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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落雁·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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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形容钟观尧18岁以前的人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轻浮。

    要说他长得帅,还真不帅,但胜在肤白、身高和一双天生会勾人的眼睛。

    一白遮三丑和一高遮百丑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主要的,就是他那张来者不拒、又极其会撩拨的嘴。

    16岁那年,时间之外第一次举办“外出勾搭小姑娘”的活动。他加入俱乐部的时间不长,这个重任便落到了他和几个新来的男生头上。

    妖精尾巴的人很热情,不排外。来跟他搭话的男男女女都很多,应接不暇。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向着崔恒的方向走过去,也想认识一下正跟发小说话的那个女孩子。

    她很白,笑起来嘴角弯弯,有两条小括弧,非常好看。

    真让钟观尧说出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前来自报家门的人中选中卷儿去表白,他也说不出来。

    从她开口对他说完第一句话之后,他就觉得,是她了。

    钟观尧性子野,一个周七天有五天晚上都泡在俱乐部里。

    但卷儿明显是个乖乖女,每逢周六和周日才会出现,而且待在俱乐部里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时间久了,他便摸到了规律。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七点才过来。”崔恒本想直接在这里把晚饭解决掉,但是钟观尧一点要在晚上七点半过来。

    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我名签呢?”钟观尧不回答他,把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愣是找不到自己那已经变成蓝色的名签。

    “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崔恒掏出零钱,递过去,对接待员说,“再给他一张新的吧。”

    接待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出一张新的空白名签给钟观尧。

    崔恒接过来,怼到他面前:“赶紧把你的名字写上,野·詹姆斯。”

    “我不用那个名字了。”钟观尧打开记号笔笔帽,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席斯野。

    写完后,他用笔尾抵住下巴,又在“野”字后面加了一个“丶”。

    崔恒年过20,比他大四岁、多吃四年的盐,把他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哎,这该不会是‘席卷’的‘席’吧?”

    钟观尧把名签戴好,嘴角噙着笑,不说话。

    席卷、詹姆斯、阿野。

    他最喜欢的三个人。

    “詹姆斯和卷儿,选一个。”崔恒继续逗他。

    钟观尧不假思索,“詹姆斯。”

    “我呸,渣男。”

    “这不一样,不能比。”

    “哪儿不一样啊?”

    “要让我选的话,肯定是选那个我得不到的啊。”

    钟观尧细心解释,“詹姆斯是我的神,卷儿是我的爱。神在天上,爱在身边。这当然不一样了。”

    “滚,矫情你个大鸭蛋。”

    由于卷儿介绍自己的时候太繁琐,后来再来俱乐部时,她的昵称便从“席卷”改成了“卷儿”,所以知道她叫“席卷”的人很少。

    记得的人也很少,所有人都喊她卷儿。

    除了崔恒,没人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钟观尧和崔恒没有直接去时间之外报道,而是沿着楼梯去三层逛逛。

    三层是公共场所,装修如公寓的走廊,外面是个百平米的大露台,主要用于俱乐部举办公开活动。平时这里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摊位,卖什么的都有。

    他挨个摊位闲逛,崔恒负责和陌生人搭讪聊欢。

    钟观尧在一个名叫“情侣宝盒”的摊位前驻足,拿起花花绿绿的小东西仔细研究。

    崔恒见状,惊呼一声:“你要买情侣饰品?你跟谁用?”

    钟观尧不回答,自己挑自己的。

    他们两个也没想到卷儿和星星沙会上来。

    她果然会在七点半左右来俱乐部。

    “卷儿,过来。”钟观尧一见到她就喜笑颜开,招呼她到摊位前来,举起两个颜色不同、字母不同的手绳,“你看看哪个好看?”

    “白色吧。”卷儿以为他是要参考自己的意见。她抬头看一眼摊位的匾额,小小惊讶了声,“情侣……你要跟谁一起用啊?”

    钟观尧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挑选手绳上,他拿起一条橙色的和一条水绿色的,头也不抬地答道:“跟你啊。”

    他把两条手绳举到她面前,“这两个好不好看?”

    卷儿把手背在身后,捏紧拳头,故意开玩笑:“你戴橙色,我戴水绿色的?”

    钟观尧冥思几秒,笑着点头:“可以啊,只要你喜欢。”

    他掏钱买下,真的把水绿色的手绳戴在卷儿的手腕上,自己则戴个橙色的招摇过市。

    崔恒在他旁边直翻白眼,时不时起哄:“哎哟,就这么把我们家卷儿骗走了。卷儿,你离他远点儿,他不是个东西。”

    “滚,谁是你家的。”他牵起卷儿的小手,两条一模一样的手绳并排在一起,“我女朋友。”

    在俱乐部组cp很正常,没人会在意,反正出了这个门,各过各的生活。

    崔恒也没在意,只当听了个笑话。

    因为钟观尧上了高中以后就满嘴跑火车,撩过的小姑娘比会上树的猫都多。

    钟观尧后来干脆把所有颜色的手绳都买了下来,等戴坏了手上那条,就和卷儿换新的戴。

    妖精尾巴的桑桑经常调侃他:“你们时间之外这是派了个小间谍来勾我们家小美女的魂啊,这天天都快住你们时间之外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不是嘛。”他不害臊地回。

    卷儿却特别害羞,总是慌张地否认:“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他觉得她特别单纯、特别可爱。

    比那些没跟她们用过情侣饰品、只开过几句玩笑、上来就管他叫“老公”的女生好太多了。

    假面夜行第一次举办公开活动,就是情侣活动。

    “两两一组,必须是男女搭配。”

    主持人举着麦克风,戴有一面夸张的金色狐狸面具,几根彩色的羽毛插在一旁,“第一关,男背女走平衡木,掉下去就要从头再来。第二关是公主抱过杆。第三关是水上漂浮,两组对抗,把对方全部推入泳池中则为胜利,反之则淘汰。第一组……你们自己举手报名吧。”

    有自信满满的真情侣前仆后继地报名。

    钟观尧探头看一眼旁边妖精尾巴队伍里张望的卷儿,贼心一起,蹦着高举手:“我来,我来。”

    主持人邀请他上台:“你的搭档……”

    见他身边没有搭档,主持人接着问,“是要在在场的女生中选吗?”

    “是啊。”他答得轻快。

    主持人在掌声中组织秩序:“想和这位帅哥搭档的美女们举一下手。”

    许多平时和钟观尧聊得来的女生纷纷举手,活动场的氛围瞬间被点燃。

    主持人问他想要选哪个,钟观尧看一眼没举手的卷儿,不说话。

    崔恒见了,伸长脖子喊道:“卷儿,快举手啊,快举。”

    站在卷儿身边的桑桑直接把犹豫不决的女生的手臂高举过头顶。

    钟观尧笑了,几乎是用抢的把主持人的话筒夺过来:“卷儿,上来。”

    在崔恒和桑桑的簇拥下,卷儿慢条斯理地走上台。等她走近,钟观尧一把将人捞到身边。

    主持人继续询问:“还有吗?一共八组了。”

    “你不想跟我玩儿这个游戏啊?”钟观尧直白地问。

    “不是……”卷儿急忙否认,脸红到耳朵,“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凑在她耳朵旁吹气,“有我呢。”

    卷儿浑身酥软,抬手捂住沾染他呼吸的耳朵,转身想逃。

    钟观尧反应敏捷,伸手抱住她的肩膀把她捞回来:“干嘛?”

    “痒。”

    钟观尧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耳朵是卷儿最敏感的地方。

    参赛选手移步到户外——小独栋的背面。

    那里是宽大的平台,共上下三层,摆放了提前预备好的游戏设施。最下层是游泳池,足有50米长。

    卷儿怕高,下意识往钟观尧身边缩了缩。

    感觉到她靠过来,他身体重心不自觉地往她的方向压。

    所有参赛选手共分成两组。在主持人的一声令下,卷儿干净利落地跳到钟观尧背上,钟观尧托住她的大腿往前走。

    这时候主持人淡定喊道:“好,三组抢跑,退回起点。”

    卷儿松了手,要下去。

    但钟观尧把得紧,还很着急得回头疑惑道:“抱我啊,你怎么不抱我?”

    “抢跑啦。”卷儿红着脸拍他肩膀。

    钟观尧云里雾里地返回出发点,再背她一次,摇摇晃晃行走于平衡木之上。

    “我重吗?”她问。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畔,挠得他心痒痒。

    “不重。”

    “那你走得东倒西歪是不是代表你小脑不发达?”

    “……”钟观尧改口,“你重。”

    卷儿在他背上笑起来,如叮咚泉吟。

    光是一个平衡木,钟观尧来来回回走了三遍。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小脑不发达。

    “要不我来背你吧?”卷儿在他身上都趴累了。

    钟观尧不服输:“最后一次,我肯定能过去。”

    他说到做到,背着卷儿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从平衡木上跳下来到达第二关的单杠前。

    单杠很高,到他胸口。按照规则,他必须公主抱卷儿,并将她从单杠的上方举过去。

    这无疑是在难为16岁、还天天挑食的小孩。

    钟观尧深吸一口气,示意卷儿过来:“来,我抱你。”

    卷儿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刚跳上来,钟观尧膝弯一软,跌跌撞撞跪倒在地。

    她担心地摸摸他的膝盖:“你没事儿吧?疼不疼?”

    她自己都被磕到了胳膊肘,第一反应却不是怪他把她摔了,而是来看他受没受伤。

    那个时候钟观尧就想,他长大以后一定要把这个小姑娘娶回家。

    人群传来一个人尖锐的哈哈大笑:“卷儿你太胖啦。”

    一个女孩子被当众这样说,卷儿羞愧不已,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带着脖子也血红。

    钟观尧冷着脸,瞪向站在观众席中最前排的星星沙:“卷儿不胖,你更胖。”

    他没再看星星沙,重新抱起卷儿,安慰她,“是我力气太小了,以后我天天锻炼。”

    “……”卷儿轻轻抱住他的脖子,“锻炼什么?”

    “锻炼抱你啊。”他笑起来,默数“1、2、3”,用尽全身力气把卷儿从单杠上放扔到垫子上。

    卷儿迅速爬起来,二人又一同跑向第三关,套上俱乐部准备的防水服。

    他扶着卷儿的手,让卷儿骑在小鸭子气船上,自己再迈上去。

    他那时候挑食,很瘦,没什么力气,除了个子稍微高一点,其他样样比不过对方20出头的成年人。

    所以很快在第三关双双落水、败下阵来。

    钟观尧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毛巾,披在卷儿身上,拉着她到观众席坐着观战:“这个游戏就不公平。我们和社会人士的力量差距太大。”

    “输了就输了,那么多理由。”崔恒鄙视他。

    钟观尧是个特别不服输的人,面色不善地瞪他一眼。

    “奖品是什么啊?”星星沙拿着四瓶水跑过来,给他们三个分一分。

    崔恒指着主持人旁边摆着的花篮,“喏,就那个,玫瑰花呗。999朵哟。”

    钟观尧侧头看了看目不转睛的卷儿:“想要吗?”

    夜朦胧了视线,微弱的暖黄灯光却让双眸里的人形倒影无比清晰。

    卷儿抿了抿嘴唇,答非所问:“看起来很浪漫不是吗。”

    钟观尧垂下眼眸,落在她的下半张脸上,吞一口水:“这个世界上浪漫的,可不止有玫瑰。”

    “还有什么?”她勾着月线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钟观尧笑而不语。

    “对了,卷儿,你今年多大了?”崔恒隔着钟观尧探身问她。

    “我……”

    “比我小一岁。”钟观尧抢答。

    崔恒掐他的腰:“我又没问你!”

    复问卷儿,“上高中了?”

    卷儿点头。

    “将来想做什么工作?”

    卷儿伸直腿,靠在椅背上,仰望满天繁星:“我想除暴安良,做正义的使者。我想当刑侦警察,破案的那种。”

    她说起自己的梦想时,神采飞扬。

    钟观尧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那双深情眼里映着她兴高采烈向崔恒阐述的光芒。

    崔恒打击她:“就你这小身板,犯罪分子来了还不把你强奸了,要么就被人拖进窑子里卖掉。”

    “……”卷儿也不恼,“那我就嫁给警察,做警察的家属。”

    崔恒叹口气:“可歌可泣,哥哥很欣慰你如此胸怀大志。”

    钟观尧坐在塑料椅上晃动双脚,仰头猛灌几口清澈的矿泉水。

    嫁给警察。

    那他成为警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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