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得子
“沈梦泽!沈梦泽!”宴长鸣在嘴里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嚼,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剜成一滩血肉撕碎了慢慢地咀嚼。
板子打在身上,痛得他将恨意往心上刻,他清醒地看清了他和他们的差距,那么遥远,那么长。
“大哥。”宴长鸣将心底最后一丝期盼抹去,他将头垂了下去,在铺天盖地的绝望中寻觅着光,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荣静徽她的样子,纯净如雪。但她不是光,更像是彩虹,只是虚幻中的美景,她见了光就会消散。
宴长鸣的手垂了下去,他在晕厥前只感受到了无边的寒冷和孤立无援的彷徨无助。
“得嘞,二十仗,十贯钱。”仗夫将吃饭的家伙什收拾起来,宴镜忧走到宴长鸣身边蹲下,才发现他已经高烧滚烫,被刺穿的右手已经发炎,腰下被打得开了花,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回来一样。
“宴兄,带着他回家好好疗伤吧。”沈梦泽称心如意了,他跨上马,道,“齐大人,剩下的交给你了。”
……
荣静徽躺在床上,她也不睡觉,就那样睁着眼什么也不干,霏雨和晴雪经历过这件事两个人丫头后怕不已,黄公公给她们煎了黄汤,喝下去之后才能安神。
而至于荣静徽,她想起白日里沈梦泽破门而入时,仿佛周遭的时间都静止了,她仿若绝处逢生,她不知道假如没有遇到沈梦泽,假如书校也没有及时到,她会做出什么。
宴长鸣短暂的昏厥会醒来,到时候不是晴雪带人上来将宴长鸣抓走,把这件事闹大,她的声誉全毁,就是她不管不顾再拔下一根簪子,她会重重捅进宴长鸣的心脏,她会背上人命,得罪晏家。
想回家了。
荣静徽在想,荣府被烧毁,后来就算修葺好了,她也没有勇气再回将军府,那里面有娘的命,有将军府上百人的命,而她仅仅只杀了个李恪,她还没有脸面回将军府面对他们的亡魂。
爹的死虽然是李恪动的手脚,文德帝是主谋,但是为文德帝献计的人是谁,在其中搅浑水推波助澜的又是谁?
荣静徽心中有数,在后宫的十年,她每一日都在想,都在查,她知道有谁,他们跑不了。
“敏安怎么还不睡?是不是白天的事情把你吓坏了?”荣静徽旁边还躺着一个,陈砚清知道了荣静徽被轻薄的事,她非要偷偷地来昭鸾殿和她一起睡。
荣静徽叹了一口气,陈砚清睡姿不好,她撂个胳膊就能把自己打醒,本来睡得就不沉,现在更加清醒睡不着了。
“我在想,明天的事。”
“明天?明天有什么事?你还能未卜先知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吗。”陈砚清侧着身子支棱着脑袋问。
“嗯,多想想,省的手忙脚乱。”荣静徽将软枕给她甩回去,蒙头闷闷道,“睡觉吧。”
“我要和你一起睡。”陈砚清钻进荣静徽被窝,抢了她一半的被子,将腿搭在荣静徽腿上,心满意足道,“啊,现在可以睡了。”
这日荣静徽正在太后宫中看书。
太后越发懒怠了,但精神头却出奇的好,只要睡足面上便是发红滋润,看上去容光焕发。
方嬷嬷从外面回来,她刚刚从宫外看完儿子回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那裴四海该更有精神头儿了。”太后尝了一口冬日现摘下来的果子,道,“他现在过继在正室夫人的那个庶子可不算多聪慧,中庸之人,现在府上竟然会有添丁之喜。”
不错,裴四海老来得子,家里的姨娘肚子争气,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不过据说是早产儿,比预产期早产大半个月。
不过细想一番,任雯这辈子恐怕是无福再生养,之前过继了一个庶子记在她名下,她也不怎么待见,如今府中的姨娘再诞下孩儿,姨娘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母凭子贵。任雯又怎会纵许贱婢爬到头上来,这孩子早产估计也与她有关。
“左相很是高兴呢,打算在春风里为儿子大摆满月酒。”方嬷嬷的终于舍得新做一身衣裳,之前的已经洗的布料颜色渐退发旧。
荣静徽每个月给她多发十两银子的月钱,方嬷嬷尝到甜头之余已经恐惧曾经的日子,她仿佛觉得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身上顿起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冷战。
“嗯,这也算美事一件,家里的香火也壮些,哀家这一把老骨头可是折腾不动了,丫头你替哀家去一趟。”
荣静徽正等这话,于是思考一下又皱眉:“孩子满月一定是大事,待会儿敏安就去库房,把那个金丝璎珞如意项圈给孩子吧,就当是敏安和太后的心意。”
太后微微一笑:“你心思最巧,尽管去挑吧,顺便再把那保平安的香囊给孩子带上。”
她颔首点头,唇角微微上挑着。
拱辰街,左相裴府。
任雯一把推翻了桌几,气得大叫道:“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不过是怀了个儿子就来老娘这耀武扬威,可恶!可恨!”
“夫人呀,您和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置气做什么,只是个小妾,以后找个理由发卖到窑子里,省眼省心。”
她一旁的侍女忙安抚道,任雯却余怒未消:“本来锦儿是姑娘就不受老爷重视,现在倒好,多个儿子续香火连我这屋都不来了,他是盼着再多去几个贱人屋里好给他生一窝!”
任雯越想越气,手中的杯子啪一下掷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门口,裴锦儿吓了一跳。
“娘,这是做什么。”裴锦儿一进屋,任雯将她搂在怀里,闷声道,“你爹已经全然忘了咱娘俩,一颗心全拴在隔壁院。咱母女俩以后如何自处。”
“娘就在为这个事忧心啊,您别再自寻烦恼了,总归爹在乎的是儿子,又不是生儿子的人。”裴锦儿也有些气恼,今天早上还听到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就连安宜珊也来说:“锦儿,你现在有了弟弟,估计以后的家产不好分吧。”
傅燕则是说:“别的我不知道,只是咱们做女儿的总归是没有儿子珍贵,你可要打起精神来。”
安宜珊忙附和道:“没错没错,我家里的那些庶妹个个人小鬼大,只要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总归都不是亲姊妹,你千万要当心些。”
裴锦儿安抚娘亲道:“娘放心,您是正室,家里外面的贱蹄子再怎样猖狂都不敢爬到您头上来,您也知道爹嘛,他就是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您和他做夫妻这些年还没有看清他为人?”
任雯叹息,握紧裴锦儿的手:“锦儿,以后一定要听娘的话,嫁人别找那样三心二意的,也别找那种看上去就高不可攀的,他今日能对你好,明日就能对其他的女人笑,嫁人还是要嫁个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以后你想要什么娘给你,只要你能嫁个好人家,那人真心实意待你,娘才能放心。”
裴锦儿尴尬地抽回手,任雯说的那样的人和她心中的未来夫君相差不止天差地别,她要嫁就嫁那样光彩夺目,走到哪里都耀眼的人。
“不说这个了娘,孩子满月宴要在春风里办,在那么繁杂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任雯想起这事不由得白了一眼:“不过是个小贱种,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最好来个什么人牙子把他拐了算了。”
“话虽如此,可咱们是官宦人家,出点什么事那么多人家看着呢,还是小心为妙。”裴锦儿其实就是想少找些人来,她已经给沈梦泽发了帖子,沈梦泽就算不来,她在靖王妃面前表现得好一些,让靖王妃对她改观也好。
沈梦泽在窗下解下了白鸽脚上绑的纸条。
他飞快拆开,荣静徽报备了次日的行程,相府声势浩大,包下了整个春风里的雅间,届时必定人潮涌动,她有些事想请丽娘帮一个忙,她要趁火打劫。
“又算准了我会帮你,真精明。”沈梦泽喃喃道。
“殿下,那明日千春楼的席面您还去吗。”顾子破问。
“不去了。”沈梦泽将信纸折好放进抽屉里,用信封盖住,对他说:“找两个人提前到丽娘那儿打个招呼,找几个人暗中跟着她,别坏了她的事。”
穿堂喜风迎新丁,千秋万代香火传,裴四海最近心情极佳,有了个儿子他心中更有奔赴仕途的动力了,开了上千两银子包下了春风里一日的迎客。
孩子刚刚满月,身子还非常小,但是已经有些重量了,穿着亮黄色的小袄,绑着一块彩绣的大红肚兜,一双大眼乌黑圆亮,白嘟嘟的小脸还有着肉涡,红艳艳的小嘴还会流下口涎来,正怯生生打量着围在身边的一群贵妇人。
奶妈将他抱在怀里,靖王妃欢喜的不得了,不停逗弄着,姨娘是不能出席这样的宴会,任雯在一旁笑得得体,见到靖王妃拿着拨浪鼓冲着孩子摇着,不禁笑道:“王妃娘娘还是这样喜欢孩子,等到世子以后成婚了给您生一堆,您恐怕是要乐得合不拢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