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碟中谍
“还没有,进去有一会了。”张浩生抬起胳膊蹭了把额头的汗。
顾向晚扭过头,正想问江离有没有办法溜进去,后者忽然拉了她一把,几人利用墙壁隐住身形。
媒婆陆氏家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几个男人先一步踏出,跟在最后面的正是她本人。
走出来之后,顶着大太阳,那最前面的衣服稍微华丽一些的男人转过身又叮嘱了一句,“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陆婆是聪明人,相信定然知道如何取舍。”
陆氏脸色自始至终很不自然,听到这带着几分威胁意味的话语,勉强笑了笑:“是,请放心吧。”
“等事成之后,少爷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管家欧恒漫不经心拨弄了一下自己造型奇怪的流海,没再看她,趾高气昂地对着小厮们道:“我们走!”
说完几人迈着嚣张的步伐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江离立刻扶起被拽倒在他怀里的顾向晚,上下打量了一下。
“没吓到你吧?”
“没事。”
顾向晚摇了摇头,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绯红。
不过她足够镇定自若,没有引起几人的注意。
眼见陆氏回过神来往回走,张浩生按捺不住起了身,“快跟上去问问!”
“不要冲动。”
大郎一把握住了他胳膊,将他重新拽了回来。
“难道咱们就这么回去?”张浩生气不过。
顾向晚看了几人一眼,抿了抿唇,道,“等着,我准备一下。”
说完直接坐在墙边闭上了眼睛。
一看她这熟悉的架势,大郎和江离心照不宣,默默等待着,张浩生还没有亲眼见到过小侄女使用“秘境”,此时眼巴巴的左看右看,没敢出声打扰。
很快,顾向晚手边凭空出现一个竹篮子,里面装了些土豆、黄瓜和青菜,她拿着起了身,“走吧。”
大郎不知她打算如何做,只跟在后面绷紧了嘴没有说话,相信自家妹妹心中有分寸。
张浩生则兴冲冲的,果然还是得直接上门!
彼时陆氏已经关上院门正往屋里走,却听刚合上的大门再次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她心头一跳,整个人吓了一激灵。
惊恐地望向大门,陆氏面色难看,莫非是那群人又回来了?!
都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
外面的敲门速度越来越快,陆氏哪怕十分不想再面对那些人,也不得不去将门重新打开。
然而打开门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目光灼灼的顾向晚等人,陆氏脸色顿时一僵,差点一激动把门给关上。
张浩生眼疾手快伸出脚,双手环胸,阴阳怪气地对着陆氏挑了挑眉,“哎?”
门被抵住,陆氏笑容讪讪,极其不自然的问道:“你……你们怎么来了?”
这大晌午的,他们和那些人前后脚……不由让她猜想刚才的事是不是让他们看到了,心里止不住发虚。
“陆婆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的。”
顾向晚笑盈盈地越过她进了院门,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故意说了和那个管家相同的话来激她。
江离三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一听这话,陆氏立马确定他们就是知道了,都被人当场听到了,她狡辩也没用,狠狠闭了闭眼,将院门紧紧关上了。
而后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院子里盯着她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打算的几个人,不再做无谓的解释。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索性就直说了,齐少爷让我在你们交换庚帖时使些手段让你们无法相配,从而使亲事黄掉,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别把老婆子我扯进来就好。”
陆氏做了半辈子的媒,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花钱从中作梗的,以前哪怕有人不愿亲事做成,那也是男女其中的一方,这次给县令之女说亲真是非同凡响,还牵扯上齐大员外家的公子了!
这种收人钱财毁人姻缘的事,不但不积德,还损阴德呢!她一点都不想答应,可那管家欧恒明晃晃的威胁让她不得不妥协,现在把真相说出来,反而让她心中一松。
“陆婆说话就是痛快。”
顾向晚轻勾唇角笑了起来,原来那个暗地里的狗东西打的是这个主意,大郎闻言目光深沉,被气的不轻。
怪不得那个齐什么东西那么信誓旦旦放下狠话,原来是盯上了他请的媒婆!
这媒人一旦确定下来,那整场亲事就是从头跟到尾的,无论是最开始的提亲还是到后来的迎亲,全部六礼无一不需要媒婆出场,这个角色自然是至关重要。
倘若真的让齐什么东西把陆婆收买,那在行纳吉之礼时,就会占卜出他与馥雅八字不合的结果,在极其信奉天意的这个世道下,太多段姻缘被以这个理由阻断,他们的亲事八成就成不了了,就算县令可以不顾一切成全他们,依然会在大家的心里留下芥蒂,日后没事最好,若是有什么事,就全要怪罪在他们八字不合上面了。
顾向晚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狗东西得逞。
她面色如常,继续对着陆氏笑道,“我们自是不会给你惹麻烦,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我们这次过来只是想给您老人家送点菜吃,现在这菜这么难买,我们刚得到这些,立马就想到给你送来了。”
顾向晚将盖在竹篮子表面的布轻轻掀开,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蔬菜,眸子里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下陆氏的眼睛是真的亮了,一时有些失控地探着身子往前仔细瞅了瞅。
说实话,她成就了那么多段姻缘,平日里好东西没少拿,首饰,银子,各种吃食,寻常的玩意儿她都已经收习惯了,半点都不会让她失态。
但是这时候的菜可不一样,哪里有人舍得送人,她老婆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家里小孙子也馋的紧。
现在这关头送菜才是真的有诚意,她刚刚看了,就小老板篮子里这些菜若是在外面买,没个五百两以上是坚决不会谈下来的。
陆氏恨不得立马上前接过来,但是她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哪里会是白收的呢,当即冷静了些许,谨慎问道,“不知小老板想让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我们可不会强人所难。”
顾向晚笑意盎然走近她,声音轻了几分,“我要你照常负责我哥哥的亲事,就当那个管家从来没有来过,尽心尽力把事情做体面,等他们再次登门的时候,一切就交给我们。”
媒婆中途更换是不吉利的,而且这次的事不是陆氏的错,犯不着迁怒于她。
谁做的事,找谁就好了。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有深意,听的陆氏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问道,“你们确定,最后不会连累我吗?”
在她这里把人引来要是出点什么事,不全都是她的责任吗?肯定会被认为她和他们是一伙的!
“放心,我思考的问题不是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遭到报复,而是怎样让实施报复的人,无法动弹……”
顾向晚的声音如常,好似在说今天要吃什么饭一般,可话里的深意却让陆氏深知,未来这些日子,注定要不平静了。
谈妥之后,留下了蔬菜篮子几人就离开了。
那个所谓的齐少爷等着互换庚贴的时候看笑话呢,这一时半会的定然不会再来这里,他们就没再留人监督。
把羸刹也叫了回来,一行人一起回了铺子,忧心了半天的顾氏立刻给开了门,询问事情怎么样了。
顾向晚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吧,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能那个狗东西自己跳出来。”
等日头稍稍缓和,顾向晚和江离一起去了一趟打铁铺,取了五百个铁皮罐子,又随着有经验的江离去了医馆和两个酒楼。
将扣除自己人留下之外的虎肉等物尽数卖了出去,一共赚了五百多两。
顾向晚本打算一人分一半,可又想到二百五不太好听,就自己留了二百两,给江离三百两,毕竟江离功劳最大。
谁知江离却不认同,非自己要了少数,把多的给了她。
满载而归往回走的时候,就听街上有人议论,县令大人存水的地方被偷了。
顾向晚一惊,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仔细听路边人的对话。
“被偷了?谁人这么大胆?!这岂不是想让大家都没有水喝?简直其心可诛!”
“谁说不是呢!越到这种时候越能看出谁最不是东西,为了自己有足够的水,不顾别人的死活,想把所有人赖以生存的水源全部夺走!我要是能在大人面前说上话,非让大人把他砍了不可!”
“那最后怎么样了?他们得逞了?”
“唉,据说由于容器太大,他们没办法全部带走,但这群胆大包天的趴那喝了个够!还拿水桶往外提了十几桶!把水几乎搬空了!”
“真的?!天啊!那我们岂不是没水喝了??大人辛辛苦苦为我们找来的水,就这么进了一群狗肚子!!真是气煞我也!”
几人接下来污言秽语骂个不停,江离皱了皱眉,身形一动挡在了顾向晚面前,却挡不住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顾向晚倒没注意那些骂人的话,只震惊于这件事,县令不是派人看守着水池吗?怎么还会被偷?
两人对视间,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郑重。
“走,去衙门。”
脚步微转,他们改变方向直奔县衙而去。
赶到附近,就见许多百姓围聚在此,把正门堵了个严实,两人直奔侧门,被林宇带了进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围观的百姓们却连连欢呼,还有的人叫好鼓掌。
两人被林宇直接带到大堂内最角落的位置,和捕快们站在一起,见到两人捕快们纷纷小声打招呼。
顾向晚回应了之后,便认真看向正堂之下被行刑的几人。
他们一共有六人,个个长得贼眉鼠眼,此时每个人的手上都上了夹棍,数名捕快用力往两边拽着夹棍的绳子,被夹在中间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紫肿胀。
六人疼的仰着头惨叫,豆大的汗珠浸透了衣衫,和衣服上的土混在一起,成了一块块的泥。
木头挤压在一起的吱呀声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和他们的惨叫声配合在一起,听的人心里生寒,好像骨头被挤压的声音一般。
可是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哪怕是平日里再善良的人,此刻也恨不得他们去死。
因为对于大家来说,这六个人把本该接济大家的水独占了,不,不只是独占,他们甚至将水给弄脏了!!
这是断了所有人的生机啊!!
端坐在案前的县令同样满腔怒火,眸色暗沉。
在分水第一天他就怕出现这种事,特地给了所有人警告,没想到还是有人贼心不死,来挑战权威!
他若是不严惩,又怎么对得起这些人费那么大劲找到藏水之地呢?!
顾向晚和江离默默随着大家一起围观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六人喊的嗓子都沙哑到出不来声音,有两个男人甚至疼晕了过去,却被大人叫人泼了盆尿给泼醒了……
听了一会人们的议论,顾向晚和江离也算从头到尾搞清楚了。
原来这几个人早在第一天分水的时候就存了心思想要抢水,可又担心轻举妄动会让以后没有分水的机会,便打算之后再动手,谁知后来便发生了县令自导自演的那场戏,看到当众抢水会立刻被人抓起来,打个半死,几人当场就改了主意,不能在这里动手。
这两天他们摸清楚了分水的时间地点和速度,又提前蹲点了解到县令等人一大早是从哪里出发的,今日便趁着县令等人忙着分水摸了过来,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跳进了院子就看到一个大坑,里面存储着那么多的水,眼睛当场就绿了,疯了一样喝了个痛快,才想起来往外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