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碎银·伍
钟观尧始终是练家子,后撤一步稳住身体重心,顺手捞过钱赛天的腰肢,另一只手抱住头。
混乱中,她摸上硬实的腰腹,线条分明。钱赛天忍不住捏了一把,手感极佳,肌肉绝不是虚的。
梅曦和骆姗姗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摔倒在甲板上。
一团火焰冲破栅栏,深蓝色的天空浓烟滚滚,墨灰铺满夜空。
轮船爆炸的声响和震动与火山爆发大同小异。
钟观尧被爆炸声震到耳鸣,刚想摸摸耳朵,忽觉腰间有如针刺,又轻又痒。直到那东西有动作,他眼皮微抽:“色狼啊你。”
钱赛天不怀好意地抿嘴偷笑,急急从他怀中起身,跑到船头去观望。
她打开手机摄像机,把镜头拉近,却完全拍不清楚,左看右看,焦躁难安,不得已拍拍跟上来的男人的手臂:“你手机是华为吧?”
他神色从容,目视前方:“嗯,怎么了?”
“快借我,我录个像传回新闻部。华为拍得清楚。”
钟观尧迟疑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钱赛天一把夺过,对准港口边的浓烟录像,“好像是港口那边,离你们海关是不是很近?”
船舱内传来公子哥和娇气大小姐的抱怨声:“什么情况啊?”
“我的衣服全脏了!”
“哪儿爆炸了?”
“我也听到‘轰’的一声。”
钟观尧心里的想法与钱赛天说的如出一辙:“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钱赛天正在录滚滚浓烟,想也没想地解锁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钟观尧接过来愣怔半晌,钱赛天大方地摆摆手:“我正录像呢,你用我的打。”
好吧。幸好他记得住消防支队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的声音略显倦意:“喂?”
“是我,钟观尧。港口轮船发生爆炸,没人报火警吗?”听到钟观尧的声音,指挥中心值班人员抖一个激灵,立刻转内线通知总指挥。
见钟观尧挂断电话,钱赛天由衷佩服他:“你还跟消防的人认识啊?”
“高中有个朋友是消防员,走动得多就熟了。”他把手机还给她,反过来嘲讽,“你一个记者,连消防员都不认识。”
“……”说起这个,钱赛天火气冲到头顶,“我是娱乐记者啊,真不好意思,专门报道你们这群混世魔王的风流韵事。别惹我啊,小心我写死你。”
她是开玩笑,钟观尧却冷哼一声。
充斥着鄙夷。
钱赛天把手机还给钟观尧:“把视频发给我。”
对方明显与刚才的态度天差地别,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刻在脸上了。他烦躁地接过手机,快速将视频发送给钱赛天后删除。
天泽影业的太子何泽又羞又恼,却不得不压制脾气对各位来宾致歉:“没想到今晚还有其他轮船一同为我庆生,阵仗稍微有点儿大,吓到了大家,给大家带来麻烦,我深表歉意。我为大家准备了换衣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尽情去挑选。打碎的酒杯马上会清理干净,甜品和美酒也会陆续供应,还请各位吃好玩好。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的轮船会往北开一段距离,劳烦大家注意安全,小心不要落入水中。”
他把紊乱的场面一步步拉回正规、抚平来宾躁动的心。
看着台上彬彬有礼的人,钱赛天露出赞赏的微笑。
梅曦心惊肉跳,小碎步挪到她身旁:“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是又看上了天泽的何少爷吧?”
钟观尧闻言瞥了身边人一眼。
骆姗姗附和梅曦:“就是啊,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
梅曦摇摇头:“不对,不对。赛赛才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她明明是见多一个爱上一群啊。”
“……”钱赛天的名声都快让两个损友毁干净了,“说吧,想要多少的封口费?”
趁着梅曦拉拢骆姗姗和展依依“敲诈”钱赛天之际,钱赛天悄悄问钟观尧:“你这两个朋友都是谁啊?”
“纪弈,爸妈是工商银行的行长。”他指着面前个子较矮的娃娃脸男生,并不吝啬介绍自己的好兄弟,“那边的叫路北,是我爸的学生,家里做煤炭生意。”
钱赛天默默记住,钟观尧继续说:“我们还有一个发小现在在国外,叫崔恒。”
见钱赛天一直在看他的两位发小,他戏谑道,“我介绍完了,不介绍介绍你的?”
“骆姗姗你不是认识吗,泰兴集团副总的女儿,现在从事演艺行业。梅曦,市立医院眼科医生。小一点的叫展依依,汪氏集团千金。”
钱赛天简单说完,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我之前听钟阿姨说你和几个人成立一个公司,专门从事卫星通信啊?”
钟观尧先是故作惊讶:“我妈把这都告诉你了?”
然后又淡定地解释,“我的作用主要是投资出主意,崔恒小时候就对这些感兴趣,基本上都是他们三个在研究,我负责分析行情,公务人员不能经商。”
“哇塞,厉害啊。”
男人眼角抽了抽:“这也厉害?”
“像你这种人民公仆,或者你们致力于国强的科技事业,”钱赛天抬起头,笑得眉眼亮晶晶,“超级厉害。”
钟观尧眼波微澜。
她有时候口是心非得让人无奈,有时候又真诚得令人手足无措。
钱赛天忙着在工作群里汇报情况、发送视频,梅曦跑来钟观尧这里,边解锁手机边说:“帅哥,加个微信。”
男人踟蹰一瞬,想着加上也没什么不好。
骆姗姗见状,连忙上前也趁机加上他的微信。
钟观尧暗自头疼,他从没有打入钱赛天朋友圈的想法,甚至认为能避开就避开,像钱赛天那样拒绝出席对方的朋友聚会。
钱赛天沉迷工作,全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去找何泽借电脑编辑报道内容。
何泽把她领到下层船舱:“真是折了我的寿,帝尊钱小姐肯赏脸。我们多久没见过了,八年?十年?”
“十二年了吧,初中之后就没见过了。”钱赛天接过他的电脑,登陆自己的微信,迅速把编辑好的版式发送给主编,“谢谢你啊,帮了大忙了。”
“来都来了,留个联系方式吧。”
钱赛天没有犹豫,她巴不得要到天泽公子的微信。
何泽比她小两岁,他们两个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也算能说上几句话。只不过何泽那时候调皮,总喜欢带着钱景年捣乱,钱赛天并不待见他。
何泽邀请她到三楼的房间玩游戏:“带上你朋友一起来吧。”
他这样说,于是钱赛天也毫不客气地把三个姐妹带去三楼。
路上,骆姗姗有一搭没一搭瞎聊天:“你们知道钟观尧高中的时候,有个非常喜欢的初恋,叫肖禾吗?据说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钱赛天摸头发的动作一顿:“不知道。”
“好像是同校同学,和钟观尧一届的,陪伴了他整个青春时代。”骆姗姗津津有味地说道。
钱赛天反问:“然后呢,因为什么分手了?”
“女方提的分手,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自那之后,钟观尧频繁换女朋友,长则一个月,短则半天。我觉得你俩真不相上下,钟观尧略胜一筹,没有三十个前女友也有二十个了。”
钱赛天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再问。
她突然不想知道了。
梅曦倒幸灾乐祸:“这难道就叫人外有人?你遇到对手了。”
钱赛天懒得和她们打嘴仗,率先抢占了高脚椅。没想到,钟观尧他们也收到了何泽的邀请。
她挪到钟观尧身旁的软沙发上,隔着他和纪弈说话:“你们那个公司叫什么啊?回头我多关注一下。”
“四十大道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纪弈说起公司名称的时候,莫名很骄傲。
“你们这是想成为阿里爸爸的对手?”
“我们从事的是完全不同的领域,我们这个公司名的出发点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很励志的好吗!”
纪弈的自豪只换来了钱赛天的“呵呵”两声。
何泽一双蜡笔小新眉,三角眼突显迷离感。他坐在钱赛天对面,翻看自己的牌,笑着对钱赛天说:“我可以约你出去吃饭吗?”
何泽可能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钱赛天,识相的人都不会让寿星下不来台。
钟观尧眼神一暗,拿牌动作顿住零点几秒后恢复正常。
“可以。”钱赛天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她在脑中计算时间,“我大概周二有空。”
她说完,侧目迎上梅曦“你真行”的视线。
钱赛天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男人。
对方目光犀利,正颜厉色。
“干嘛?婚前协议可是你定的,我又没违反协议。”她压低声音,环视四周,确认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
钟观尧一言不发,垂头研究自己手里的牌,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憋在胸口,细细抽丝般呼出去。
他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说不上哪里不舒服,但就是浑身都难受,如坐针毡,打牌的时候也频频走神。
“赛天,你这不行啊。”桌前的牌友拍手大笑,“连输好几把了,你可真是个游戏黑洞。不行,不行,惩罚一定要跟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她干脆的态度让在场人都觉得身心舒畅。
“在场的男性同胞中,有没有睡过的人?”
钟观尧捏住纸牌的拇指力度忽然加大。
“没有。”她没有片刻的迟疑,秀眉皱起,控诉,“这什么不健康的问题啊。”
钟观尧忽觉紧扎在出风口的那根皮筋绷断,空气新鲜了不少,随即身体瘫软,陷进沙发里。
紧接着他听到那人又问:“那你有没有想睡的人?”
“这是第二个问题,我还没输呢。”钱赛天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不轻易认输,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再来!”
然而下一把输掉的是骆姗姗,本人懊恼地笑笑:“我也选真心话。”
“今天来场的男性同胞里,有没有想睡的人?”
展依依侧头看着骆姗姗姐姐,看见她嘴角扬起一抹羞涩的微笑,捏着嗓子说:“有。”
本来大家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这一句“有”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快快快,针对骆姗姗,下一把咱们就把另一个人是谁揪出来。”
“这不公平,不能拉帮结派。”钱赛天一向是“正义的化身”,认真地拍拍桌子,制止他们恶劣的行径。
“那就你俩一起抓。”纪弈跟着起哄。
“……”
他们说到做到,整场游戏下来,全都在挖坑准备把钱赛天和骆姗姗埋了。
钱赛天原本以为,自己这位二十年的发小能与她同进退,却没想到她脚底生烟,溜得比谁都快。
眼见只剩她和钟观尧在苦苦挣扎,钱赛天绝望地倒在梅曦肩膀上,听好友豪迈的笑声沿着骨骼传来。
“我输了。”钟观尧把牌一撂,主动投降。
钱赛天如释重负,兴奋地握住梅曦的双手。
纪弈捞起桌上最后两个人散乱着的牌,惋惜地拍大腿:“她的牌多烂啊,你这样出的话怎么能输呢。”
钟观尧淡淡道:“是吗。”
“很简单的,真心话哦。”梅曦看一眼在自己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的钱赛天,“你的初吻给谁了啊?”
听到她的提问,钱赛天直起身靠在好友身上,融入大众的目光中,也在期待他的回答。
“初恋。”
他的声音稳如一汪死潭,潭水中央倏而旋起涡圈,吸着她的心向下,一沉到底。
人永远都是矛盾的动物,就好比现在——
她有了想看看这个肖禾是何方神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