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漠的人
“说谁是坏人啊。”
门后传来青年男人的声音。
铁门被打开了，一位男子出现在眼前。他身上穿的那件红色短袖凸显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年轻气质。
“唉呀，老洪，你误会啦。
这位就是你要见的那个人，今天刚到这，我就带他来见你了。”
小胖子在一旁解释道。
“误会误会，可能是我很久没见人，对周围环境太敏感了。”
晗害羞地挠了挠头，在一旁附和道。
“哈哈，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误会了，小心别人把误会当真哦。"
男子开朗地笑了起来，热情洋洋地招呼二人到屋里面坐。
晗尴尬地跟在小胖子后面，内心也半信半疑的。
为什么会有那种感受？
那种……意外的感觉？
对了，自己压低了音量说话，对方隔着门居然还能听到！
算了，先进去看看再说，目前表面上来看倒是没什么危险。
屋内飘散着烹饪熟食的香气，晗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了。
经过用棕色毛毯铺成的走廊，他们来到了一间正室内。
“那就先在这边坐着，稍等一会啊，我这菜才做了一半呢。
等会请你们尝尝这儿真正的地道美食。”
男子说着，急忙冲进了里面的厨房。
显然，闻着这个味，他的菜马上要糊了。
晗环顾房间四周，墙上贴满了花纹壁纸，只是这里光线暗淡，看不清花纹的样貌。
地上也是满是纹理的毛毯。
此时自己正坐在柔软舒适的真皮沙发上，面前是一张用花岗岩做出的桌子。
角落有一条狭长的走廊通向门口处。
“你确定这里是饭店，不是你来朋友家蹭饭？”
晗疑惑地问向坐在一旁的小胖子。
“不不，我怎么能蹭饭呢？
这里就是饭店啊。”
小胖子指了指前面。
“看，这就是老洪招呼客人的饭桌。”
“只不过，这里的饭店比比较特殊。”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靠近晗的耳朵，显得自己说的话只能让对方听到。
“这里只招待经历过事件的人。”
“什么事件？”
"还能是什么事件。”
小胖子抬了抬头，用手指着头上的天花板。
“那上面出现的黑雾呗。”
“看你这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
毕竟你刚醒过来。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
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改变，
甚至说它比这团黑沉沉的迷雾还难以接受也不为过……”
“是什么，你快说，别搁这渲染情绪。”
晗想打断小胖子啰嗦的讲话。
“哎呀，就是跟你差不多的事情——遗忘
大部分人都忘记了关于黑雾的事情。
对于现在的这个地球，头顶上的这个迷雾，
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
反而不认为现在正在经历着末日。
他们没见过真正的太阳，也没感受过阳光的温度，
更没有对万里无云的晴天的想象。
这下你知道了吧。”
小胖子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这时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是我还记得啊。”
“不，你也不记得了。
而且，你还更严重，
不仅是关于黑雾的事，
你连黑雾之前的所有经历，也都忘记了。
只是你有一点和那些人不同，
他们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拼死认定黑雾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
而你则是听进了组织的说法，
认为这是场末日。
同时，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从另一个平行宇宙穿越过来的人
这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知道吗？”
“哦…”
正说着，厨房里突然传来了一股烧焦味。
"啊！不会吧，忘记关火了！”
厨房里回荡着那位"厨师"的哀叫。
“看来我们还要等好些时候啊。”
晗摸了摸嘴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所以说，这位’厨师’是拥有以前的记忆，
经历过事件的人？”
“对，来这的人，都是知道那件事的人。”
“哦…
那你能跟我讲讲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吗。”
“这我也不知道。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团黑雾就已经在那了。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问他。”
小胖子用头瞥了瞥里面的厨房。
“他不是你们组织的人？”
“他是这里的本地人。”
“看出来了。”
晗说道。
“不过，我问他，他应该也不会告诉我吧。”
“哈哈，你也知道啊。
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好。
没有人愿意回想起痛苦的经历。”
小胖子像喝了鸡汤一样，突然含情脉脉地继续说着
“你看这周围的装饰，
据我了解，在这之前，这里的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看到那些满是花纹的壁纸和地毯了没。
之前这里可没有这些。
这些装饰，只不过是想掩饰这儿原本的样貌。
那是一个承载着美好记忆的房间，
也是一个见证了绝望离别的房间……”
“好啦，我知道了，别念了。”
晗及时打断了小胖子的深情朗诵。
想不到这个油腻的胖子，居然还会讲伤感小故事？
晗内心反感道，自己可不想听这种陌生人的感人故事，
而且这种故事八成是讲述者添油加醋，加进了自己主观情绪的合成品。
小胖子不是不知道末日事件的发生过程吗？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主人所经历的事情的？
肯定是在那瞎扯淡。
当然，自己这样打断小胖子，也绝不是因为自己在后怕什么。
他本能地察觉到，自己一听到这种说话声音，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再聊聊这个世界的情况吧。”
晗尝试转换话题。
你清楚这里大概有多少人还拥有记忆吗？”
“千分之一不到。
至少在我们这个城市是这样。”
小胖子肯定地回答道。
这时，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厨师’男子端来了2碟菜。
一碟是鱼香肉丝，
一碟是青椒炒肉。
”还有哦，等我下，马上就好！”
男子笑眯眯地朝坐着的两个人看了看，之后又跑回了厨房。
“这样的比例，人数差距也太大了吧。
照这样看的话，有记忆的少数人，像是被遗漏的舍弃品。”
晗分析道。
“是这样的。当时情况就是那些人遭到了排斥。
清醒的人倒像是异教徒，被社会上的主流群体唾弃，谩骂。
甚至于后来，社会开始认定那些人得了集体精神病，都出现了精神问题。"
“这不是颠倒是非吗，也太荒诞了吧。”
晗不禁感叹道。
“当然，那些谩骂和唾弃都是很久以前的事。
现在的世界，准确来说，比以前要‘安静’很多。
人们不再争辩关于黑雾的事件，知道这其中缘由的人也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对于人类而言，真正的末日不是天上那团东西，
而是人类自身的毁灭。”
小胖子咳嗽了两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那些失去记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那就是冷漠。
表面上看，除了一整年的阴天，人类社会似乎并没有变得混乱，反而还更加平稳安静了。
社会犯罪几乎消失，
各行各业都在平稳健康地发展，
全球政治经济矛盾得到的飞跃性的缓和，
人类的科学探索也在稳步进行中。
而实际上，在这层平静的外表下，
埋藏的是死亡。
那些人不再有情感，也不会再有同情与共情，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正确，毫无危害的，
但同时，也是毫无温度的。
平静的大地上，正行走着一群冷漠的人，
他们的心，同那阴沉的天空一般死气沉沉，没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