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家子病痨
村长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当初也跟着大将军在边关打过仗、干过文书，所以他的话村里人都信。他们也都看见那些泼皮被季家哥哥手里的匕首划伤的地儿可都是要命的，手稍稍狠一些，那些家伙不死也怕是废了。以至于，从那以后没有人敢和他们兄弟说话，胆小些的妇人连门前都不敢过。
只是时间长了，王妈妈一家和周围邻居倒不觉的两个兄弟有啥可怕的了。不说那些泼皮本来就是自找的，兄弟两个又是长得俊俏的很，怎么看都不像是恶人，且那哥哥的手下功夫确实不错，在打跑了那些泼皮之后，不少娃子都念叨着想要和他学。
平时知道谁家有点事，也都会过来搭把手，就王妈妈的儿媳刚怀上的时候，还让弟弟送来了鸡蛋和腊肉。
而且听那秀才说，季家老大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能识文断字，像是看过不少书。再过两年说不上就成了整个儿祁云县最年轻的秀才。所以，不仅村里，就连外村的人都在打听他。
能识文断字，而且就兄弟两人，若有机缘，没准能当个秀才丈人呢！
而小的那个，长得白白嫩嫩的不说，见人就笑，葡萄般的眼睛弯的跟个月亮似的，各式各样的好话连珠似得的往外蹦，讨喜的很。
只是这刚一开春，那季家哥哥在从村长那里得了七亩地之后，又在村里招了眼。西北这地儿虽然大，但能活东西好地的却不多，所以按照规矩他们这样新来的只能得两亩地，却不限制开垦的数字，只要有能耐，想开多少开多少。
这多出来的五亩地，在刻意的打听之后才知道，当初季家买了秀才的房子换地契的时候，把朝廷分给秀才的田地也从县衙那里转到了自己手里。秀才家里的祖产都被他卖了，剩下的五亩地是考上秀才之后朝廷赏的。
之前还有那秀才媳妇来顾着，等秀才媳妇走了之后，那些田便没有人打理了，村里人都可惜那好田，可又有谁敢打秀才老爷的主意。如今那些田成了两个小子的，自然是让人眼红。村里的都说是那哥哥向县衙使了银子，可也只是背地里说说，没有想着去找麻烦,也没胆去找麻烦。
只是七亩地，兄弟两个小的只有六七岁，就那大的也不过十二岁，满算加上那没有种过田的秀才和他们买的那头黄牛，也是种不过来的。
农忙时节，每户人家都没有多余的劳动力来帮别家干活，免得误了收成，就算是有空闲的劳动力，也不会给看起来就像是没做过农活的季家兄弟帮忙，田地荒了两年就会被村里收回，村里不少人都在说他们兄弟两个贪心，买了住不下的大宅子不说，还贪了七亩好田，所以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季家的笑话。
只那季家哥哥倒也干脆，直接从镇上的集市上用两吊钱买了一家四口回来当了他家的仆人，原本清净的宅子也热闹起来了。
这家人姓王，男人叫王大禾，妻子王李氏，年近四十，育有一儿一女。他们一家本是南边儿大户人家的仆役，因为那户人家犯了案子，连着府上仆役都被降罪发配。而就在他们发往边塞的时候，夫妻两个都得了伤寒。
伤寒可是会传染的，押送他们的衙役本想将他们扔在路上自生自灭的。只是转念一想，这两个大的快不行了，那两小的瘦瘦干干的，去了边塞修城说不定没几天就见阎王了，不如全卖了，就当是做了回好人，他们也能弄些酒钱。
至于怎么向上方交代？切！押送好几百人上路，病死几个罪奴又不是啥大事。
最后，王大禾一家被衙役用两吊钱卖给了人贩子。买了他们的人贩子在看到他们之后，心中暗恨衙役的强买强卖。
两个原本能干活的大的一副病痨鬼的样子，两个小的长的和小鸡崽儿似的，若是放在江南，这两个小的也许还能有人要，可是这西北地界儿，却是没有人瞧得上的，所以那人口贩子想也不想就直接将他们一家拉到集市上，出价两吊钱，价虽然低的很，可总比赔本的强些。
季瑶本是打算请两个短工，赶得上农忙时节就成，不想正巧遇上了被拉到木台子上叫卖的王大禾一家。季瑶见王大禾夫妇蜡黄干瘦、苦哈哈的，却是努力的将自己那两个一脸惊恐的孩子护在身后的模样，不顾秀才的劝阻，在周围人吃惊和讥笑的眼光中，用两吊钱将他们买了下来。
“大少爷，带他们回去是做不了活的。还是暂时请些短工好了，莫要花这冤枉钱。”自季瑶留着秀才做了先生之后，秀才便称他们为少爷。
秀才虽然可怜王大禾一家，知道奴隶若是长时间没有人买，最后不是被送到一辈子都可能出不来的矿山上做苦活就是送到番邦以物易物。而在那里，奴隶比不上牲口值钱。但已将自己视为季家从人的秀才是不能看着自家主人花这冤枉钱的。
季瑶无所谓的摇摇头，说：“没关系，总会用得上的，先请个郎中给他们瞧瞧，若是不成，再找两个短工便是了。”
知道秀才是为他们着想，但季瑶还是没有改口。一直听父亲手下的将士们抱怨文人清高，而眼前的这位秀才却不像是他们口中的酸腐。本来她也只是想着留下他给冬儿授课启蒙，可他不受拜师礼不说，还一口一个公子的来称呼他们，倒有些以前家里那些门客的意思。
好歹是身负功名之人，她也不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所以季瑶明确表示过自己并未想要让他做从人。却没想那秀才一脸自己被小看的模样，无数的诗词典故砸在季瑶面前，严词表示要跟随先贤的脚步，立身立本，知恩图报。
在了解到秀才在某个特定场合中也会摆出那酸腐文人的姿态后，季瑶也就由着他了，不然他那坚持不懈的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之前怎么会让自己险些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