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3章 大妈终归是大妈
己亥年关已过，眨眼入了庚子。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十里冰河早已解冻，河岸边，满是老妈子和小媳妇的身影。
极目远眺。
在那花花绿绿的女人堆里，倒是混迹着一个样貌俊逸的少年。
天还是有些冷的，少年却只穿着身单薄褂子，正卖力的拿着棒槌，拍打着身前的床单被褥，打完一面，擦些皂角接着敲。
“周家老二，我咋见天儿的瞅着你来河边洗衣裳呢。”
“你们家采芹呢？该不是十三四上，就有身子了吧？啊？”
周家老二，除了他周念祖，还能是谁。
“我说贾婶儿，你拿我们家采芹打岔，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可你张口闭口的，总是老二老二的喊，叫人听了多牙碜呢。”
“那知道的，明白你是在叫我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口子太松，净惦记着老二了呢。”
“我可是把丑话跟你说头里，你要是再这么叫哇，那我以后也甭喊您贾婶儿了，贾寡妇叫着才顺嘴呢！”
村子里的妇人啥没见过？
比周念祖说得更荤的，多了去了！
贾寡妇撸起袖子，又往高提了提裤腿，大嗓门一开道：
“大家伙都听见了吧？”
“就凭他周念祖冲老娘说的这两句大糙话”
“只管拿去学给他大哥听！”
“寿亭要是知道自家兄弟在外头跟大辈儿这么子耍笑”
“肯定不敢让周掌柜的知道喽。”
“到时候再拿布叫寿亭去染，说啥也得让他给咱们便宜上一分不可。”
“他贾婶子说得在理，后晌我就去找寿亭。赶巧我们当家的发了饷钱，扯上两丈布，给他跟孩子一人做身新衣裳穿，把过年没有的给补上！
“瞧瞧满囤他娘说这话，在这的人谁不知道你们家那口子，开了春就在城里找了个好活计，这才半个多月吧，就发饷了。”
“啥好活计呀，我家楞子就是跟周村犯冲，水里头染布学不会，火里头打铁倒是把好手。如今到城里做活，钱是挣着了，就是人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一趟。”
“咋？满囤都跟念祖一般齐了，你这当娘的，还成天想男人呢？”
“咋？兴你天天夜里叫魂，不兴我费费脑子？”
在一旁偷着乐的周念祖，心里头甭提多畅快了。
也不知怎么搞得，就喜欢听这帮老娘们，成天的拌嘴嚼舌头根。
“我说二位婶子哎，你们俩的嘴仗是打痛快了，要不要考虑下，身边那几个小媳妇的感受啊？”
“瞧瞧，我刘四哥刚刚迎进门的新媳妇，头都快被你们说进河里了。”
“这有个啥！他刘家媳妇？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听。”
“老姐姐告诉你，在十里河边，你别的不一定能学着，半年之内，保你能学一身拿捏男人的真本事。”
“有了这等本事傍身，男人就算是上城里干活，他也一样不敢往家里招小的！”
大家伙说说，有这些个虎了吧唧的老娘们儿在，周念祖敢让采芹妹妹来河边洗衣裳不？
周家门只要是洗大件，一准都是周念祖抢着干！
“五子哥------”
“咱娘让我喊你回家吃饭啦！”
小采芹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等来到周念祖身边时，噘着嘴说道：
“说过多少回了，不叫你洗，不叫你洗，你偏偏不听！”
“呦，采芹。还没过门呢吧，这就开始心疼自家男人啦？”
“过啥门儿呀，人家小两口晚上钻不钻一个被窝，你能知道喽？”
“就是，我可是瞧着采芹的屁股又大了一圈。”
“得，小五子今儿认怂了，您三位往后来我们通合染布，能不能便宜我不敢保证，但是布染好了，我一准给你们送家去。”
周念祖主动服了个软，这也就是想着采芹妹妹脸皮子薄
可三个彪娘们儿，兴致算是被激起来了。
“就光是送到家？那我们往后要是再见着采芹，那该说的不该说的，嘴上可没个把门儿的了。”
“就是，不便宜也就罢了，毕竟你说了也不算，可横不能就光是给我们跑跑腿吧？”
“没错，要照我看，往后再给我们三家染布的时候，说啥也得染的跟以前一样才行。”
“说得好，不是我们乱编排，自打头三年，你们通合的布摸上去厚了点，后两年跟别家都差不多了。”
“行，回头我一准跟掌柜的说。”
周念祖赶忙收拾起被褥，拉上采芹开溜了。
半道上，小采芹猛地掐了一把周念祖腰间的肉。
“哎呦呦，咋了这是？”周念祖吃痛咧嘴。
“以后不准你到河岸边洗东西了，听听她们说的，都是啥话呀。”
“嗨，三姑六婆的，都是一帮老娘们儿，胡说八道惯了。”
“反正不准你去了，往后褥子和被单，我一并在家拆洗。”
“那怎么能行，要洗也得咱俩一起洗。我洗，你晾。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小手，可是不能再冻着了。”
“冻着也比被人气着好，哼。”
哈哈，我家小采芹会娇嗔啦。
临近家门口时，周念祖还想着偷偷亲一口采芹妹妹的，怎知陈六子，早在街门外候着了。
“小五子！来！”
“咋了小六子？”
“你？咱在外头的时候，能不能喊声六哥？小五子、小六子的来回叫，听着像啥话。”
“行行行，现在算是进家门了吧？啥事说吧，小六子。”
陈六子也是拿周念祖没啥办法，谁叫小五子这名，是他先叫出来的，只得由着他去了。
小采芹看兄弟两个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搂过被褥先回了屋。
陈寿亭将周念祖拉到了一旁。
“我跟你说，咱爹今儿接了个大活儿。”
“三天，染二十件布！”
“三天？二十件？”
周念祖也是小吃了一惊，这笔买卖对于现在的通合而言，真是有够大的。
却也立马明白了小六子的意图。
这不正好是办那个刘大头的天赐良机嘛！
陈六子细算道：
“一件布是二十匹，一匹就是三十米，三天时间，足足要染一万两千米坯布。”
“按照一缸料走十匹布来算”
“二十件布”
“四十缸料”
“刘大头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他也忙不过来！”
“任他后脑勺上长眼睛，也防备不住！”
周念祖摸了摸鼻头，前后推敲起来。
他倒不是担心陈六子学不来染布的技巧和手法
只是觉得
这年才过了几天呐，老周家就迎来了这么大笔买卖
须知，周村城七十二家染坊。
通合算是老几？
高低缸口，大小储料瓮，加在一起才多少个？
专门拿来上色的阔口染缸，也就六口而已！
这地上能长出来粮食。
天上还能掉馅饼不成？
不管这买卖是怎么落到周掌柜手里的
周念祖都计划着，查上一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