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温流觉得自己掉进了沼泽地的最中间。
手里抓到的全是脏兮兮的泥和污水, 他挣扎着想要爬上去,却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声音还一直在耳边问他,一遍又一遍,重复了好几次。
他想回答, 却张不开嘴, 只能在心里道,“我我想满足粉丝的任何要求。”
声音笑了笑, “如果他们让你去死呢?”
温流的心也回答不出来了, 他越陷越深, 整个人都快被黑色的湿泥吞噬掉。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舌头疼了一下,只是眨眼间, 眼前的黑暗随着这点疼悉数退去,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根本没陷进沼泽,他还在厨房里,手里还拿着几根咬了一半的辣椒。
面前站着一个女人,刚刚似乎是割了什么东西, 手里拿的菜刀刃上全是血。
他猛地后退,“你你这是干什么!”
女人把一个肉色物体往垃圾桶里一扔,看向他, “我还想问你呢,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跑厨房偷吃东西?”
温流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专门来直播夜宵的, 他赶紧拿起手机看了看, 发现直播间早就已经关闭了。
他有点恍惚, “我刚才”
女人嫌弃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烂摊子,“你刚才吃了我一筐辣椒,直接辣晕过去了。怎么的,还想睡厨房呢?你怎么不把行李也搬过来呢?”
温流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就是有点饿了,我这就走。”他觉得自己怪怪的,舌头还在疼,像是被辣的,又像是被割了一下,索性没再去想,赶紧推门离开。
女人停下动作,靠着桌子点了根烟,声线慵懒,“原来这局游戏是要这么玩儿啊。”
抽了两口,她随手弹进了那个桶,里面瞬间响起一阵刺耳的叫声,嘶哑怪异,像只被烫到的猫。
凌晨三点。
塔楼里的裴时青确实做了一半的美梦,他梦到自己在天上飞,身边全是五颜六色的鸟在陪他一起挥动翅膀。
但美梦突然就变成了恐怖向。
枪声响起,鸟儿一只只被击中,羽毛掉落,鲜血四溅,直接在空中爆炸。
裴时青想赶紧飞到地上,想逃跑,但根本跑不快,他居然也变成了一只鸟,还自投罗网的掉进了沼泽地,眼睁睁看着黑影逐渐接近,吞噬他,紧紧抓住他,要把他拥进怀里。
恐惧蔓延全身。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响在耳边的声音仿佛是恶魔的低语,在他最脆弱的时刻逼问。
裴时青浑身发抖,艰难地开口道,“我想,我想要自由。”
潮湿的污泥把他抱的更紧了,“只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就给你自由,好吗?”
又要被他禁锢,这还算什么自由?!
裴时青剧烈地挣扎,“你放开我!离我远点!放开我!”他被无数个手狠狠拽着,想把他拖进深渊,绝望让他的胸腔冷成了冰窖。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噩梦,一样的令人窒息,他以为这一晚也会被拖进去,会被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死死抱在怀里,突然,有人站在光亮里拉住了他的手,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像个太阳。
“裴时青。”
他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被瞬间拉回了人间,睁开眼,是一张极其俊美,带着担忧的脸。
“沈沈先生?”裴时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奢并没有靠的很近,只是站在离床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你还好吗?”
裴时青赶忙坐起身,惊魂未定,“我又梦到那个人了。还好还好没被拉走。”他感激地看向沈奢,“谢谢你叫醒我。”
沈奢摇头,有点自责,“我今天还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做噩梦呢,是我食言了。”
裴时青赶紧摆摆手,“不,是我的问题,我以为来了这儿就不会有这种心理阴影了,谁知道还是没逃过去。”
沈奢安抚道,“别怕,你现在可以好好睡了。”他语气温和,“我在旁边看着你,噩梦就不敢来了。”
知道他会陪着自己,又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裴时青觉得刚见面就这样有点不合适,但他又实在害怕刚才梦里的那个人,没拒绝,沉默地躺了回去。
沈奢坐到离床不远的沙发椅上,晃了晃手里的书,“我就在这儿看书,你睡你的。”
裴时青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翻书的“沙沙”声又温暖又让人觉得踏实,他很快就睡着了。
十分钟后。
沈奢抬眼看了看,利落的把书一扔,起身就走,脸上的深情和温柔全没了,只有眉眼间的困意和不耐烦彰显着他不太舒爽的情绪。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脸色比他还不爽,简直黑如炭的裘不错。
“裘管家,你怎么还在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沈奢瞅着他问。
裘不错字字艰难,仿佛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你,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应该睡觉?那你他妈为什么要把我叫起来?!还让我过去拉着他手把他叫醒?!你自己没手?!你没嘴?!”
沈奢被喷了一脸,语气很是无奈,“你知道涂指甲油的工序吗?很麻烦的。上局游戏因为泡了水,我这颜色都不亮了,必须得再加几层柔光,涂一层还得晾晾才能涂第二层,我这刚涂完,握上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被他再次秀出来的指甲盖剪的很短,轮廓圆润,一看就精心修过,明明只是一根一个色儿,赤橙黄绿互不相干,除了炫丽点儿丝毫不复杂,偏被他弄的比美甲还要繁复。
裘不错闭了闭眼睛,认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沈奢的怪癖有多么离谱,多么神经病,多么不正常,但亲自经历一次他这个指甲至上的事儿逼,实在让人怒火中烧,正要再骂两句又被打断。
“还有,如果明天席茧找你说谢谢,你应了就行,别问为什么。”
说到小席,裘不错的怒火平息了点,“他为什么找我说谢谢?我还没来得及把鞋给他送过去”
沈奢说,“鞋子不用送了,他只是看起来好说话,不想做的事拿刀逼着也不会干。就让他穿着那双绿鳄鱼吧,多好看啊,前主人一定具有极强的审美力。”
裘不错:“”
此时的小席,也从睡眠极好的状态中被干扰了。
他出现在一个全是粉色水雾的沼泽池边,池子里冒着泡泡,周围的树木花草还有叶子上的小虫也都是极其梦幻的粉色。
泡泡“咕噜咕噜”,带出了一堆漂浮物,肉色相连,红和白掺杂,黏腻又恶心,那居然是人腐烂的尸体。
骨头和碎肉都像被啃噬过,还有腐蚀的液体流动,更像是消化一半就吐了出来的食物。
一个声音从池子里传出来,“小席,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雾气越发浓烈,刺着席茧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头都是疼的。
虽然难受,但还是礼貌回答,“想睡觉。以前医生说过,人的睡眠时间必须稳定在九个小时,睡够了再起床才能有精神。如果没猜错,现在应该还不到五点。”
声音:“”
它沉默了会儿,“除了睡觉,其实你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个更加重要的东西。”
“你想要他,想占有他,为了他你什么愿意付出,对吗?”
说着,沼泽池下好像有团火在烧它一样,沸腾的更厉害了。一个人形缓缓从池子里升上来,竟然是穿着校服的沈奢。
白短袖,蓝裤子,笑着朝席茧伸出手,“小席,我带你去吃早饭,好不好?”
席茧站在原地没动,缓缓皱眉,“你说的东西是班长?”
他有点生气,“班长早上只喝绿茶,从来不吃早饭,非常不健康。他也不是东西,他是人,你怎么能让他出现在这种泥坑里?”
说着说着,他更生气了,脖子和手腕上的红线全都浮动起来,居然还冒出了火,像是被怒气点燃,火舌沸腾的比沼池还要可怕,带起灼目的火红猛扑了过去。
又是梦。
他最讨厌做梦。
不想梦见有触手的班长,也不想梦见假班长。
他只想睡一个没有任何东西来干扰,安安静静的觉,睡醒了,就精神百倍的去见现实里的班长。
干扰者死。
虚幻的班长消失了,声音也消失了。
躺在床上的席茧翻了个身,眉毛舒展,又再次沉入安静的黑暗。
早晨七点。
席茧起床又继续做他的早操,这套是他以前跟着医院的老中医学的,说是跳久了就能延年益寿,身体会越来越健硕。
席茧做梦都想长高,还想要浑身肌肉块,又壮又有力气,看着就很可靠。
但他坚持十年了,感觉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并没有打击到他,在变强壮这件事上他格外有毅力。
做完准备把拖鞋收回来,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彩色软带。
一夜之间,拖鞋变成了凉鞋。
席茧摸了摸那根带子,还特意打磨过,摸上去都滑滑的,不会磨脚。
他想了想,审美上看,这应该是沈奢做的。
这是关心吗?怕他走路不舒服?
那为什么要偷偷做呢?
他突然想到了螺旋藻直播,沈奢会不会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他在关照同学?还是说不想让其他什么人发现?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所以只能当作不认识的陌生人?
席茧没把这个举动当作是班长对他的关心,反而认为这是沈奢悄悄给他传递的信息。
“我们要装作陌生人。”
虽然想跟他像之前在那个副本里一样,但席茧还是心里同意了。
这是游戏,还有任务,他如果和沈奢变成了同学关系,那人物设定就不好演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他和主角的剧情线。
席茧轻轻叹气,正要把鞋穿在脚上,看到里面内层居然还刻了四个字,“裘管家送”。
席茧:“”
原来不是沈奢给的。那刚才的猜测也不能成立了。
他很平静,没什么波动。
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当然也不可能会失望。
他站起来走了两圈,特合适,没有了“啪嗒啪嗒”的声响,舒服极了,感觉地板都变软了。
他打算见到裘管家跟他说声谢谢,再跟他说说下次不要大半夜来做手工了,怪不方便的。
扛起摄像机刚走出门,隔壁的几个同事也都起来了,还很热情的把席茧拉到了餐厅。
他们要趁纪录片的主角们没下来前,赶紧盛饭去别的地儿吃。为了能随时跟上拍摄的行动,还得找一个离餐厅近的地方。
说是一起吃盒饭,其实席茧也只是待在同事堆里,一动不动的等着营养奶从管子灌进他的胃。
虽然盒饭和他没关系,但一边看着别人吃,一边闻着香气,再想象着味道,他感觉自己的肚子能比平时更饱。
几个摄像师像工地干活似的蹲在墙边吃早饭。还有个蹲在一旁认认真真的观看。
又奇怪又和谐。
有个叫小何的很自来熟,碰了碰席茧,跟他搭话,“你是一点东西都不能吃吗?”他把盒饭里的包子举过来,“这个也不能吃?一小口都不行?我看你馋的眼睛都冒绿光了。”
的确一点都不能吃,吃了会疼上很久很久。
但这不影响他馋,还产生了宁愿疼死也想尝一口的冲动。
席茧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看着包子,“包的真好啊,又白又软的,里面是什么馅儿的?”
小何拿筷子戳了个洞,顿时流出了浓浓的汤汁,味道更香了,“灌汤包,可好吃了。怪不得都说这里的厨娘厉害,一个包子都能做出这种味儿来,我这扛机器扛一天都不觉得辛苦了!”
席茧越看离的就越近,整个人都快歪到小何身上了,鼻子还不停的抽动着,像只好不容易发现食物,被吸引了却不敢碰的小动物。
小何看着他靠近的样子,心“砰砰”跳了两下,“你你实在想吃,就尝一个试试?一小口应该没事吧?”他夹起包子也一点点想递到那淡色的唇上。
“啪”的一声。
不远处掉下来一个花瓶,摔的粉碎,把几个摄像师们吓了一跳。
席茧没能吃到这口包子。
他们抬头看过去,三楼阳台上站着一个人,靠着黑色栏杆,杆上缠绕的玫瑰把他衬的像一副华丽又精致的油画。
他披着厚厚的毛毯,肩上蹲着一只黑猫,还端了杯绿茶,居高临下地望过来,“看我干什么。”
然后指指身后的裘管家,语气冷淡,“他扔的。”
裘不错:“”
我尼玛。
刚才明明是条狗突然戳了下手边的花瓶,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掉下去,仿佛无道德丢了个垃圾。
怎么转眼就扣他脑袋上了?
裘不错压低声音,“你能不能要点脸?别逼我出戏,我现在杀意很浓。”
沈奢不要脸,没理他,冲楼下道,“听说你们要采访我,现在就上来一个。我时间宝贵,过了就没了。”
摄像师们都没动,这可是胖导都搞不定的人,谁敢采访?
“我去!”
刚还慢吞吞没半点热度的声音突然活跃。
席茧不想着吃包子了,抱着摄像机就走,“你们继续吃,我去,我去。”
众人看着他跑起来的背影,“他怎么这么开心?”
小何也疑惑。
简直,比吃到这口灌汤包还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