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9章 臭味亦可觅知音
隔天不早,周念祖一行已然回到了周村。
周老掌柜心里忧着合伙办染厂的事,没等兄弟俩坐稳,就急不可耐的问上了。
陈六子如实一说。
老掌柜顿时唏嘘不已,总觉得倒着分成不合乎规矩。
周念祖添了一嘴,说是三七分都便宜了卢家,依着他对卢家老爷子的认知,一九开照样答应。
毕竟卢老爷的真正意图,只是想给大儿子铺路,赚多赚少是后话,能让家驹这个洋进士往后的日子得以高枕无忧,才是真的。
周太太不置可否的点着头,只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兄弟俩安顿好家里的一应事务,也到了启程的时候。
周念祖和采芹依依不舍的道别。
“傻妹子,哭啥,等哥在青岛扎了根,回头就接你过去。”
小采芹拿衣襟拂去泪珠:
“嗯,可是那要多久,我怕我想你想得不行。”
周念祖想了想:
“这事儿得看小六子,要光是我一个人,就直接带上你了。”
“咱俩一走,那个小家,正好让给柱子结婚用。”
“眼下肯定不行,你跟六哥一走,家里暂时离不开人的”
小采芹拿眼睛余光瞧了瞧两旁,踮起脚附在了念祖的耳旁,呼气如兰:
“祖哥,你到了青岛,可得想着我才是。”
周念祖一口就亲了上去:
“放心,一天准保想你一万遍,哥还掂着着跟你一起洗泡泡浴呢。”
“嗯”
“小五子!”不远处传来了陈六子的呼喊。
“哎!采芹,我得走了,哥不在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采芹眼前湿雾蒙蒙。
“走啊六子?”
“别忙,你嫂子有话嘱咐你。”
嫂子有话嘱咐我?
周念祖讶然,瞥向了一旁的朵丝丝。
朵丝丝招招手,把念祖叫到了身前。
“咋了嫂子?”
“念祖,你六子哥脾气急,你多看着点他,莫要因为冲动,闯了祸事。”
“哦,知道了。”
“还有,记得隔三差五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
“哦哦。”
“再有你们兄弟俩出门在外的,难免有个磕磕绊绊,吵归吵,可千万不能动手伤了和气”
“啊?”
“再就是”
“还有哇?”
朵丝丝紧咬红唇,却也实在是编不下去了,顶着泛红的面颊,干脆凑近了些,低着声飞快的说道:
“采芹那样式的内衣,得空帮嫂子做一套。”
“好啦,弟兄俩快去赶火车吧。小五子,记得往家里寄信啊!”
周念祖曾经洞悉过朵丝丝的心声。
发现她的家境的确非同小可。
父亲是清廷供养的众多占星师之一,皆因未能卜算出倭国偷袭旅顺一事,朵家因此坠入深渊,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清军抄家时,朵丝丝和她的姐姐朵诗琳外出游学未归,侥幸逃过此劫。
此时此刻妖爷的心情,跟得知朵丝丝的父亲是占星师时,差不了太多。
嫂子想要他帮着做身内衣还是一套
心底不由荡起了微波,可也只是小小的一层罢了。
无须胡思乱想,毕竟周念祖清楚,他的嫂子不是那种擅长水性且满目杨花的女人。
不过是因为冰丝内衣的诱惑力太大,这才找到了自己头上。
浓烟滚滚,火车开拔。
“我说六子,你是真行啊。”
“不光把咱爹抽烟的毛病学会了,连抠门的德行,也一并刻在了骨子里。”
“你就不能订两张卧铺?这硬邦邦的椅子,得摇到啥时候,才能到青岛?”
陈六子咬了口大葱蘸酱:
“当省则省,当花则花。咱能一路上坐着,相当不错了,来,尝一口,你嫂子腌得甜辣酱,味还成。”
周念祖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我订票好了。”
“这葱和酱你留着自己个儿吃吧。”
“我呀,上餐厅对付一口去!”
“哎小五子,我这还有鸡蛋呢!”
“你慢慢孵吧!”
餐车内,西装笔挺的卢家驹,倚窗而坐。
左手夹着雪茄,右手晃动着红酒杯,浅抿一口,望向了窗外。
草木枯黄的秋,也不知是送走了硕果累累,还是饥肠辘辘的庄稼户。
思绪飘飞时,身边突然飘来了一阵香风。
卢家驹匆匆回首,只瞧着身穿旗袍的性感女侍,弱柳扶风般从自己身前划过。
深吸一口气,芬香袭人。
女侍者许是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目光,回眸间,迎上了卢家驹那贪婪无匹的眼神。
女侍应生浅浅一笑,卢家驹心神瞬间失守。
恍惚之际,耳边响起了调笑声:
“卢少爷,我看以后也甭喊你小驹子了,喊你小驴子更妥当点。”
“毕竟这驴的战斗力,可比马强多了。”
卢家驹慌乱侧身看着来人:
“五子哥,你们也是这趟车?”
“明知故问不是?”周念祖坐到了对面。
女侍应生见状,返了回来。
“先生,用餐麽?”
声音很嗲,让人听后只觉得身上一个劲的酥麻。
“用啊,当然用了,不知道姐姐这里都有些什么呢?”周念祖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人家。
女侍应生简单介绍了一番,周念祖听着频频点头。
却是漫不经心的将手搭在了女侍者的手背上。
“吃什么都行,只是有一点”
“一定要比姐姐香才够。”
女侍者保持着笑容,慢慢的将手抽了出来,只是抽出手的同时,另一只手顺势盖了上去。
“先生请稍等,我马上安排。”
女侍者转身走了。
卢家驹忍不住赞叹:
“五哥,你牛。”
“哎?不对劲,你该不是见过她好几回了吧?”
周念祖嘴角一扬:
“头一遭。”
“嘶,第一次见就摸手?她还无所谓的样子”
“国内的女侍者这么开放了?”
“早知如此,我也上手了啊。”
“你摸一准挨打,这些女侍应生背后可是有人的。”
卢家驹不明白了:
“那你是怎么办到的?虽说你看着也还行”
“可比起我这留洋回来的,多少差点意思吧?”
“想知道?”
“嗯!”
“我摸她手的时候,在她手背上,放了一个大洋”
“哦~”卢家驹恍然大悟:
“原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小驹子?想不想来点别的?”
“别的?”
周念祖撩了撩眉毛,卢家驹眼里顷刻间放出了光!
这俩货凑在一起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卢家驹领会买卖上的事,兴许差劲了些。
可男男女女上的门道,无师自通!
“五子哥,不管来点啥都行?”
“屁话,动静不好太大。”
“明白了那我先过去了!”
“哎!先坐着,等她把饭送过来再说,别他娘的给污喽!”
“我跟你说啊,玩归玩,下蛋的事不能干。”
“这个我懂。”
“懂就行。”
济南,三元染厂。
赵家老三赵东初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办公室:
“大哥!周家跟卢家谈妥了,兄弟俩随家驹去了青岛!”
“咋开的账?”赵东俊有些惊异,觉着太快了些。
“说是三七,不知道真的假的。”
“三七?多半假不了。”
赵东俊面有忧色:
“他们仨拧在一起一旦干起来,日子长了,可就是咱的一块心病了。”
赵东初不明觉厉,只是纳闷道:
“干起来又能怎样?”
“他们在青岛,咱在济南。中间隔着这么远,肯定顶不起来。”
“就是真顶了冲,咱犯得着怵他?”
赵东俊透过窗凝望着远方:
“怵?哼。”
“东初,大哥向来不说张狂话。”
“可今天我给你透个底。”
“若不是连着采芹这桩亲,他们老周家休想这么容易就霸了周村!”
“只是眼下已然叫那弟兄俩给占住了,往后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赵东初依旧疑惑:
“大哥,你觉得他们一定能干的成?”
“成不成的,事在人为。”
赵东俊回身看向了弟弟,眼中有厉色:
“可我能告诉你,纵观山东工商界,除了苗瀚东外,任谁我都会斜上一眼,陈六子也不例外。”
“只是周念祖”
“斜着眼看我!”
赵东初不服气:
“他还敢斜眼看大哥?反了他了!小叫花子妄想成精!”
“笑话他的出身行,但千万不能小看了他这个人”
赵东俊深思,而后意味深长道:
“周家兄弟虽是懂得知恩图报之人,但这也仅是其中一面罢了。”
“生意场上,陈六子素来不吃亏,也善隐忍,姑且讲究个君子报仇之法。”
“可周念祖不同”
“别看这小子面善,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如有恩怨,绝不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