第109章 贵妃亡
荣静徽眼前被这血染成鲜红一片，接了过来。
虎符，这是完整的虎符。
失去的所有会以另一种形式还回来。
但失去的人不会。
为什么每次见到血，总是留不住想要的人。
荣静徽将脸埋在她肩膀，她不停地喊她的名字，希望能挽留住她。
陈砚清忽然觉得身体格外轻，连疼痛都少了许多，天什么时候这样亮了，亮到只剩下白光笼罩着，她伸手去触摸：“你们听，是风吹过的声音。”
风吹过了，顺便也将她吹走了。
……
公主在和亲的路上死了，朝野上下乱了，惊起一片鸦雀。
三殿下得知了亲妹妹自刎于齐国边境，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太医说他是急火攻心，前朝的文德帝痛斥这个不孝女，他亲自给北乌王写了罪己诏，没料到北乌人格外得理不饶人，硬要大齐再出一位公主。
事已至此，这婚结的有什么意思，已经成为两个紧紧拴在一起的联系纽带。
沈梦泽与文德帝说他愿意带兵去和北乌交手，文德帝却龟缩起来。
沈家已经上交了兵权，再将虎符给他还有还回来的日子吗，何况北乌与大齐之间开战，其余两国一定会见缝插针进来搅混水，劳民伤财的是大齐，齐国已经经不起战火蔓延。
能用一个女人来平息的战事，不足以劳动将士，文德帝急得在紫宸殿乱转：“还有谁，谁能去北乌？”
裴希儿正准备就寝，陈砚清居然宁死不嫁，死在了宛城，而文德帝没有打算罢手，北乌仍向齐国索要公主，为的就是能与齐国的关系更加紧密，从而在齐国与北乌的关系中破冰，乃至在边关军事上打开豁口，有利可图。
文德帝必须得答应，哪怕是为了脸面不顾利益，那这新的和亲人选会是谁。
荣静徽已经赐婚给沈梦泽了，算是彻底出局。
还有谁。
漪兰殿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她的侍女啊了一声，惊恐地看向门外。
荣静徽半边衣裳都是血，她故意没有将脏衣服换下来，她骑了一天的马赶回西京，就是为了找裴希儿，给她好好看看这一身血。
裴希儿吓了一跳：“荣静徽，你深宫半夜闯本宫的门，你想干什么。”
荣静徽展示展示她这一身血衣，她身上还沾着酒气，喝醉了一样荒唐地说：“锦城回来看你了。娘娘，您猜猜下一个和亲的人会是谁啊。”
“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她，直到杀到官家让裴锦儿嫁给朔璘，让她替我们锦城去和亲。”
“沈梦泽已经在紫宸殿了，本来裴锦儿与朔璘之前的传闻就有真有假，官家现在已经慌不择路了，你猜这赐婚的旨意明天什么时候下。”
“不！你们是欺我裴家无人了吗，朝廷大事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说嘴！”裴希儿下了床榻要给她一巴掌。
荣静徽挡下了她的手，一巴掌把她扇到地上。
清脆的一声，宫女瞪大了眼：“娘娘！”
“你！”裴希儿倒在地上，她微微喘着气，把宫女赶了出去，荣静徽已经耐心告罄，她忍耐着说，“你把她逼死了，我懒得和你争谁对谁错，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裴锦儿我杀定了，而且就要在你眼前杀，你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晕过去。”
她身上血腥味儿好浓，像是从死人堆爬回来似的，熏得裴希儿人头晕眼花。
“不！你不要伤害她！”荣静徽说完就要走，裴希儿犹如疯子一般抱着她脚，毫无尊严和形象，“有什么事冲本宫来，你冲我来，为什么要去害她，她什么也没做，是你先害我妹妹在先，我才会让陈砚清去和亲，不是你一意孤行要来向我们索命，陈砚清也不会死！是你自己害死的她！”
荣静徽轻笑一声，蹲在地上，挑起她下巴：“果然把错全归结到别人头上自己会好受很多，难怪好人不长命，我也可以全怪你们裴家，若不是裴四海害死我爹我也不会记恨上你和你妹妹，你和你妹妹的厄运是你爹带给你们的，是你爹要害死你妹妹！裴四海左右都是打着要卖女儿换取官途，若是官家真的走投无路要裴锦儿和亲，估计会给你爹升个一官半职，你猜猜这利益诱惑下，裴四海到底会不会把女儿推出去？”
“我……”
“我猜会。因为裴四海就是这样把你卖进皇宫的，你就是裴四海升官发财的工具，你还自以为是整个家族的顶梁柱，其实，你与那秦楼楚馆的娼妓有什么区别，都是卖了吹枕头风换好处的。”
“荣静徽！”裴希儿声音哽咽，“你说你的目的，怎样能放过锦儿。”
荣静徽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想让我放手，可以啊。只要你一命换一命，你替她去死，我就不动她。”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巧舌如簧，嘴里没一句真话！”裴希儿心脏狂跳，荣静徽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凶光，像是那吐着信子的蛇，要饱啖一顿血肉才能满足，她要她自己主动献祭给她，任她取走性命。
“你可以不信，锦城走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我，我不怕等，就看看你妹妹有没有这个福运，赐婚的旨意明日到还是后日到。”荣静徽不讲一丝人情，她眼珠转了转，“我可以找个人替她挡下这场灾祸，就看你这个姐姐舍不舍得了，愿不愿意为她去死。”
“本宫死了，你当真可以放过锦儿？！”裴希儿打着颤，冰冷的地板把她冻得脚底冰凉，“口说无凭！拿出保证来。”
“我从不骗人，你爱信不信。官家已经有了决断，迎亲的北乌使者就在紫宸殿，还有桑檐黎和云黛公主，这事儿不摆平连官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所以锦儿姑娘的命运就在您的生死之间。您在后宫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价值了，还不如将生的机会给妹妹。别人家的姑娘我还舍不得祸害，但如果明早的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您还好好活着，那倒霉的就是裴锦儿。”荣静徽将她的手扒下来，将她扔到一边，“好自为之。”
她像是想起什么：“哦，别想着临死还能拉着我一起，我已经让破军卫盯着相府，我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妹妹，你爹娘，都要跟着我陪葬，就像当初我家被灭门一样。”
破军卫？
这名字听的耳熟，可没让裴希儿反应过来，荣静徽已经拂袖而去。
“荣静徽！你给本宫回来！回来！”
裴希儿无力捶地，嘴中念念有词：“锦儿不能有事，锦儿不能去那虎狼之窝。”
“姐姐的锦儿没了姐姐会被荣静徽生啃了啊，没了姐姐保护，你该怎么办。”
“爹靠不住，娘靠不住，只有姐姐愿意保护你。”
她像是想起什么，走到书桌前抓起笔写了一封留给文德帝的绝笔信，待墨迹风干后，她将信咬住，去寻了一条白绫。
她搬了个凳子，将白绫在脖前绾了一个死结。
裴家没有堪用的儿子，她在后宫说不上前朝的话，文德帝昏聩软弱无能，只要为了自己什么人的命都不算命，裴锦儿的命在他眼中低如蝼蚁。
武将没有得到重用，前线没有足够的银钱，军队不听他差遣，他怕国家再打仗，所以一切能哄北乌的手段都会用。
她不能让亲妹妹涉险，荣静徽没有了陈砚清的羁绊，犹如冲开屏障，毫无犹豫地来夺取她们姊妹的一切。
荣静徽，荣静徽，荣静徽。
本宫就算成了厉鬼也会在黄泉路上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早日下地狱来与本宫作伴。
她叼着信，下定了决心，蹬开了那方凳子。
然后在平静的光影下，渐渐没了挣扎。
……
荣静徽在窗前枯坐了一夜，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慌乱之声：“贵妃娘娘殁了！”
霏雨赶忙跑回来：“裴贵妃竟然在寝宫中自尽了，嘴里还衔了一封绝笔信呢。”
晴雪有些担心：“郡主昨晚不是才去过漪兰殿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郡主您是不是和贵妃说了什么，万一官家知道了不就有大麻烦了。”
“这是我和裴希儿的交易，她会知道分寸的。”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裴希儿长姐如母，疼爱裴锦儿视若奇珍，也只有她会不顾利益，只顾着裴锦儿的喜欢来挑沈梦泽做妹夫，也只有她会不顾一切去保护她。
文德帝两日之内连遭打击，先是死了女儿，后又失了爱妃。
两个人都陪伴他多年，却在两日之内接连而去，后宫一下子空了下来。
裴希儿在信中解释了一大堆原因，她的死不干任何人的事，她知道文德帝要让裴锦儿去做陈砚清的候补，所以希望在圣旨下了之前，请求他心意回转。
人已经走了，大早上宫女发现了尸体已经僵直，表情可怖。这个消息传到相府的时候，裴锦儿悲恸过度竟然哭出了血泪，凄厉喊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