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认真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认真的时候从不说谎,你们家和我无冤无仇我犯不上害你们。”荣静徽脚穿着木屐,脖子上围了一圈狐毛围巾,她心太急,但她怕自己说的太晚来不及,沈梦泽探究挖掘的目光露骨,直率又赤裸,让她有一种扒皮剖心,在他面前毫无秘密的不安感。
这个世界上沈梦泽不是她最相信的人,却是知道她秘密最多的人,她不知道她剩下的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沈梦泽能猜到几分,但是他是她见过最危险的,最精明的猎人,也是她目前为止最欣赏,最仰畏的对手。
沈梦泽上前一步,这是最近又保持分寸的距离,沈梦泽微微弯下腰,荣静徽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温热的体温,他薄唇形状分外好看,哪怕没有笑都是上扬的弧度,他轻轻说:“认真的时候从不说谎?”
荣静徽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认真吗。”
“当然认真。”
“现在呢。”
“现在也认真。”
“所以一句假话也没有?”
“没有,世子殿下聪明绝顶,我即便说谎你也不会中计,这是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就认定的事。”
沈梦泽忽然像是心情大好,又摸了摸她发顶,荣静徽以前不是没被人摸过脑袋,书校就很喜欢开心的时候揉一揉她乌亮柔顺的发顶,但是,沈梦泽是个男的啊。
荣静徽将他的手挪开,沈梦泽道:“不枉我又冒着砍头的风险来一回。”
她这才想起来沈梦泽还在她寝宫里,她裹紧衣服指了指外面:“你走。”
……
裴锦儿最近在家很无聊,安宜珊去看她外祖父一家,傅燕在家很少出来,她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起沈梦泽。
她偷偷前往任雯的院子,却听到他们夫妻二人在讲话:
“最近要看好锦儿,不要叫她乱走动,现在沈家在关键之时,若是徐辉立说的是真的,沈家这次就在劫难逃了。”
裴四海心中十分不安稳,他在红梅宴上丢了玉令。玉令一丢,代表了什么?
不仅是他的筹谋被人打破,更重要的是,万一这件事让皇城司知道了,让皇帝知道了,他该如何独善其身!
到时候皇帝必会容不下他,就像对当初的荣远。他已经在不惑之年,享尽寻常人一生都无法的富贵,他绝不能接受家族由盛转衰。
荣远一家的惨案,西京城无人不晓,但左相知道的内幕可比众人知道的还要多。
因为,荣氏的衰败,其实是他的主意。
一想到今后的危险处境,他就在疯狂地找偷取玉令的人,直觉告诉他,会是三皇子一党人干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沈家,所以这一次徐辉立弹劾靖王一家,他才想要推波助澜。
裴锦儿捂住嘴,心怦怦乱跳,沈梦泽要出事了吗?
“妾身明白,原本还想趁着现在天气好,去给锦儿相看人家,现在只能作罢了。”
“你们妇人间的事情连我一介男人都知道的事,你会不知吗。前些日子,太后四处相看青年才俊,夫人可知?”
“妾身知道。”
“你知道太后最中意谁?”
裴锦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裴四海道:“四殿下。他已经频出入寿康宫,夫人没有明白太后的意思?”
左相夫人吸一口冷气:“太后想成全四殿下和郡主?”
裴锦儿一听,心腔灌满了一种不甘的情绪,她并不爱慕陈明烨,但是皇子一旦成婚就会被封王,荣静徽就是王妃了,她以后见了荣静徽都要弯腰下跪行叩拜礼。荣静徽竟然有如此好命,可以得嫁高门。
裴锦儿想得太过浅薄,但是任雯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当今陛下更器重三殿下,所以大多臣子投入了陈明冀的麾下,但裴四海不想和众多豺狼分肥肉,就算陈明冀日后称帝又有什么用呢,他左右不过还是这个位置,所以裴四海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扶持陈明烨。
裴锦儿或许可以嫁给陈明烨,日后就是皇后,他的地位才会更加牢固,而荣静徽来横插一脚,无疑阻挡了他女儿的上位计划。
左相夫人不知道裴四海打着把另一个女儿也投入夺嫡的风浪中,她只以为裴四海效忠四殿下,而荣静徽将是未来的皇后,身份更加显赫,她只想将女儿嫁给一个安稳人家,几十年后,裴锦儿还是要在荣静徽手底下生活的,万万不能得罪。
“老爷放心,妾身会看好锦儿。”
待裴四海走了之后,裴锦儿溜进任雯的房中,抓着任雯袖口道:“娘,爹是什么意思,荣静徽会嫁给四殿下?”
“唉,锦儿,有些人天生就是上上命格,哪怕一时落魄,但人生风水轮流转,说不定日后就飞黄腾达。你一定要记着,我和你爹在的地方就永远可以庇护你,哪日我们不在了,你要谨言慎行,不能在横冲直撞了。”
裴锦儿摇摇头:“我不信,四殿下怎么会娶一个没有势力的妻室,难道是真心喜欢,我不信。”
“真心喜欢在皇室中何尝重要,都是互相利用的手段罢了。”她摸了摸裴锦儿光华的脸,“你不必担心,娘一定会给你寻一个好亲事,必不会委屈了你。皇室的水那么深,咱们万万不能弥足深陷。”
“那爹刚才说的沈家要出事,这是怎么回事,世子殿下有麻烦了吗。”
任雯怕她会闹,连忙安抚:“就一点小事,陛下器重沈家,不会有事的,好了快回去睡觉去。”
裴锦儿得知沈梦泽不会有事才点点头,她喜欢沈梦泽,她希望沈家一直安好无虞。
就在荣静徽在后宫里焦灼等待的几日中,前面朝堂里可真是热闹的很。
徐辉立抓住了靖王平日里细枝末节的错漏,例如户部缺的几十两银子,徐辉立不去查别的家,非要去查靖王经手的从户部拨给军队的银子。
朝堂里还有些半大不小的官也开始挑沈家的错,靖王几次被人“请”到紫宸宫,又安然无恙地放回来了。
荣静徽想打听前朝的事,又怕她自己弄巧成拙叫人捏住把柄,只能隔三差五去找砚清探探口风。
陈砚清苦着一张脸:“我表哥一定是让人陷害了,御史台这些老家伙就是吃饱了撑的!现在表哥不仅不许随意外出走动,还不让往来的好友去见他,这不就是软禁吗!”
陈砚清被陈明冀保护的太好,朝廷上的事她不感兴趣,除了是关于齐佑宁的事情,她会格外多关注,其余的很少会听她提起,荣静徽就这么捱着。
此刻徐辉立又收到手下的密报,正是拍手叫好的时候,有人登门拜访了。
他一见来人,脸上堆满笑意:“楼大人,下官有失远迎了。”
楼远第哈哈一笑:“现在这紧要关头也就你能坐得住,靖王家可都要闹翻天了。”
两人进了书房,徐辉立谄媚一笑:“都是楼大人的功劳,如果不是楼大人提点下官,下官也抓不住靖王的把柄。”
“诶,怎么能是我的功劳呢,是老弟你啊,这次靖王的事一出,陛下以后一定会多多重用你,届时你我二人在官场上可得相互扶持。”
“楼大人,以后全仰仗着你了。不过,靖王这次怎么半点动作也没有,叫我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哪。”
楼远第摇摇头:“他就是那么个脾气,就是好面子,他那个儿子也是个难缠的种,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到一模一样的布防图,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徐辉立冷哼一声:“年轻气盛,终能给他一个教训,谁能料到他敢在太极殿上偷梁换柱,欺君罔上,他们沈家的气数就要尽了!”
“徐老弟,现在的真布防图在哪啊,你和沈梦泽日日都去官家处点卯,谁也拿不出证据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嘛,该让你手底下那人,让他把真布防图给带出来了,只要真布防图找出来,沈梦泽就是罪加一等,他逃不了!”
徐辉立犯了难:“这……楼大人哪,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三百多号人都给关进京郊的下乡狱,除了刑部的人可以进出,其他人都是不准探视的。”
“安尚书也去不得吗。”楼远第问道,安宜珊的父亲就是刑部尚书,他管刑狱的事,楼远第自己想了想,连忙摆手,“安尚书不好,他为人圆滑,小心叫他给发现端倪。”
“这种小事,何须得惊动上面的老家伙们呢,就是进去找个人,拿个东西就走的功夫,找下面的小辈就更好使了。”徐辉立一拍大腿,“齐家的那个,不是刚升为左侍郎?年轻人刚升职位,不知道其中水深,何况齐家和沈家也没什么关系往来,老夫明日就去找齐佑宁,让他带老夫进去。”
楼远第身子弱,经常咳嗽,他从怀袖中掏出一方褐色的帕子吭吭咳了半天,又灌了一杯茶下肚:“好是好,徐大人,你可别忘了现在是风口浪尖上,你要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