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疍家人
一叶扁舟在平稳的水道中移动，她立在船头，撑起橹篙，慢慢划着小船在水城中穿行。
“船家，还要多久能到祭坛？”
“不着急，那是最后一个景点，大约今天黄昏的时候靠岸歇息，明天清早起锚，太阳高高升起时就能到了。”
“船家，要不换我来帮忙吧。”
“你是客人，自然不能让你来。我常走此道，对水路十分清楚，你来掌橹如若没有人指路很容易陷入浅滩泥沼，我必须站在船头指路。”她用力地把船橹向后划了一下，展示自己的力量，这下水花溅到了她的脸上，她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在在意旋即继续划着。
明玦很有自知之明不再说什么，但是在船尾里坐了一会了，感觉船速在变慢，还是忍不住穿过船舱到船头去看看情况。他去看船头时，发现船家有些呆呆地站在船头，有一篙没一篙地划着，明玦上去叫了几下才从失神中醒过来。
“你要不要去周围的店铺买一点手工艺品？”
明玦回答也想休息一下，但他并没有买东西只是站在岸边，想起那船舱里的情景，只有一些大箱子，看起来还上了锁，有的箱子还落了很多灰。
船家不一会回来了，她看起来整理了下穿着，短发也梳理了一下牢牢地扎了起来。明玦坐在船尾，等船变得平稳后开始说到：“船家你常走这条观光路线去祭坛吗？……应该也挣不少吧。”
等了好一会，船头才传来答复。“不，一般的游客都只走半程，毕竟祭坛在野外，也没有什么建筑。不过镇民在冬至日会前往祭坛祭祀，有时候也会又我来掌橹。”
明玦：“那你平时有什么别的工作吗？就是当导游吗？”明玦看了看这河流，这整座水城，灰砖青瓦虽然质感很像，细看就能发现都是仿制的材料，这其实是一个人造景区吧。
“从祖先起被洪武帝放逐于江河，世世代代不能回归岸上。”
明玦：“这……是真事吗？再说那是什么年代的禁令了，公元年？现在你不是随意就行吗，需要的时候就上岸吧。”
“我已经在河流中漂流很久了，我所有的，所需要的都在这里。岸上没有我立锥之地，我不被发觉，不被认可，不从存在于社会中。”
这算什么？演话剧扮演船夫？明玦不想陷入对方的节奏中，要整理下语言怎么去得到更多的信息。
明玦坐在船尾，她立在船头，如果想看彼此就能看到，其实相隔着急流。晚风渐起，水面渐渐变得波澜，她也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就到这里吧，这里有一家旅馆，再往后面走就没有这种店了。你去住一晚，明天我们早点起来前往祭坛。”
此时天色不算太晚，城市中此时才是夜的开始。明玦看了看那个家庭旅馆，对着船家说道：“你说你在船上漂泊，晚上也会住在这样的旅馆里吧。虽然老板可能不是你的家人，但是”
“看来你并非陶朱公，赚的不是钱，而是别的东西。”她以为明在邀请，没有接受，回到她的那艘小船上，在水流中入眠。
这个小镇好像是假的，她却好像是真的。
明玦躺在简易的床铺上，很质朴的民宿。看了下手表这时才9点多，想起来这个时间睡觉是在沧海“郊游”的时候，时间也才过去四五个月，却感觉事物变迁无常。明玦此时还没有睡意，能够找谁聊一下天就好了。
选择茶艾吧。
茶艾：“你今天下的火车现在是到了蛟龙所在的镇子了吗？”
明玦：“到了。不过你别光遥控指挥啊，现在我没有可以调度的使魔。话说本来指挥这事才是召唤师干的吧……”
茶艾：“自力更生吧，说不定这样你又能结识新，朋友了。对了你的花销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报销一部分。我让你筹集资金虽然只是巧立名目，但是你好歹带些土特产回来知道吗？”
明玦：“我这次有金主赞助。如果我就此回不来了怎么办？”
茶艾：“那不是极好？为我除了一害啊。金主能让你做什么项目……你该不会利令智昏想去捕获蛟龙吧。”
明玦：“我哪有这个实力。至少也得上高额保险吧，不过如果真有保险的话……受益人好像会有你。”
茶艾：“不用说这种话。反正我对你的态度不会改观的。”
“如果那样……她剩下的事情就只能拜托你了。”明玦没有听到茶艾的小声回应，继续自言自语。
茶艾：“别别别，我们互不打扰好吧。不过按照规则，你应该也要得到点好处，那偶尔给你缴纳一点零钱。”
“随便你好吧。”明玦苦笑着挂断了电话。接着又去尝试联系了无法脱身的谷风、东方婴，无法接通的汤濛、梁小婉，甚至去拨了廿娘，以及恶，琳，瑶，月。她们合用四个号码，据说原因是一些秘密的话题，让明玦打哪个都没有关系都会接。想到这明玦又笑了起来，现在叫做一个空空荡荡了。
茶艾处理完了现在手上的文件，给茶庄打了个内线电话，是谷风接的。“谷风，你现在还不能脱身吗？明玦看起来自己可解决不了。”
谷风：“小艾，你知道的，你姐现在情况不再好。我相信明玦是知进退的，他如果实在做不到就会撤退，现在获得一些蛟龙的信息然后全身而退就算达到目的了，以后再从长计议。”
茶艾：“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请假去茶园解决问题，说到底这是我家事。但是现在我只能维持人类的身份才能守护茶庄，这人类社会的一切就像是我的牢笼，脱不开身。”
谷风：“真是惭愧。孑然一身时全心全意报以士之礼，现在反而畏手畏脚。但愿诸事顺利。”
茶艾：“正是因为你有了自我，才不会鲁莽铤而走险。祝顺利，有情况再叫我。”茶艾忙完了事情，把办公室室门一锁，准备在里面凑活过一夜。她想明玦那个男人应该是聪明的，大难临头也跑得掉。“你可要惜福啊这里这么多人等着你呢。我倒有些兴趣了，你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妖魔会如此忙碌。为了她，你该不会殒身不恤吧。那可真是愚不可及，但如果真这样……只是如果，我也许会对你有几分敬意了。但是怀念又有什么用呢？”
第二天清晨，船家早早就立在船头看到明玦匆忙赶到。
“你们城市中的人应该是很晚才睡的吧，如果还觉得困可以进船舱里小憩一下。”
明玦：“……我觉得还能撑得住。实在不行就躺船尾一会。”
“你不用假装斯文。再说确实没什么东西在里面。”
明玦：“哈哈哈，你这么看我的吗？倒……也没错，不过还是算了。”说完就倚在舱外迷糊了一会。等他再次清醒时，周围景色已经完全不同，数里没有人家，开始出现滩涂沼泽，荆榛遍地的景象。
明玦：“这是离开水乡风景区了？”
“如果那边是风景区，这里何尝不是另一个风景区“”
水位越来越低，船几乎要搁浅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片开阔地，中间有一个祭坛立在其中看来是到了。祭坛周围已经有了些许杂草落叶，这时是11月中旬，也就意味着从上个冬至日起可能快一年没有人来了。
船靠岸后，船家指引明玦一起简单地把祭坛前的杂草处理了一下。这个祭坛应该是大理石筑成，坛身雕饰这江流和浪花，但是它只有及腰高度，直径不过展臂宽度。
船家解说到：“往年前来祭祀的船队首尾相连成长队带来几百斤的腊肉，堆在祭坛周围。”
明玦：“那么，蛟龙就会在之后出现拿走腊肉？”
“传说中，你也可以向它祈福，说不定会听到你的心愿，帮你把愿望实现了”
明玦：“传说……太不靠谱了吧。我直接问你吧，你见过蛟龙吗？”
“不是传说，难道是真的吗？你见过所谓的蛟龙？”
“当然见过。”明玦面色凝重地说着，之后意识到氛围不对，岔开了话题。“我相信它的存在，我想出现当面告诉它我的愿望，这样才表达的清楚。没想到蛟龙也喜欢腊肉啊，我带的不是吃的，这次带的东西也是它无法拒绝的。”明玦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层层包装，拿出了龙珠。
“你虽然用很多层的包装来装饰它，可是就这么一个灰不溜秋的珠子，是什么古董吗？假的吧？”
明玦：“我不是上门做生意的。不过我可没准备卖假货，这确实是个宝贝，是龙珠啊。”明玦小心地放在祭坛的中心。
许久，寒风渐起，可是这祭坛没有丝毫变化，所谓蛟龙也没有现身。
“露馅了，蛟龙看出来这是赝品。大概你也只是受了城里那些专家的骗，花大价钱买来的赝品，城市里的汪洋可比这里的小河水深多了。不过你要是诚心祈福，它也不会怪罪你。”
明玦：“我也希望它是假的，连带我朋友那复杂离奇难以捉摸的过去也是假的。那就再等会吧，你说过它不是只有冬至日才能出现吧。”
“你能在这里等到冬至吗？这样吧，你把东西留在这里，等到冬至日的时候我祭祀给蛟龙，向她诉说你的愿望。”
明玦：“有些事情只能当面说啊。”
“够了。”船家撑着船桨立在岸边。“这些都是寻求安慰的东西，而你现在如同着魔了一样。这是一种传说，是一种广告。人们听说有蛟龙就会来这个并没有特色的小镇来参观旅游。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吸引什么游客，直接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总有你这种狂热分子来这里祭祀。”
“既然都知道是一种安慰，为什么每年还有大队人马来这里呢？没有收益还年年弄这么劳民伤财的活动？”明玦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一种习俗罢了，有所谓历史传统的风俗。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也请你不要指责。”
明玦看了那条河流，下游的某处吗，这条河延伸到此一直到更远处都是清澈见底，仍然没有鱼的生存的迹象。“世上没有不解之怨，我现在来这里就是和谈的。希望能够见蛟龙一面，实在不行你代为转达也可以。拜托你了。”
“……”船家在那里嘀咕，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看你这样子，你是大学生吧？”
“是的，今年刚上的大学。”
“真好啊，能读大学。今年我没有考上呢。”她眼神中透露了一丝哀伤，明玦看她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她却已经要为生计而忙碌了。
“那么你在这里诚心祈祷吧，或许她会出现。祭坛后面有一间小屋，是修祭坛的工人留下来的，来祭祀的人也有时要在此处过夜，每年来会来维护一下。我……等下就回来，不管有没有出现，我都接你保证在落日前回去好吗？”
明玦：“好吧。呃，还有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上学的话，再准备半年去考吧，有个文凭总归好一些。”
“谁养我呀？村里捐款让我念完高中就不容易了。难不成你要贷款给我？”
明玦尴尬地笑了笑，看来这是船家最敏感的神经，一旦不慎，就会坠入深渊。明玦再没话说，转身去找那间小屋去了。
这间小屋和预想的一样积了不少灰，里面东西也很简单，一张简单的折叠床，地缸里还放着一些干粮。明玦本来也带了应急食品，但是米还是很有吸引力，就拿了些吃了起来。明边吃边想着蛟龙的事，慢慢联想到短暂的和瑶吃饭的时光，她并不是像这个蛟龙一样要食肉尽兴，但是也有自己的特点，比如几乎不吃主食，尤其是大米，她们三个虽然长得一样，各种习惯和生活习性不尽相同。
等回过神来已经到13点了，明玦决定出去晒晒太阳。龙珠依然静静地躺在祭坛上，船看来已经开走了。这里的人对蛟龙都有一种敬畏，等没有人的时候做不敬之事，他拿出了事先准备的寻找龙族的“指南针”，据说加了一根大鹏的羽毛，那个管理员有人太能说了，好像是真的一样，虽然已经见到过青鸾，再出来什么神兽也不会觉得违和了，但愿市中心图书馆的管理员没有搞错，拿了些干粮，准备直入龙潭。
两岸荆棘丛生，手上只有一把钝剑，还是从水中走，越往后走水流越缓慢，水中混杂了大量泥土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不过到脚腕，在里面行走只感到泥泞难行。按说“龙游潜水被虾戏”龙应该生活在大海之中，但是这个仪器却指向这边。并且按照齐龙图说的，蛟龙出现的地方往往有一些异象，比如巨人迹，太阳雨。眼下这些都没有，难道蛟龙确实不再这里出没？
看时间已经到14时了，虽然这里的冬天不太冷，但是现在气温却有些反常地高，于是把外套拉链解开一下。
这时四周突然变得昏暗，他抬起头，看见空中一个庞然大物凌空游动，遮天蔽日。那应该就是蛟龙，明玦没多想跟了上去。仔细看，身上有许多伤痕，行动也比较缓慢，威严之气有些削弱。但是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跟着。但是跟下去，怪异感愈加涌上来，水流到这里已经变得很小，路泥泞得几乎寸步难行。龙又不是泥鳅，这种地方能容得下一条大龙？看一下定位，信号不佳，这意味着进入沧海了，离城镇区已经很远了。
就在明玦准备继续追赶时，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上身被人紧紧箍住。
“先生来此，有何贵干？”声音非常喑哑。
明玦：“我有事要与蛟龙谈判。”明玦想能到这里来的，恐怕与蛟龙有些关系。
“你说的是真话吧，不然这刀可不长眼睛。”
明玦看那把刀，他预习过这是渔民用的短刀，也叫做吴钩。“千真万确。你是蛟龙的使者吧，不然你代劳帮我传话吧。”
“我可不管这破事。看你好像确实没有威胁，就放你走吧。我转个身放开你后，你就直接跑，不准回头，回头我可没这么仁慈了。”
明玦：“至少帮我把东西转交给蛟龙吧。就在我的口袋里，帮个忙小姐。”
她想了想，正准备去拿，突然反应过来更加紧地扣住了他。“别耍花招！我对你的什么东西不感兴趣。”
她转过身后粗暴地放开了明玦，就差没有一脚踢开。他在小溪中挪动着，走了几步后却停在了那里。她感觉不对，警觉地跟了过去，但这时她犯了一个错误，跟得太紧。明玦拿出剑她急忙挡住。
她拿出的是刀刃，对上了钝刀，来往几个回合后便卷刃了。明玦趁她失神时把她的武器打落。
“呀，卑鄙之徒！”
明玦：“大行不顾细谨。抱歉了。”
但是这里的路况十分不好分辨，明玦想快速通过却被绊倒，坐在了泥地中。
但是她也没有上来补刀，而是艰难地再泥地行动，离开了这里。
明玦起来后发现寻龙的道具不见了，仔细找了一圈才在泥水中发现，看起来已经不能用了，太阳偏西，夜间将更难寻找，明玦只好返回了祭坛。
“你这一身泥巴，看来是一顿好找呀。”
明玦：“但是我没有找到。”他看了看自己脏得不成样子与对方的干净清秀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回去吧。准备起船了。再晚一点可能就赶不回去了。”
逆流而行。
明玦：“那个明天你还有空吗？”
“怎么？约我不行，我没空。”
“不，是我明天还想来。”明玦一脸尴尬
“真是不死心，也行，但是我来回一趟很累的，这次给你友情价了，下次要加钱。”
“行吧……”明玦再次确认了一遍，汤濛发的信息，所谓援兵会来的消息，但是希望逐渐变的模糊，只好再次发了一条。
意外的是这次没有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汤濛：“应该就这两三天了。”
明玦：“那让他直接来嘉禾吧，到了就通知我来接。”
明玦喜悦的心情掩饰不住，连小船都有些晃。
“先生，请不要乱晃啊。”
晚上，旅馆房间的灯早早地关了，黑暗中有什么似乎在行动。
她从窗户外面打开了窗户，小心地搜查一番，房间好像没有人在，是出去了吗，毕竟这个房间没有独立卫生间，去外面又可能惊扰到其他客人，于是悄悄躲在角落，但是等了好一会任然没有人进来，她才重新搜查了一遍，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她来到了前台，此时老板娘还没有睡觉，她和往常一样打着手里的毛衣。
“文华啊，今晚房间一样很空，你来这里睡吧。”
文华：“杏姨，昨天的房客是不是退房了？”
“没有啊，不过今晚好像出去过，但是回没回来我没有注意。”
文华：“他有没有问你什么事情？”
“他就问了一些关于蛟龙的事情，不过我没有说蛟龙确实存在，毕竟我也没有见到过。”
文华；“那你说了什么？”
“蛟龙镇守于此，调节降雨以保每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以在冬至日的时候我们会前来祭祀，奉上腊肉感谢它的贡献，祈求明年也风调雨顺。”
她赶紧离开，去划船，在夜色中前往祭坛。继续走，终于从狭窄的河道看到了开阔的湖面，正是所谓豁然开朗。这里有多条支流汇入，才成了一个大湖，最后一条支流应该是汇入大海。
望向湖心，蛟龙正在其中酣睡。
文华：“他，没有来这里，还是……”
早些时候的明玦，在一个老婆婆家里。
“那是几个月前吧，我看见呐，蛟龙，在附近水域中游，但是看起来好像遍体鳞伤，也不像过去那样迅速。但是现在情况怎么样，无从得知啦。”
明玦：“所以蛟龙是确实存在的？”
“当然，婆婆我小的时候啊，见过三条一起出水的壮观场面呢，不过，现在很少看见了。”
“谢谢您。”明玦递上烟，老婆婆并没有接下，而是看着睡着了。明玦想着还是扶着带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就离开了。
清晨，文华又回到了旅馆，老板娘确认了后面明玦回到了旅馆。此时明玦也已经起来，看见了文华。
明玦：“船家你来了呀，今天也麻烦你带我去祭坛了。”
“今天我有些事情，所以你如果还想去的话，就明天吧。”文华极力掩饰自己奔波一夜的疲惫，和老板娘耳语后就离开了。
明玦看着她离开，心里也有了打算：船家，虽然你换了一个声线，但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是很容易暴露原来的声线的。我猜测你就是蛟龙的守护者，但是我朋友的数据体在它那里，我必须拿回来，希望不要阻止我。
老板娘：“客人今天还是在这里吃早饭吧，想要吃什么？”
明玦：“今天我想去吃点别的特色小吃，随便买点土特产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