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江畔
江畔广场。
小时候许怀觉得江畔广场可大了，他和钟老实比赛跑，看谁能一口气从这头跑到另一头。
他俩没有一次谁赢过谁，都是在半路上岔气，俩人手拉手哈哈大笑掩饰无能的尴尬。
但这样的节目屡试不爽，每次去江边玩都要上演一遍，每次也没个结果。
后来长大了，课业越来越繁忙，钟老实也有上不完的补习班，就很少结伴来江边玩了。
小时候的快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再是顶顶快乐的事了。
……
邓群坐在江岸边的台阶上。
今天的江边人不多，可能是风大的原因。越是离江近，风越大。
邓群孤零零的身影，在漫长的江岸线上，显得格外突出。
风衣被吹的摇摆不定，他身边摆放着鞋子和棉袜，双脚插在江水里，拄着双膝看着对面的太阳岛。
许怀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急不缓地下台阶，扶着邓群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边。
那时候许怀看着邓群，好像这么多年，他都没变过，还是和上高中的时候一样。
他们乐队几个人，每次来江边吹风找灵感写歌的时候，邓群和明哥背着吉他，键盘哥带着沙锤，许怀那时候还特意为了他们平时玩“不插电”，买了手鼓和沙箱，邓群他们毕业了，就再也没用过。
他们在江边默契的合奏，唱着自己写的歌，关于青春，关于成长，还有他们为数不多的对生活的感慨。
引来路人的围观，有时候还能赚个仨瓜俩枣，哥几个一人买个冰棍儿，收拾好乐器，就在江边离江水最近的台阶坐下，吹风纳凉。
邓群习惯把鞋和袜子脱了，双脚插在江水里，夏天是为了凉快，但春秋季节的江水，也是刺骨般的寒冷。
键盘哥就打趣着说：
“邓群这踩水的毛病，有能耐你大冬天插水里啊，看着你我都冷……”
而明哥就在一旁打圆场：
“邓群天生体热，这样他舒服些，冬天你插一个试试，你能插的动我管你叫爹！”
傻呵呵的许怀只知道在一旁捡笑话听。
那时候的他们，甚至都没想过这样惬意自由的时光还能停留多久，也不知道将来的风会吹向哪里。
年少时，不信人间有别离。
……
“对不起啊群哥……”
俩人并排坐着，静默了良久，许怀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邓群苦笑了一下，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和那个许念，是在一起了吧，你要跟我说的也是这个事儿对吧。”
许怀羞愧的低着头，半天憋出一个“嗯”。
“我都知道，所以不怪他。”
邓群伸手搭在许怀的后脑勺，顺着脖颈落在肩膀上，像从前许怀偶尔情绪失落，邓群也是这样搂着他的肩，小心细语的安慰。
对于邓群说都知道这件事，他已经不再奇怪，知道是应该的，即便他不说，想必和明哥大闹的时候，也会去调查，总要弄明白前因后果。
不然还能如此淡定的跟他讲述这件事，就不是邓群了。
“我以为，你应该是怪着许念的，我不想看你一个人扛，你没错，错的是明哥。”
“哈哈，那也应该怪你明哥，不关许念的事。”
“所以你连明哥也不怪，就自己一个人憋着……”
许怀越说越委屈，好像这个篓子是他自己捅的，要是能看见邓群发火发疯，他还能稍微放心点，越是平静，他越觉得不安害怕。
邓群的眼神里突然暗淡无光，低头看着脚下的江水。
没有游船经过时，江面是平静的，但今天的风大，会有细微的浪花被风吹上岸，波光粼粼地经过邓群的脚踝。
天暖和的时候，还会看见小鱼在脚边游来游去，现在中秋已过，别说小鱼，连江水都显得死气沉沉。
“我心里有他，所以责怪不了一点，我很珍惜拥有过的一切，所以不能让恨玷污了它。许念是无辜的，这件事本来就与他无关……哎？？不对啊！！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你才跑出来的？？”
许怀紧张的搓了搓手：
“吵架算不上吧，我就是觉得他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要是早跟我说，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群哥。”
“有什么用呢，人要是变心了，十万头驴都拉不回来，更何况他是你明哥，他的脾气你不知道嘛。”
“群哥你跟我说实话，许念是不是做了什么，咋就能叫明哥这么上头呢。”
“害，别说明哥了，我看许念都移不开眼，他跟你不是一种好看，他好像个黑洞，越看越上瘾，你们学校就没有女孩追他么？”
“有是有，但没我多……”
“哈哈，傻小子，所以你俩就凑合到一起去了是不？？”
哥俩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沉闷的气氛，许怀傻笑着挠头，本来是来安慰他的，现在反倒被邓群安慰，多少有点更加过意不去。
“其实那时候你来找我接bossa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我俩的事儿来着，但是看你情绪不高，脸色不好，没敢开口，是不是从那时候起明哥和许念就……”
邓群立即比划了个停止的手势，义正言辞地打断他的话：
“停，我说你必须正视一点，这事儿跟许念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你明哥一头热，别因为个不要脸的主儿，影响你俩的感情，人家许念是好样的，从来没有因为明哥怎么样，对你也是不错了，你最好早点回去给我哄好喽，别因为不体面的事闹的你俩心里有结。”
“嗯……你真不怪他？怎么说他也算是第三者，我其实是来替他赔罪的。”
“哈哈哈哈……”
邓群被许怀弄的哭笑不得，双手向身后的台阶拄着，仰头看天，云彩急匆匆的，像是要来一场急雨。
“这算哪门子三儿啊，你也不用赔罪，不是许念也可能是别人，所以都没关系，人会长大，感情也被鸡毛蒜皮的小事磨平，不过是漫长的祛魅的过程罢了。”
许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可我……我刚才好像话说的有点重。”
“说什么了？”
“我说他是三儿……”
邓群差点惊的跳起来。
“哎呦我操，我说你小子怎么分不清好赖呢，许念是你什么人，我和明哥又是你什么人，这时候你得站在他的身边，无条件护他，怎么能指责他呢还说的这么难听，再说了你也没弄清楚原委，张口就来？？？你等我现在就给许念发个微信。”
边说边掏出手机，嘴里还不停的嘟嘟囔囔，一门心思的埋怨许怀不懂事。
这件事本来就会让许念加倍受委屈，他作为最亲密的人，不明白可以坦白了问，但怎么也轮不到他在这儿指责许念是三儿。
许念但凡有一丁点三儿的举动，邓群会留他到今天？管他是谁的哥，连许怀都一样连坐，谁也别想好！
许怀赶忙上去拦着：
“别别别我知道错了群哥，我这就回去道歉……哎哟我拉不下脸啊。”
邓群挤弄着五官，连叹气都觉得多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可真行你！赶紧滚回去！滚！”
“嗨哟～～群哥～”
俩人说话拉扯间，秋雨伴随着冷风，淅沥而至。
秋冬的北方，天气像小孩的脸色，说变就变。
许怀刚来的时候还是晴朗天，这会儿黑压压的云已经逼近，雨点也在江面上愈渐明显。
雨来得急，猛然间就越下越大，许怀赶紧拉着邓群：
“我操下大了，赶紧走找地方避一避。”
邓群却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把双腿往更深一层的江水里伸了伸，仰着头，瞬间脸上就被骤来的风雨打湿，还带着笑意。
“走不了啦，湿着吧。”
“有毛病吧你这人！！！”许怀骂骂咧咧的松开邓群，自己又坐回原位，扣上卫衣的帽子，学着邓群的姿势，仰着头任凭雨水冲洗脸颊。
“可真特么冷啊邓群……”
雨声大到，俩人说话都要靠喊的。
“嗯……但你看江面。”许怀顺着邓群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风雨急的远处已经泛白，来势汹汹。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江面有啥啊？威尼斯水怪？？”
邓群孱弱的疯笑了两声，一股子病娇模样说：
“你看，下雨是老天爷在放烟花，溅起的水花多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