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几两·發發發
海关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每辆私家车都有自己专用的通行牌。门卫大爷严肃又古板，正直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烧穿。
她叫醒歪倒在副驾驶上补觉的人：“大爷凶我，你快醒醒。”
钟观尧半梦半醒，为了和门卫大爷说话，不得不半靠在钱赛天身侧：“彭叔，开下门呗，专车司机送我上班。”
他早上洗了半干的短发蹭到她鼻尖，果香味一涌进鼻腔。
门卫大爷一看是钟观尧，立即眉开眼笑，站起来和他说话：“听说你被刺伤了，严不严重啊？”
“不严重，就是暂时不能开车，这几天都得麻烦这辆车接送我上下班，您到时候行个方便。”
彭叔记下钱赛天的车牌号，然后打开起落杆：“好，好。哎呀，小姑娘，就得找小钟这样的男人做老公啊，英雄。”
“……”钱赛天附和地笑笑，“是，能嫁给钟观尧的也一定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不可方……”
“彭叔我们先进去了啊。”钟观尧急忙打断钱赛天的自夸，伸手把车窗摇上。
钱赛天没想到过了第一道关卡，还有第二道关卡，这一、二道关卡之间的路足有400米远，路旁是形形色色的集装箱和大货车。
她把手机解锁递给钟观尧：“你帮我给主编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钟观尧打开免提：“孔姐，我家狗腿断了，我得把他送到宠物医院去，稍微晚一点去公司，请个假。”
“行。”主编在这方面非常通情达理。
“……”钟观尧帮她挂掉，抬手去捏她的耳朵，“你说谁是狗？”
“别别别，我错了。”钱赛天要不是在开车，就当街给钟观尧跪下了，“这样容易出车祸。”
“你直接当个执行董事不就好了，请假都省了。”钟观尧漫不经心地说。
钱赛天倒严肃起来，“那不行。我一定要靠自己一步步努力成为那个能支配新闻社的人，我要是当了执行董事，周围的同事怎么看我，他们肯定就把我当成领导来奉承我，而我自己的能力又不够，这样在工作的时候会有压力，还会遭到非议，我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换个例子便于钟观尧理解，“如果让你直升至缉私局局长，你愿意吗？再说了，我妈只是想我挂个名赚分红罢了。”
“投资赚的并不是分红利润，而是股权溢价。”钟观尧指挥她停在楼下，“就分红那点儿钱，你下辈子也开不上迈巴赫。”
“就你懂，就你懂，小数点都不会点。赶紧下去。”
钟观尧关上车门，隔着一扇车窗比了一个数字五，告诉她五点下班。
钱赛天的注意力放在他左手衬衣袖口露出的手表上，心尖荡漾。
生活的结构，像月之圆缺、草木之枯荣，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泰兴集团旗下有4个子公司，分别从事娱乐影视、保险、房地产、餐饮。而泰兴集团基本是靠保险发家致富。
“今儿刮的什么风啊，把你们都吹来了。”骆姗姗的声音由远及近。
路过本打算上来问问关于商场那人所说的情况是否属实，钱赛天也没想到一向行踪不定的骆姗姗居然出现在泰兴集团里，看来是她最近又没有通告了：“我是想来问些事情。你们？还有谁来了？”
骆姗姗漫不经心地向后一指。
高而挺拔的藏青色身影，如一缕青光，照射在贫瘠的荒原上。
钱赛天已经分不清自己心动的究竟是这一身荣耀光芒，还是撑起这片荣光的身躯。
光是看着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就觉得眼前，是永恒的白昼。
钟观尧见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转瞬即逝。
莫西林看见她倒是异常高兴，为打声招呼不小心撞到钟观尧的肩膀，差点被对方的眼神抹杀。
“我们泰兴最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劳驾两位亲自出马呀？”
“配合调查是公民义务。”钟观尧瞥一眼愣在原地的钱赛天，冷声说道。
骆姗姗以笑声缓解气氛：“瞧你，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她说着，手欲搭上他的手臂。
钟观尧侧身躲开，向门口走，经过双目发直的人的身边时没有停下来，暗地里却勾了下她的手指。
“钟警官，询问结束了吗？”骆姗姗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唇上带笑，却没有丝毫暖意流出。
钟观尧“嗯”一声，抬眼示意还在办公室门口和钱赛天说笑的莫西林出来：“以后我们查出什么的话，可能还得再来麻烦您。”
“小刘，这位是我朋友。”骆姗姗把办公室里看热闹的同事叫过来，又对钱赛天说，“你先坐会，我去送送他们。”
“好。”钱赛天回头快速扫一眼钟观尧，然后跟着泰兴的员工进到了洽谈室。
“随时恭候。”骆姗姗把他们送到电梯口，看着他摁下按钮，故意说，“不过阿野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喜欢卷儿呢，当初那么着急地要找她。”
莫西林没有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漠不关心。
钟观尧身形一顿，面色不善地看向骆姗姗。
“男人果然都不靠谱，卷儿说得真没错。”鼻息哼出一声不屑。
他垂在腿边的手关节泛白，捏紧后又很快松开：“骆小姐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旋即进了电梯，烦躁地连续敲击关门按钮。
走出电梯后，莫西林好奇地打探：“尧哥，你和那个骆姗姗有什么过节吗？”
钟观尧满脑子都是六年前他托人带话、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12个小时也不见人影的情形，心乱如麻。那个时候自己卑微又无助的样子、也曾埋怨过对方无情的心境，如浪潮翻涌，连带着他一并卷入深海。
“没有。”良久，钟观尧才回答。
久到莫西林忘记自己问了什么问题，换来尧哥“没有”的答案。
洽谈室不大，只有一张圆桌和两把座椅。
“那个，您在公司干了多久了？”
“我？我来泰兴有三年了。”女员工忙着端茶倒水，“您喝什么，咖啡可以吗？”
“水就行。”
女员工果真倒了一杯凉水给她，在她对面坐下，试探地问：“今天警察也来，记者也来，是……泰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凑巧而已。”钱赛天连忙否认。她确实没有计划要来，这也不是她该负责的板块。上次虽然向上提供了新闻素材，但民生部根本没有重视起来的意思，他们的主编更倾向于热点素材、能引起公愤和讨论的那种，例如“某律师与委托人苟且”。
现在的万生新闻怎么说呢，就是个挂着新闻媒体招摇过市的营销号。
“你来的正是时候，明天我就飞广州了。”骆姗姗进来，示意女员工把门带上。
“其实我就是上来看看。”钱赛天采访到老熟人头上，心里发虚，“你对泰兴集团，了解多吗？”
“你觉得呢？”骆姗姗反问，“咱俩一起长大，你觉得我了不了解。”
也是，骆姗姗从小好打扮、吃喝玩乐。
“不过我前几天听我爸打电话，说要搞一个慈善活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骆姗姗真的不关心企业的事，只在乎她美不美，三十秒内照了四次镜子，“我今天的妆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从她化妆起，钱赛天每天至少要回答二十遍这个问题。
“倒是你，连你老公是警察这件事都瞒着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听到她那么自然地说出“老公”两个字，钱赛天呛了一口水，也是想到上回何泽说过的话，语气有些强硬：“我哪敢告诉你？我要是告诉你了，你这张大喇叭嘴还不全给我抖出去了？你什么时候能收敛点，祸从口出的道理不懂吗？”
骆姗姗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情商低，说不好听了，就是嘴贱。
上学的时候，她没少因为这个毛病挨骂、甚至与□□脚相加。当年也是拜她这张嘴所赐，钱赛天才迫不得已和卫龙谈了一段挂名恋爱。
“你在圈里混，一定得把嘴看紧了。”她谆谆教诲着。
“怕什么，我背后有泰兴，谁敢跟我红脸。”
钱赛天恨铁不成钢，那句“万一泰兴穷途末路了呢”终究没能说出口，只重复叮嘱她：“说话注意点。”
骆姗姗最讨厌听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
原本她以为，骆姗姗是随口一说，但没过几天，泰兴真的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泰兴集团在群东也算商业巨头，这一次又兴师动众。发布会现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一些钱赛天从没有听过的自媒体负责人也来到现场。
鱼龙混杂，会场的氛围也令人心浮气躁。
把手机调至静音之前，钱赛天收到钱母的微信：【合同已经签完了，17号正式生效。到时候你就是星际第二大股东啦。】
钱赛天眼眶湿润。
其实钟观尧制定的婚前协议里关于财产问题的条约，更多的是在保护他自己的利益。
钱赛天虽然家庭背景雄厚，但抛开帝尊，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收入一般、工作劳累。钱母钱爸知道她不懂金融，也习惯了骄纵她，凡事都帮她铺好后路，万一有一天他们两个不在了或者帝尊没落，她还有一份额外的生活保障。
至少不用过得太辛苦。
钱赛天胡乱摸两把眼泪，截图发给梅曦看，又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给梅曦听。
好友豪迈地回复：【你破产了有我呢，姐妹养你。】
钱赛天连发两排亲亲的表情：【爱你哟。】
想了想，应该也跟妈妈说这句话。
她点击转发给好友。
钱赛天在工作人员的喊叫声中收起手机，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和站在最后排的摄影师罗哥打声招呼：“我去前面了。”
圆头男人点点头，操控好自己的设备。
“回过过去一年来，我们泰兴集团，向遭受洪涝灾害的地区捐款3000万元人民币，向地震灾区捐款3600万元人民币。除此之外，泰兴自1994年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
钱赛天听到一半，打字的手停住不动。
泰兴集团将自己过去一年、过去十几年做过的好事全部罗列出来，目的只有一个——转移大众的视线。
泰兴集团贸然搬出慈善功绩，是在给自己积攒路人缘。
不仅如此，泰兴集团在招待会的最后，宣布将于明年的1月8日举办慈善晚会，诚邀各家新闻社前来参加。
话虽这样说，但作为业内人士的钱赛天非常清楚，这种晚会，能进去的记者都是经过举办方层层筛选过的“托”。
压抑的氛围终于结束，钱赛天长舒一口气，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向罗哥。
罗哥正在拆三脚架：“你说这慈善晚会，咱们新闻社会受到邀请吗？”
新闻社会不会收到邀请，她不知道，但是帝尊肯定会收到邀请。
“哪能请你去。有太多国家打着做慈善捐款的口号干非法勾当，咱们去了，那不是砸场子吗。”钱赛天信口胡说，把罗哥也逗笑。
她把笔记本电脑收进背包里，打开手机铃声。锁屏上有数十条微信消息提示，她解锁，点进微信。
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换一部华为手机。
钱赛天打开后有一瞬间的呼吸凝滞。
她居然把要给爸妈发的那一长串“亲亲爱你哟”不小心发到了与钟爸钟妈的微信群里，紧跟在钟观尧的消息下方。
这个狗东西恬不知耻地回她：
【多多嗯，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