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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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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院子一出门就是大街,想要温习功课,北边出了街口就是国子监;若是读书累了,南边街口紧挨着就是方家胡同,吃喝用度俱是不缺;若是想要松散身子,西北角的混堂只要二十个钱;闷了街面上还有说三分、南戏,只要三个钱就可以听一晌午。论位置,这处院子在整个崇敬坊那都是顶好的。”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子笑呵呵的为一名少年介绍“尊驾两位兄长在此温习功课,最是妥当。”

    这是一套靠街的三合院,只看厢房外皮下裸露出的各色砖块,就知道这房子已经被修了很多次了。这还不算,不知哪一任的租客还把东厢房和原本的厨房打通,给改成了大厨房。少年看了看被熏黑的屋檐,又看了看屋舍后边在高大院墙遮挡下微微露出一角的青砖黑瓦屋舍“那是谁家,可愿意租赁?”

    “哦”胖子满不在意的笑了笑“那是官衙的仓厂,赁不得的。”

    少年只好作罢,虽然奇怪,这靠近国子监清净文雅之地为什么会有朝廷的仓厂,却没有多想,转而开始挑剔“地方太过狭小了,这地方被风,做饭烟散不出去,院子里没有水井,吃水还要自己挑买,院子连东司都没有,每天早晨还要去到外边倒……。俺若赁下,就太不划算了。”

    “这样啊?”胖子却并不纠缠笑着说“那没办法了,房主定的是准价。小老儿可以再为尊驾找找其他的房子。”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年点点头,抬脚向院外走去,胖子跟在后边。

    眼看就要出门,少年停下脚步,没好气的看着胖子“夏经济,哪有你这样赁房做牙的,买卖,买卖,有买有卖,你开价,俺还价,本就是应有之意,你一点都不让,这房子怎么能赁出去?”说着坐到了墙垣门的门槛上“你给让让,俺就定了,一交就是三个月的,说不得,俺两位兄长今年中了秋闱,就还要再赁半年啊。”

    “尊驾可是冤枉小老了”夏经济也不嫌弃,赶紧蹲下“这要是小老儿的房子,凭借咱俩的交情,俺一定给尊驾把价钱压到最低。可这真的是房主定下的。”

    “夏经济帮帮忙吧。俺也是头一次给家里办事,总不能让俺白跑一趟吧。”少年直接忽略了自己和对方才认识不过半个时辰,只好憋屈的请对方让让价格“让让吧。”

    “能让的俺还不让?真的是人家把价钱定的死死的啊。”说着夏经济感同身受的问“要不尊驾能不能等等,俺帮着再打听打听说不得附近有人也赁房子。”

    “俺家兄长这两日就到了,哪里等得了。”少年看自己的法子管用,赶紧说“夏经济,夏大伯,让让,让让。”

    “还有两个月就是秋闱,如今这房子都是抢手的,实在是让不了啊。”夏经济无奈的说“尊驾明知道两位兄长要来赶考,为什么不早些时日定下,事到临头,真的是没法子。”看到可怜巴巴的央求的看着自己的少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吧,看在尊驾这么实诚想赁下,俺那份就不要了。”说着拦住正要对其行礼的少年“不过说好了,尊驾兄长要是高中秋闱,可要还继续赁半年,让小老儿赚个酒钱。”

    少年大喜,忙不迭的点头“一定,一定。”

    “行,趁着日头没落下,俺们这就去牙行,签了契书,还要去衙门交房号钱去。”夏经济说着站了起来。

    少年赶忙扶住“多谢夏大伯。”说着扭头看了眼这逼仄的院子。

    两个人动作很快,好在牙行和大兴县衙都不远,赶在衙门下值前交了房号钱。少年小心翼翼的收了赁书,又是一顿感恩戴德之后,才急匆匆的前往新赁下的三合院,按他说的,要在两位兄长来之前打扫一下。夏经济看着少年的背影,撇撇嘴,转头一边走向不远处的酒肆一边盘算自己这次赚了多少。

    少年扛着路上买的扫帚,一进院子就手插上了门栓。然后拿着大扫帚开始打扫起来。只是扫的很慢,时不时的东瞧瞧西看看,踢踢这里,跺跺那里。是的,就在夏经济自认为碰上一个痴儿的时候,少年也在嘲笑夏经济。这处房子确实位置不错,可是那是对于国子生,可不是试子。贡院在京师东南角的明时坊内,和这里一南一北,整个一个大对角,如果真让自己两位兄长住过来,他们估计也不用考了,好一个焦尾巴。

    这院子本就是夏经济自己的,郑直早就打听清了,而他之所以要费尽心机的赁下这处院子自然也是另有所图。

    几天前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五十多年后的自己,告诉他京城内外几处地点有宝贝,这处院子就是其中之一。若是旁人做了这种梦一定会半信半疑,犹豫不决。可是他却深信不疑,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

    少年名叫郑直,今年十三,原名郑值,真定卫舍人。兄弟五人他最小,因为从小体弱,母亲颜氏怕他养不活,在郑直六岁那年把他的名舍给了三清,将他送入真定城外的隆兴观里做了道童以求保命。似乎真是三清显灵,郑直身体渐渐强健,自此以后绝少再生病,甚至几年下来身高都慢慢超过叔兄郑佑,季兄郑传。一年多前,也就是大明弘治十二年十月初九晚上,他第一次梦到了五十多年后的自己。凭借的这个梦,郑直挽救了包括他伯兄郑仁在内的六百名远在山西威远堡戍边的真定卫京操班军的命。而郑直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京卫武学的名额,成为了一名武生。有了这个身份,走武职可以参加六年一次的武举会试,十年一次的会举,走文职可以通过兵部的考试以后直接参加乡试。总之不管怎么说,都比他已知的轨迹,当一辈子道士要好。郑直作为家中老幺,袭职没他的份,过继也轮不到他,除了在隆兴观练了一手说得过去的字,他也一无所长。郑直可不想如同季兄郑传说的,以后做劳什子乐舞生。

    来到京师郑直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以前以为没有钱自己也可以逍遥快活的活着,而到了京师,他才明白,没有钱,自己连在武学和人聊天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老郑直再次托梦给他,告诉的又是他最想解决的问题,因此他这次才孤注一掷,将这一年多省吃俭用、接私活积攒的四两银子还有三百钱都拿了出来作为寻宝经费。

    “一定不会错的。”郑直再次在心中鼓励自己,忍着饿,摸着黑,继续在屋里摸索着可能藏匿财宝的地方。因为怕引起周围人的警觉,他根本不敢点灯。就这样,又摸索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外边听到了鸡叫,郑直才疲惫的坐到了地上,折腾了一晚上,一无所获。又累又饿的他虽然失望却并不沮丧,想想也是,如果轻易就能够被发现,也不会等着他来找。没关系,他有耐心。歇息一阵之后,看到吊搭窗外已经吐白,起身收拾一下,往外走去。他对夏经济说的半真半假,可是两位兄长上京赶考却是真的。按照信上的约定,这一阵他每天都要去崇文门守着,等一上午。好在他得掌京卫武学事国子监助教周成看重,已经请了一旬病假,也不怕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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