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出嫁
“丫头也要走了,哀家是不是也快走了。”
方嬷嬷咳出血来,方帕上的血迹明显,她还没有完全糊涂,听到中毒二字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她把帕子藏在袖口,鬼鬼祟祟溜进了厨房。
阿画正在熬燕窝羹,见到她来,殷勤道:“嬷嬷,这燕窝已经熬好了,奴婢给您的那份留出来了,这一份就给太后送去了。”
方嬷嬷点了点头:“快去吧,太后时日也不多了,用不着吃这么好的。”
阿画端着小盅走了,她走到案台,看着那碗燕窝,从头上拔下银簪在里面搅了搅,没异样。
她爱占这样的便宜,觉得太后吃的都是顶顶金贵的东西,太后自己吃不了多少,剩下的都进了她的肚皮,如今看着一模一样的燕窝不禁动了疑心,她拿着干净的帕子,从碗里挑出来一丝燕窝包好,从小门溜进了太医署。
……
陈砚清望着城楼下来来往往的百姓,她在想着什么事情,想着想着就笑了。
齐佑宁被解了禁足,第一时间来找陈砚清。
陈砚清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她将手里的东西给齐佑宁,那是染了她血的腰带,是她特意给齐佑宁绣的,可惜这辈子没机会正大光明送给他了:“我们分开吧,我骗了所有人,包括你,我根本没想带你一起走。”
“因为我不答应和亲,父皇会杀了你,我和亲途中和你私奔,他还是会来追杀我们。我不想过着一辈子东躲西藏的日子,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我打算自己一个人走,走到哪里做什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带上你包袱就会很沉,我就走不远了。”
齐佑宁猛地拉住她:“可你是公主,官家不会拿你怎么样,既然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死。”
陈砚清挣开:“公主就不是人了吗,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了,我只想自己找一个安静之地,享受我的时光。”
“你要去哪,公主去哪微臣就追随到哪。”齐佑宁眼眶渐渐红起来,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可就算权势滔天又怎样,他不是皇帝,哪怕是权势滔天的沈家,想要一个荣静徽也要散尽兵权,他不过是一个普通臣子,又怎么能守护住大齐最后的公主。
“公主是属于大齐的,当我离开大齐国土的时候,我就只是我了,我就该为自己而活了。”陈砚清擦干眼角的泪,“我走了之后替我守好大齐的百姓,我这个不合格的自私的公主,没有和亲的勇气,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只希望这个世上不要再有我这样身不由己的人,人该是自由的,不是被道德责任条框束缚的。”
齐佑宁将她抱住,两个人在城楼上用力地相拥,陈砚清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好想再把所有爱的人都看一遍,将她们最好的模样刻在心底,永远不要忘记。
齐佑宁在这一日痛失了心上人,陈砚清以为自己的成全可以换来宁静,但是更大的阴谋永远在酝酿,算,算,算,这天底下究竟有没有神算子可以将人的一生算透,有没有占卜师能窥到真正的人心,防来防去好累,真想要缴械投降如他们所愿。
陈砚清继承了薛家人和薛灵意骨子里的反抗,她不甘去给强权做奴,她要用血来抗争,即便是死,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
朔璘按照规矩要提前回关外迎亲,北乌的车马已在边境等候,朝贡未完,桑檐黎与云黛还要在西京多盘桓一些日子,朔璘先走的那日与沈梦泽打了一架,听说沈梦泽交出了虎符才能娶到荣静徽,朔璘便冷嘲热讽一顿,果不其然他脑子比不过沈梦泽,被沈梦泽反唇相讥之后他动了手。
这倒也罢了,他身手也比不过沈梦泽,被他按着打。
云黛看着朔璘的车马队开始行进了,对荣静徽说道:“你那世子殿下对你还真舍得,十几万大军,说给皇帝就给了。”
“不论给谁,那都是大齐的,大齐怎么闹,掌管天下的人还是姓陈,公主不明白吗。”
云黛轻笑:“接下来是不是该解决我的事情了,你虽然折了一个姐妹,但保全了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
“公主虽然看上去和我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但是细分起来还是有区别的。”荣静徽看了一眼桑檐黎,微微蹙眉,“我重视的人生命与我同等昂贵,绝不会因为保全自己而伤害深爱自己的人。”
“是我狭隘了。”云黛与她并肩同高,“接下来动作快点吧,我快没有耐心了。”
“不急。”
……
陈明冀不肯让陈砚清去和亲,文德帝也生怕陈砚清会悔婚,所以亲事办的很快,礼部的人着手布置,宫内外的人为了陈砚清忙成了一个圈,她自己待在寝宫里不紧不慢地上妆,陈明冀却不能等,他拉着陈砚清:“哥带你走,绝对不能让你去和这个亲。”
他把她往殿外拉,陈砚清拂袖挣脱:“哥,你别固执了。”
“父皇不会让我有机会逃婚,二表哥刚刚没了兵权,薛家一大家子人需要有人守护,我这个时候再走,你怎么办,要为了我担上谋逆的罪名吗。”
陈砚清回到妆台前:“敏安和二表哥的婚事是我一定要促成的,谁也别想给他们找任何麻烦,连我自己都不可以。”
“母后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真去那边陲小国受苦,母后怎么能忍受,哥已经有足够的筹码了,不怕现在保护不了你。”
“有多少人马,能有沈家的虎狼之师厉害吗,你别忘了,玉明关外陈列了北乌的五万迎亲大军,这个时候你谋反,相当于内乱,整个大齐都会受到牵连的,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拿我做挑起战乱的理由。母后让你照顾我,不是将我密封起来让我不谙世事,现在和亲任务已经逼到了我眼前了,我能装作看不见吗。”
陈明冀好言相劝,陈砚清比他更顽固不化:“哥,你就让我历练一把,我嫁到了北乌,从此就是你的眼睛,你我兄妹二人不是永不相见了,说不定哪日你荣登皇位,成为万民之君,一言九鼎,还可以将我接回来。你不该把我保护得那么好,我这么多年来,什么事情也没能为你们做,你不要拦我。”
她抱住陈明冀嚎啕大哭:“哥,我好怕啊,大齐之外每一寸土地都让我觉得陌生,我想永远留在大齐。”
陈明冀哄着她:“听荣静徽和我说,你要和齐家的小儿私奔,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逃得掉就逃,逃不掉就做你的北乌王妃,你这么做母后该有多心疼。”
“放心吧哥,我会像母后一样,永远看顾着你,看顾着薛家。”她收着泪,一字一句道。
陈砚清闭了闭眼,坚定地在心里默念一遍。
十日后,公主出嫁。
文德帝从国库里搬了不少金银珠宝给陈砚清做陪嫁,顺便让三国使臣好好看看,他们大齐的财力,和对于嫡公主的重视。
“敏安,书校要给我做送亲将领,你这个做姐妹的,就没有什么要为我做的吗。”
陈砚清穿着一身厚重的正红婚服,头上带着凤凰冠,厚重的妆容将她稚嫩的年纪都遮盖了几分,荣静徽来给她送添妆,她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出城,送我到大齐边境的宛城,看着我入北乌。”
她声音并未显得多么沉重,仿佛今日不是出嫁,而是旅游踏青。
荣静徽无所不应:“好。”
荣静徽临时要跟着陈砚清一起去边境,沈梦泽也要跟着一起去,荣静徽拒绝了:“你留在这儿,这一路有书校不会有事。”
“那我留两个人给你。”沈梦泽将顾子破和另一位高手都留给了荣静徽,与她一道出城,知道的人都以为她们姐妹二人情深,即将别离,所以依依不舍。
煜皓与他姐姐在城楼上看着一路铺满红毯的送嫁队伍,心中不免感慨,煜皓递给荣静徽一张手帕:“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郡主莫要伤心。”
吴国公主也微微叹息:“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武将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荣静徽谢过了他们姐弟二人,下了城楼。
陈砚清的十里红妆看起来无比风光,陈明冀将元悫皇后封后那日的整幅皇后仪驾送陈砚清出西京城。
她一身正红的婚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一整只凤凰,缀满了无数珍珠金片和宝石,在日头底下熠熠生辉,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文德帝跪下:“儿臣今日与父皇一别,万望父皇珍重自身,长命百岁。”
文德帝子女不多,尤其是女儿,嫁出去就很少会回宫,他鼻头酸了酸,叮嘱了几句,一旁的裴贵妃穿的精致隆重,好似皇后。
她看着陈砚清,婚礼如此风光,连带着嫁妆,侍从,随嫁人员,护嫁大军就有三五万人,很风光,但没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