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龋齿
“你牙齿龋坏了，太深了，牙髓都发炎了。”
“啥是龋坏啊，医生。”
“就是蛀牙，你口腔卫生挺差的，牙石也多，怎么挺帅的一个人，口腔里跟车祸现场一样。”
“呃，工作原因，有时候没办法按时刷牙。”
王九丁躺在牙科椅上，面对这直言不讳的年轻美丽的女医生他显得些许尴尬。
“谢欣怡？”王九丁看着女医生胸前的工作证，心里嘀咕道，“要不是看你漂亮，我非得把你举报了，医生不应该安抚病人吗，怎么你上来就伤病人的自尊心。”
“躺好不要动，今天先把你牙髓问题治疗了。”
正东张西望的王九丁立马乖乖躺好，这外表清纯的女医生言语中的强势倒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通过刚刚对诊室的观摩，这里加上这谢欣怡总共也就两名医生，而另外一名有些肥胖的男医生却给王九丁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刚刚不经意间与空闲着的男医生对视，他明显发现那男医生的眼神在躲闪，其外表看似憨厚，但其眼神深处仿佛囚禁着一头野兽。
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谢欣怡对王九丁口腔的卫生进行处理后缓缓将麻药推进王九丁的口腔中，虽然其言语中透露着强势，但她的动作还是十分轻柔，在治疗过程中王九丁并未感受到什么不适。
当谢欣怡将患牙暂时封闭后，她对着王九丁说道：“两周之后再来复查，然后再继续治疗，你回去了注意保持口腔卫生。”
王九丁吐了一口血沫，没来得及回应女医生，他看了眼手机上那十多个未接来电眉头微皱，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他知道接下来一顿臭骂是少不了了。
“喂，师傅，我马上到，牙痛去看了一下医生。”
“小兔崽子，这个班能上就上，不能上滚蛋，一天天无组织无纪律。”
“我跟陈队请假了的。”
“那你以后跟着他去混吧，我不配当你师傅。”
“我……”
王九丁还妄想狡辩，但电话已经挂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撒腿就朝着医院外连滚带爬跑去。
谢欣怡看着这年轻男子的狼狈身影微微一笑，感觉其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王九丁一脸郁闷地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他毕业工作也快将近两年了，经常累死累活不说，工资还一般，别人眼中的社会地位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哦哟！不得了不得了！”
出租车司机突然的惊呼吸引了王九丁的注意，他望向前方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此时远处的旺阳中学外围满了人，并不是学生，而是一群中年人，他们看起来情绪比较激动，嘴里叫嚷着什么，保安与民警在现场维持着秩序。
“师傅，这里怎么了？”
“这你不知道啊，前几天这个学校有几个学生把一个女生拖到天台上又打又骂，那叫一个惨啊，他们还拍了视频放在网上，结果一下就传开了，电视和报纸上都在报道，由于未成年，他们现在啥事没有，之前在派出所里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真不知道是学生还是畜生！现在学校里很多学生的家长不干了，跑来闹事，要求学校开除学生。”出租车司机挥舞着手义愤填膺地说道，仿佛他此时也是校外抗议的一份子。
王九丁看着双手离开方向盘情绪激动的司机一阵汗颜，随即看向旺阳中学，眼神中夹杂着沉重。
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走来的，他知道校园暴力几乎充斥在每一个时期且屡禁不绝，无论是言语暴力亦或是肢体暴力都会给被霸凌者带来无法抹灭的伤害。
而王九丁深知大多数霸凌者并不会对自己的行为忏悔，甚至还会在未来的酒桌上津津乐道地谈起此事，他们自以为耀武扬威的样子，却是别人永远的噩梦。
好在王九丁的学生时代还算是安稳度过，但他读书时的那些被霸凌者的经历却逐渐被时间埋没，没有人为他们发声。
“帅哥，市公安局到了。”
司机的声音将王九丁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付了钱后忐忑地走向警局内。
刚来到刑警支队门外王九丁就感受到了透骨的杀气，此时办公室内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王九丁缩着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你要遭！”
坐在王九丁旁边办公的罗轶幸灾乐祸道。
话音刚落，王九丁就感到耳朵一痛，一只手此时正用力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师傅，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我听你的，下次我不给陈队请假了，直接给您请假。”王九丁忍着耳朵的疼痛，也没回头，半起身假装央求道。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忍住不笑，不由看向不远处队长的办公室。
明明是李天兵揪着王九丁的耳朵，李天兵的耳朵反而先红了，他连忙看向队长办公室，生怕队长听见，这小子哪是在承认错误，分明是在拱火。
“行，今天起，老子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李天兵松开手怒气冲冲地回到座位上，眼神冰冷地盯着王九丁，而厚脸皮的王九丁反倒是回头对着李天兵俏皮一笑。
这一笑瞬间让李天兵感到气血翻涌，怒火攻心，他感觉自己要是再老个几岁定然会被这小子气死。
本来这几日也算是空闲，王九丁坐下后立马凑向罗轶的旁边，小声说道：“轶哥啊，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旺阳中学外堵满了人，这事儿你知道吧。”
“大哥，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我怎么感觉你还在原始社会啊，消息永远那么闭塞，这都五天前的事情了，刚刚治安大队的才出警了。”
“给我看看那个视频呗。”王九丁也不在意罗轶的吐槽，满脸堆笑道。
罗轶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有时真的很难理解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年轻男子，明明是个高材生，却对电脑这些一窍不通，现在好多小孩子都能玩转电脑了。
罗轶进入一个网站，打开了一个视频，并把电脑侧向王九丁的方向。
王九丁看着电脑上的画面，面色凝重，此时画面上三个穿着成熟的女学生以及两个打扮非主流的男生正围着一个趴在地上十分无助的小女生。
“你是不是看老子不爽啊？老子把你眼珠子扣下来喂狗。”一名女生叫骂道，随即一脚踢到被霸凌女生的脑门上。
毫无防备的女孩脑袋重重撞在地上，她痛苦地晃了晃头，很快鼻血缓缓流出，她趴在地上留着眼泪，其可怜无助的样子让王九丁都为之感到心痛。
接下来三名女子和两名男子对着镜头抽着烟，摇着头晃着脑，说着污秽的语言，似乎觉得自己很酷，不时就去给女孩一脚，女孩的衣服上全是脚印，她在地上颤抖，别说反抗，害怕的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王九丁皱着眉头挥手让罗轶关闭了视频，他感觉自己的心此时仿佛被一块石头给堵住了。他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些人在花一般的年纪，心却如此的恶毒。
“是不是看完感觉比在凶案现场还难受？”罗轶轻摇头道，“听说他们霸凌的原因竟然是这被打女孩盯了其中一个女生一眼，这些学生简直比黑社会还要蛮横啊。”
王九丁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不停地闪烁。
那女孩当时对这个世界一定很绝望吧。人以多欺少、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在那几名学生身上体现得淋淋尽致。要不是这事被传到了网上，可能这事就将永远被埋没，只会成为刻在被霸凌女孩心上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但这放布在网上的视频何不是对女孩的二次伤害呢？
“这女孩后来怎样了？”王九丁沉声道。
“听网上说其挺坚强的，还在学校里上着学，只是不怎么说话了，也不跟人来往。”
“这世界挺不公平的，霸凌者全身而退，被霸凌者却要承受这一切。”
一整天王九丁罕见的一声不吭，独自坐在座位上，而李天兵看着王九丁那沉闷的样子，以为他还生自己气了，觉得王九丁这下真是翅膀硬了，开始倒反天罡了。
这对顽童师徒就此在接下来的一天愣是一句话未说，到了下班时间，李天兵提着包就气冲冲地走了，以前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要开车送王九丁回家。
“这老头今天吃了火药了？”看着黑着脸离开的李天兵，王九丁看向罗轶吐槽道。
“怕没有个三两天哄不好。”罗轶眯着眼睛道。
“走了，轶哥，今天又要破费打车回家咯。”
回到出租屋的王九丁简单吃过饭后来到镜子前，他张开嘴看向简单修补后的第一磨牙，其周围的牙龈还呈现着暗红色。
“怎么长蛀牙了呢？我还以为小孩子才长蛀牙。”
王九丁叹了口气，他谨记女医生的话，拿起牙刷开始逐个地清理牙齿，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刷过牙。
因为昨日牙痛实在难忍，他一晚上都翻来覆去没有睡好，洗漱好后，王九丁便早早上了床，像猪一般倒头就睡。
“嘟嘟嘟……”
睡梦之中王九丁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有些烦躁地拿起手机，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按下了接听键。
“喂，谁啊？”
“小兔崽子，你连老子的电话都不知道是吧！”
“师……师傅。”
王九丁听到这个声音瞬间睡意全无，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十三分，这个时间点李天兵给他打电话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你不会在睡觉吧？年纪轻轻的就养身了？”
“出事了吗？师傅。”
“看你脑子还没有睡傻，我马上到你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