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沉鱼·發發發
钱赛天和钟观尧领证速度特别快，从见面到领完证，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快到让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不相信这两个人是来登记结婚的。
倒像是走了一圈t台，亮个相又回去了。
“没关系，结婚嘛，刚开始都是这样，彼此不熟悉，慢慢培养就好了啊。我和你爸当年也是联姻，你看我们现在，不也挺好的嘛。”钟母在车上握住钱赛天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去安抚她。
“那是因为当年我看上你了。”钟观尧不愧是钟叔叔的儿子，这老子说起话来也和儿子一样噎人。
钟母就差拿鸡毛掸子堵钟叔叔的嘴了。
钱赛天笑笑：“我知道，阿姨，没关系。”
“怎么还叫阿姨。”钟母佯装不高兴，指指被她仔仔细细收进包里的结婚证。
钱赛天吞咽口水，上下嘴唇像粘在一起，很难发出那一个字的音。
钟母期待地看着她。
“嗯……妈……”
“哎，这就对了嘛。结婚证我帮你俩收着啊。”钟母不仅要防自己的儿子，也要防钱赛天。
所以这证，不能送到他们两个手里。
钟母的心情特别明朗，坐车的时候高高兴兴地拍几张结婚证的照片，和自己的小姐妹报喜：“晚上回家一起吃饭吧，你们两个今天就别忙了。多多喜欢吃什么菜？我让丁姨早点准备。”
丁姨是钟母家的阿姨，自钟观尧上大学之后，照顾钟家的饮食起居。
“我都行，我不挑食。丁姨做什么我吃什么。”
“真好。”
别人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到了钟家这里，是“婆婆看儿媳，越看越亲切”，“尧尧你跟多多学学，整天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饿死你算了。”
“……”正在开车的钟观尧瞄一眼后视镜，“妈，我是您亲生的吗？”
“你是我捡的。”
“我没有很挑食吧，而且也好好的长大了，您看，您儿子这不也英俊倜傥吗。”
“那说明是我和你爸的基因好。”
“……”
钱赛天忽然觉得畅快，看来钟观尧在他家里地位是最低的。
送钟父和钟母下车后，钱赛天松了一口气，放松地坐在后座中间位置，掏出手机刷万生新闻的公众号。
自从她三番五次尥蹶子之后，她的公众号文章编辑工作也被主编取消了。
正好，她有时间干点别的。
“晚上我去接你，到家以后帮忙打下手。”
无言良久，钟观尧突然开口，吓了钱赛天一跳。
“最基本的儿媳守则，我知道你娇生惯养，也知道是我们家需要你们家，但是我爸妈是长辈，希望你能尊重。”
钱赛天懒得听他长篇大论：“这条协议里不是写了么，啰里吧嗦。我也没有娇生惯养，我没尊重你爹妈吗？你这人说话我是真的膈应！”
“……”钟观尧张了张嘴。
钱赛天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你也知道是你们家用着我们家。既然知道你能不能别天天约束我，什么意思，暗示我没家教？别跟我玩儿霸道总裁那一套，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了，就是你！听见了吗！”
“……”
听完她这一长串的牢骚，钟观尧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就等着领完结婚证来倒打一耙？”
梅曦形容钱赛天的脾气是红油锅，一点就着：“钟观尧，我给你推荐一本书，《如何在交往中提升说话技巧》。协议该签的我也签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再逼逼赖赖的，我就把你捆了扔河里喂鱼。”
“……”钟观尧改口，“好，对不起。我不太相信你。”
他只是对记者，很反感，非常反感。
听到他道歉，钱赛天咽了口空气，把怒火都憋回去，也不好意思继续跟他吵。
钟观尧在后视镜里看得清楚，她低头嘟嘟囔囔的。
我还不稀罕你这种公子哥呢。
男人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之前因被迫联姻的抗拒和恶心的情绪似乎消散了一些。
他希望钱赛天和那些整天想着坐享荣华富贵的拜金女不一样，要不然低一等的他，头都要大了。
钟观尧把她送到她公司楼下，摇下车窗：“晚上五点我来接……”
“砰”！
“……”好吧。
钟观尧没想到钱赛天脾气这么火爆。
当坏人遇到恶鬼，该收敛还是得收敛。
他给对方发一条微信暗示握手言和：【不好意思，是我说话有点过激，我对结婚这件事情特别抗拒。说话伤到你了，跟你道个歉。】
他点击发送。
绿色的消息框旁出现一个扎心的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
这小姑娘，是真的头铁。
钟观尧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上，调大车载收音机的音量。
每逢中午十二点，市区堵得像早晚高峰。
红绿灯卡了他十分钟。
钟观尧也不急，但是莫西林的电话挺急的：“尧哥你人呢？！”
他们今日放虎归山，计划让王飞完成与接头人的交易，再顺藤摸瓜。盯了这群人几个月，好不容易等到收网，结果不能人赃并获。
怎么想怎么来气。
“你着什么急，专心盯着点儿人。”
莫西林没有钟观尧那么遇事波澜不惊，年轻，总慌慌张张，出任务时一定要待在他身边才会安心。
但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他难免有些焦躁。
经莫西林一催，钟观尧也有点发急，手指高速敲击方向盘。
“好好盯着，别给我打电话。”
钟观尧单方面挂断，换挡的动作却下意识加快。
莫西林蹲在距离公共厕所数十米开外的冬青旁，眼睛瞪得有点酸，肩膀忽而感到重量，吓得他一激灵。
“尧哥……”
钟观尧低着头，抬起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小点声，而后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棒棒糖递给莫西林。
莫西林有时候觉得，公安大学真应该再加一门表演课，主要教教学生如何演得更像个路人。
“目标还没出现。”
“再等等，你盯人的时候别直勾勾。”
两个人交流时谁也不看谁、嘴巴像张不开似的，各自研究各自的脚尖。
这时候莫西林下定决心要给母校写一封意见信，再给学生们加一门腹语课。
“我怕看漏了。”他委屈巴巴地拆开糖纸，把棒棒糖含在嘴里。
耳机里传来潜伏在卫生间里同事的信号：“目标出现，穿棕鞋黑裤。”
钟观尧抬眼向公共厕所门口看过去。
一位油头男人双手揣在口袋里，神色平常地走出来，没有四处乱看，与普通来往公园的人并无两样，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手。
钟观尧绕到目标对面的小路，低头摆弄着手机与其擦肩而过。
转过一圈后，他回到莫西林的身边：“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走路喘息重，记下来。”
莫西林忙拿出手机记录。
钟观尧看着其余同僚跟过去，思考片刻，拿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妈，钱赛天多高？”
“哎哟，这个你不会去问多多吗？”
“……”钟观尧没好意思说她把自己删了，“她在忙，我不方便打扰人家。”
“多多好像一米七，等我问问你蓉阿姨。”
一分钟后钟母回了一条微信，说是一米六九。
“改一下，”钟观尧碰碰莫西林的手指，“身高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三。”
“一米七三和一米七五差不了多少吧，需要这么精确吗？”莫西林疑惑道，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将数字改掉。
他很佩服钟观尧。
记得两个人大学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刚入大一时的一次下午小组训练。
那时钟观尧刚攀爬上管道、转身又从顶楼翻下来，一步一层楼，下滑绳仿佛是个摆设。
楼下围观的队员看得一阵心惊。
莫西林就是这样被他尧哥深深迷住了。
然而钟观尧因此被老师严厉批评了一通，并在全校师生面前当众检讨。
理由就是这样操作虽然快且帅，但危险性太大，很容易损害人身安全。
“找人去调公园的监控录像，然后把照片和样貌特征发给市局的人，查查这个人的身份。群东市查不到就联络中央查全国的。”钟观尧一步步教他。
“好。”
-
老旧的居民区门市楼前，总不缺坐着马扎无所事事的中老年人。
这些人脚边或多或少趴着一只毛发揪成球的小土狗，若是有新奇的东西来逗乐几下，马上就跟着跑了。
撞得塑料椅翻过两三个跟头。
目标人迈向路边小店的脚步一顿，蹲下来勾了勾门口大黄狗的下巴，然后在裤子上抹了两把，这才站起来走进羊肉汤店里。
他只点了一碗羊杂汤、一张小油饼，揭开木纹桌面上的调料盒盖，倒进去半罐子辣椒。
莫西林吃不了辣，看得浑身一抖：“嫌疑人多幸福啊，还有羊汤喝，不像咱们，饱受秋风萧瑟。”
两个人站在小路对面装作在看杨树下的老大爷们下象棋。
刚才被目标人摸过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蹭到他脚边，男人从碗中捡出一块羊肉，轻轻丢在地上。
莫西林眼眶热了，大力扯钟观尧的袖子：“尧哥，其实他是个好人吧？对狗那么温柔。”
“对狗温柔有什么用，犯法的事一件没少干。”
钟观尧其实心挺冷的，没什么同情心。
感受到莫西林哀怨的目光，钟观尧清了清嗓子，语调委婉下来，“生活都不容易，他或许是个好人，但是走了歪路。”
莫西林这才点点头，继而惋惜地看向目标人。
市局的动作也很快，下午三点之前就将目标人的所有信息查得一清二楚，连星座都标了出来。
名叫孙成，福建人，家里只剩一位年迈的母亲；无业，也没有缴纳社保的记录；三年前来到群东市，一直租房子住。
孙成吃饱了付钱走人，没有回家，而是乘坐公交径直去了汽车站。
他购买了一张车票，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区打瞌睡。
莫西林溜到售票口，掏出证件询问到孙成买了一张前往杭州的车票。
近十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路程。
莫西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将情况汇报给杨处长。
“联系当地警方，帮忙盯一下。”
钟观尧在杨处长回复前先对莫西林说道，“估计杭州只是中转站，还得联系一下当地车站。”
“尧哥，咱们是不是也得跟去啊？”
钟观尧不置可否：“肯定要去，联络方式弄得这么复杂，不知道的还以为走的是军火。”
果然，几分钟后，他们收到杨处长的消息。
“等明天看看杭州当地警方怎么说，请各位同志做好准备，必要时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