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知谓何求
“凌晗,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季老师微笑看着凌晗,一如她踏入新江大学时初见的那般温柔。
“当然,季老师,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季老师拉起凌晗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另一只手也轻抚了上去,随后又补了一句:“怎么手这么凉,一会让墨棋带你去喝杯咖啡暖暖。”
季老师,我这是受到惊吓后大脑缺氧、血液无法循环导致的神经供暖系统紊乱,只要不看见墨棋就能自动恢复,凌晗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
装作面色如常,她挤出一丝微笑回道:“我,我很好,就是有些想您,听说您今天也会来,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凌晗,谢谢你记挂着老师,有心了。”
“季老师,说来惭愧,以前多亏您的照顾,本来应该早些去看望您的,但是觉得自己毕业后也没什么成就,也不好意思登门。”
“傻孩子,老师啊,看见你就开心,旁的不重要,想老师了就来看看老师,随时欢迎。”
离校那年,季老师精神矍铄半白发,如今转眼几度春秋过,双鬓斑白容颜迟暮,终是自己蹉跎了岁月。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愧疚,眼眶已微热。
这时,季老师身边的陪同人员低声提醒着:“季老师,文学院那边还有几位老师正在等您,您看……”
忽然想起还有没赴的约,季老师拍了拍凌晗的手说道:“太久没见,还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不过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我们,以后应该还有很多的时间,对吧?”
季老师的眼神在凌晗和自己儿子的身上流转,喜笑颜开。
“季老师,那您先忙,改日我再去拜访您。”且不谈季老师的意有所指,她的确是好久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以前受过老师这么多的恩惠,毕业后却始终未去拜访实属不该。
“好,说定了,一定要来,到时候让墨棋去接你。这小子虽是我儿子,但客观来讲人品还不错,你可以考虑看看。”季老师的后半句转成了悄悄话,轻飘飘的吹进了凌晗的耳朵里。
她尴尬的笑着没有接话,季老师转而跟墨棋说:“一会把凌晗的vx推给我,我俩加个好友。”
“好的,妈。”墨棋暗自窃喜,看来还是老妈厉害,一出马即搞定了他困扰很久的事。早知道事情如此简单,何必兜那么多弯,原来大神就在身边。
看凌晗对老妈的态度,恭敬还带着些亲昵,似乎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师生关系,待回家之后得好好问问老妈凌晗的事。
“那我先走了,再见了各位!”季老师笑着跟他们四个挥手,转身离去。
“再见,季老师。”几人同声说着。
当一个你想推开的人和一个你永远不会推开的人变成了一家人,凌晗的脑子此刻已经被高速运转的“小片刀”搅成了浆糊。
墨棋可以当成仇人一辈子不往来,相忘不相见,但季老师是人生的指路明灯,一辈子感恩的人,理应铭记终身。
所以这恩情与仇恨……凌晗心里哀嚎,天意弄人啊!这是老天让我“一笑泯恩仇”吗?
墨棋、熊岳、千晨、凌晗此刻正聚在一起坐在咖啡厅里,熊岳和千晨互望但不发一语,墨棋观察着凌晗,凌晗则低头喝着杯子里的卡布奇诺,面无表情,显然还没有回神。
“喏,加好友!”墨棋拿着手机,硕大的二维码在凌晗眼前晃了晃。
凌晗瞪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你这样我没法跟季老师交代,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她汇报下?”墨棋说着就把手机收回,改成拨号的模式,假意放在耳旁。
这拙劣的演技,真的是不忍直视。凌晗不屑地哼了一声,掏出手机,俩人加了好友。
看着这一切的熊岳和千晨很是别扭,千晨更是忍不住了,脱口问道:“季老师真是你妈?”
“当然,这还有假!我认识他三十多年了,就这一个妈,如假包换。”熊岳插嘴回话。
“你们气质、风格,怎么一点都不像!季老师在我们文学院可是有名的和蔼可亲、气质高雅,可你……”千晨质疑这个事实,但话还没说完,凌晗就接了过去。
“精通谋略、攻于心计、表里不一、德不配位,实属不是一类人,丝毫看不出生物遗传学里所谓的基因。”凌晗单手托腮,搅动着咖啡,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说着,语气无力但却将墨棋贬的体无完肤。
熊岳赞赏的摇头鼓掌,佩服之情难以言喻,转头看向千晨问道:“这位上学的时候是你们系的才女吧?”
“把‘吧’字去掉,就是我们系远近闻名的才女,要不季老师能那么喜欢她吗?”千晨瞥了熊岳一眼,觉得他小题大做,没见识过凌晗怼人的威力。
“我跟你可不敢比,你这文学功底倒是颇有些……儿媳妇的基因。”墨棋回怼道。
这俩人打着嘴仗,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儿媳妇这事儿铁定是跟我没关系了,季老师不是给你安排相亲了吗,选一个不就行了吗?总在我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想起刚刚季老师的话,凌晗顺势提醒墨棋他还有很多选择。
墨棋给熊岳使了个眼色,他要和凌晗说点私人的话,让他带千晨回避下。熊岳了然,假借点甜点为名,将千晨带走,独留两个人。
“你还别说,那些女人们,都是大家闺秀、肤白貌美、清秀可人、柔情似水,跟你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谁在天上,谁在地上?”
“她们在天上,你在地上。”墨棋故意逗弄凌晗,因为只有吵架的时候她才会活力满满地看着他,抓狂的表情生动可爱。
“所以啊,娶天上的仙女不好吗,干嘛找地上的村姑呢。”凌晗自贬道,只要能让你不再烦我,吃点亏我也就忍了。
“嗯,别说,村姑打扮打扮也别有一番韵味。尤其姚家沟那里的村姑,都能给自己吃成球的那种我最喜欢。我这人从小就不喜欢走既定的路线,口味独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墨棋!你故意激怒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最起码你现在肯正视我,我能和你正常对话。”墨棋收起玩笑,正色着道。
远处的千晨和熊岳看着俩人,千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熊岳:“墨棋今天怎么会来?你之前一直让我劝说凌晗来参加校庆,难不成……啊!你把我当枪使,熊岳你居然敢利用我!”
“别生气嘛,等过段时间你放暑假我带你出去玩算作赔罪。不过,你没感觉到吗,凌晗对墨棋并不排斥,只是赌气而已。”
“凌晗之前确实对墨棋有好感,不过自从林南齐那次她就有意回避。动手这件事是她的禁忌,她是不会轻易原谅墨棋的,即使再喜欢我看他俩也很可能没戏。”千晨咬着吸管无意识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禁忌?禁忌是什么意思?”敏锐的熊岳像是窥探了什么重要的秘密,追问着千晨。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的。快忘记,别想了。哎,这个甜点好像蛮好吃的……”千晨说漏了嘴,暗叹糟糕,只能强找些话题将熊岳的精力引过去。
而这边,墨棋和千晨的拉锯战仍在继续。
“墨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换个目标吧。我不想和你做过多的纠缠,我只想过些简单的生活。你是叱咤风云的企业家,我是毫不起眼的打工仔,我们之间隔着的鸿沟像马里亚纳海沟那样深,是填不平的!”凌晗无力的说着,她不想跟墨棋再这样没完没了的。
“凌晗,我认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认定了的人更是不会放手。感情不分地位,只论真心。而我相信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不然庆功宴那个吻你怎么解释?”
凌晗的冷汗刹那间滴落,这件事她怎么给忘了呢,都怪那时候一时色迷心窍,犯了错误让人抓住了把柄。
清了清嗓子,凌晗说道:“我承认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对你有一丝……的好感,但谁没有昏头的时候呢,你就当被猪、鸭或者被其他的什么小动物啃了一口,忘了这件事,也忘了我。”
“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我不行;你擅长遗忘,但我的记性很好。比起我们搞研发、谈生意的时候遇到的困难而言,在你这遇到的这点小挫折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单凭你几句话想劝退我,是不可能的!”
“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呢!”
“是你想不通,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墨棋的话触动了凌晗,竟一时回答不上来。她想要什么?怎么脑袋里一片空白。难道以前所谓的过得好,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吗?
见她不说话,墨棋继续说道:“凌晗,其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遇事爱躲,以为逃开就不会再有麻烦。但其实不是,即使你躲的再远,问题还在那没解开,只不过你装作没看见。我和你之间不是一场‘你逃我追’的游戏,我希望你能直面自己,看清你藏着的心。”
看到凌晗的反应,墨棋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想把凌晗逼得太紧,他要给她留些空间和时间。
“我知道你的气还没消,如果你想找我算账,给我发信息,随时恭候。”墨棋晃了晃手机,跟熊岳点了个头,起身离开。
千晨见好友独坐在远处,也顺势赶走了熊岳,自己坐回凌晗身边。
“凌晗,你没事吧?”
“千晨,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什么样的人?你是一个善良大方、嘴毒心软的好人。”凌晗这是怎么了,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自己这样回答应该及格了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哎!墨棋刚刚说我遇事爱躲,不去解决问题就知道跑,是这样吗?”
“嗯,也不能完全说是这样吧。嗯……好吧,确实是有一点。”
见凌晗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千晨不得已说了实话,想不到墨棋还挺了解她的,凌晗确实有点这个小毛病。
井浩哥跟她说,要放下过去追寻快乐;墨棋跟她说,不要躲要直面内心。
凌晗捂面无言、痛苦自省。
灯下幻影有几重,我却从未问此心;待到卷云衔白日,误以世上风已清;逍遥似醉犹自在,终是掩耳盗了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