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满月·發發發
钱赛天高中念的国际学校，那里的学生非富即贵。
同样，玩得也很开很乱。
梅曦与她，是污泥里为数不多的清流。
得知阿野谈恋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萎靡不振，上课也不好好听讲。心里门儿清，知道早恋耽误事，但脑子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他。
晚自习写不进去作业，就偷偷拿手机去那女的空间逛。
基本没什么互动，全是小日常。
周围人都陷入甜甜的恋爱，只有钱赛天一个人在暗自神伤。
每到饭点，梅曦便拉着她往食堂冲。国际学校学费贵、饭费贵，饭菜也是真的好。承包食堂的人说，想用高超的厨艺留住这群嘴巴刁钻的少爷小姐。
也确实留住了。
那天他们上体育课，能提前五分钟进食堂打饭。
钱赛天低着头往里进，不知道前面谁手那么欠，甩手推了一把食堂大门。
她脑瓜子嗡嗡的。
“对不住，对不住。”罪魁祸首听到巨大的响声回过头才发现是自己砸到了人，忙上前查看对方的伤势。
男生下意识揉她的额头。
钱赛天痛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她这个人，天生大度，只会说“没事没事”，哪天让人炸了粪坑贱自己一身泥的时候，大概也只会安慰自己顺便安慰别人。
她抬头，见到对方的脸时，愣住了。
男生看见水汪汪的她时，也愣住了。
饶是钱赛天这种识人高手认为面前的男生简直是学生证上的那张照片抠下来的，那就说明卫龙确实与阿野有几分相似。
然后他加了钱赛天的qq，偶尔找她聊聊天。
这个人不光长得像阿野，连说话方式也像，一天撩她八百回。
钱赛天还就吃这套，从一开始的精神寄托，到后来的依赖。
直至年末那天，骆姗姗和她在食堂吃牛排，骆姗姗边听她夸惠灵顿牛排嫩，边随口问道：“都十七了还不谈恋爱，你等老了再谈吗？”
“也不是不谈……”钱赛天闷闷地去戳干瘪的花菜。
“跟姐说说，看上哪个了，姐帮你追追。”骆姗姗自顾自地打量着过往人群，“这个平头怎么样？”
“……”
“那个穿短袖的怎么样？大冬天穿短袖，精神病儿一样。”
钱赛天回头看了一眼，着实佩服对方的勇气。
“这么多男的你都看不上，你喜欢什么样的啊？”骆姗姗瞎积极。
正巧卫龙吃完饭和同学往外走，面对着她。
钱赛天随手一指：“他那样的吧。”
卫龙近视，走到大门口附近才看清钱赛天，眉开眼笑地过来打招呼。
骆姗姗中气足，说话时嗓门也大。
“小伙子有对象没？”她熟稔地拍拍卫龙的肩膀，“我妹妹说喜欢你。”
钱赛天差点将满嘴的牛肉全部喷出去，不知所措地看向骆姗姗。
卫龙一怔，旋即看着钱赛天笑起来：“那我可太赚了。”
他们虽然先走了，却一直在食堂外等着她出来。
卫龙把她叫到一遍。
差五分钟上晚自习，食堂门口的灯一个一个慢慢熄灭。
“我也挺喜欢你的。”他说，“要不我们谈了试试吧？”
钱赛天沉默着。
内心无比煎熬。
她暑假刚和阿野约定了那种事，现在就要跟别人谈恋爱，怎么想怎么别扭。
“如果你觉得耽误学习的话，其实我可以等。”男生忽然有点紧张。
等。
等什么等。
他都谈恋爱了，自己凭什么等！
“好。”她一口应下。
当晚钱赛天就后悔了。
她趴在桌子上，额头硌出凹陷，作业一字未动。冬夜里的风叫得些许喧嚣，不要命似的撞击玻璃窗。
坐在窗边的同学烦躁地拉紧窗帘，噪声这才小了些。
此后，钱赛天开启见到卫龙就躲的模式。对方来班里找过她几次，也被钱赛天以“有事，忙”的借口搪塞过去。
倒也不是故意要渣，她就是没办法和阿野之外的男生亲近。
总觉得心慌、别扭。
所以卫龙和别人暧昧上，钱赛天也不觉得奇怪。
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什么交代都没有，好像心知肚明一样，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好友也没删。
偶尔她会去卫龙空间逛逛，当做一个念想——谁让阿野不爱更新说说，而且这人有好几个月没上线了。
相思这种情感很奇怪，它就像吸烟，一开始觉得呛嗓子、难受，习惯了之后便逐渐上瘾，成为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钱赛天不擅长空想，于是这份情绪就寄托在了卫龙身上。
即便明知对方有女朋友。
卫龙现女友当然知道钱赛天和卫龙那段过去，有时候在校外遇见，钱赛天含情脉脉的问好让她心气不顺，为此没少和卫龙吵架。
钱赛天为阿野准备了新年礼物，一个水晶摆件，挺贵的。本想等寒假两个人联系的时候送出去，可惜阿野一个寒假都不见人影。
气馁之下，她转手把礼物送给了卫龙。
那年情人节当天开学，送礼物的人不少。钱赛天不过西方情人节，所以也没注意，只知道那是个14号。
第二天晚自习放学她就被卫龙现女友带人堵在校门口，三两个人推搡着她往阴暗的小巷子去。
看校服不是他们学校的。
平常她都是去南校区等骆姗姗一起走，就今天懒病犯了，非要在北校区门口等她来。
清脆的巴掌声落在她耳畔，骸骨阵阵刺痛。
这一巴掌打偏了，打到耳朵，但这比落在脸上还要痛——骨头打骨头，硬碰硬。
钱赛天有点懵，骨子里怂，遇上黑恶势力会更怂。
“你不要脸了？天天惦记别人男朋友，你找不着男人了啊？”现女友出口就是国粹，气势咄咄逼人。
钱赛天不敢说话，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
“你这么喜欢男人，来，我送几个男人给你。”现女友撕扯她的校服，把人推到带来的人群中心，“这么多男的，都给你好不好？”
钱赛天踉跄两步，怯怯地抱住书包带。
她带来的人有男有女，男生占大半，还有两个社会人。
其中一个就是高宾宸。
他仿佛并不屑于参与这类是非，一个人点着一支烟，靠在围墙上缓缓抽吸。
看似事不关己，但在有男生对她动手动脚时，他沉着声音呵斥了两句：“哎，犯法了。”
“我叫你来干嘛的，来给我撑腰。”现女友气呼呼地去找高宾宸理论，“不是让你来做执法大队来了！”
“她未成年，确实犯法了。”男人看起来并不比他们大多少，眉宇间总是漫不经心。
“那怎么了，我家有钱，进去了也能捞出来。再说了，我带的这些人，也是未成年。放心，关几天就出来了。”
男人嗤笑一声，不再辩驳，安静在一旁吸烟。
钱赛天浑身冒汗，四肢发抖。
昏暗中，她面前的男生迎头挨了一书包，随即是骆姗姗嘹亮的嗓门：“找死啊，谁的人都敢欺负！”
声音从巷子口贯穿至小巷深处。
“你又是什么臭鱼烂虾……”骆姗姗的名号，在他们学校出了名的，现女友见到她走近后，鄙夷一笑，“我当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公交车。”
骆姗姗不在乎名声，但也不可能容忍别人当面骂她。她两个巴掌扇过去，连带着钱赛天那份也还了。
现女友被扇到耳鸣，当场就哭了：“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是她先勾引别人男朋友，天天暗送秋波，真不要脸，你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原本有泪意的钱赛天瞬间不想哭了。
“你给我闭嘴。”骆姗姗挡在她前面，“到底谁不要脸，人家俩好着的时候你就跟卫龙勾勾搭搭，天天聊骚，你当我们不知道啊？多多懒得跟你计较，你还上杆子狗咬人了，臭不要脸你。”
骆姗姗从小就和大院里的大妈们吵架骂街，功底深厚。
钱赛天心情太畅快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往后退。唯独靠在左边墙上抽烟的男人循声望过来，一直看着。
“看什么看！”骆姗姗冲他吼一声。
男人微微一怔，旋即低头笑笑，徒手掐灭烟蒂。
“滚，别在这儿找事。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骆姗姗随便从路边的树坑下拿起几块小石子作势要扔他们，“去打听打听，谁家没钱，装你妈！”
外校几个学生确实不敢惹他们这些家大业大的，话音未落便一哄而散。
钱赛天往骆姗姗背后缩了缩，偷偷摸摸冲她竖大拇指：“真勇。”
现女友狼狈地哭着跑了，只剩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我没来你就敢跟陌生人走，也不怕把你卖了。”
钱赛天不好意思地笑笑，脑袋靠上她肩膀：“我情人节那天给她男朋友送了个礼物，但是我真的不记得那天是情人节。唉，总是做错事。”
“错了就错了，错了能怎么了。”骆姗姗说道，“错了我们就改，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赛天仰起头，又粘人似的蹭了蹭她。
角落里的男人静等着她们两个聊完，才朝这个方向漫步过来。
骆姗姗什么也不怕，昂首挺胸地直面他。
夜晚月色如华，微弱的路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射在身侧。
他径直走到骆姗姗面前，面带微笑地盯了她片刻，而后开口道：“想吃什么？”
仿佛钱赛天，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