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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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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爸把他送艺校学鼓,那时候我也在艺校,我学画画。他好像还挺受老师喜欢的,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他那个鼓老师对他,比亲爹都好。”

    “这样我妈就能顺道带着点许怀,接送去艺校啥的,要不然,他跟着他奶,也实在可怜。哎……甭提了,他奶我真是不理解,神经病一样。”

    许念听着开玩笑式的话语,满心踌躇:“虐待他?”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俩住对门这几年,他啊,没穿过一件新衣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我就老把我的新衣服新鞋给他穿,他嫌我脚臭,我都不舍得穿,给他穿。”

    “有时候放了学,我都吃完饭写完作业了,老能听见走廊里有人来回跑,我妈把这个小孩捡回家,邻里邻居的帮忙看护着点,喂点饭菜啥的。你不知道俺们小时候冬天有多冷,至少别在走廊挨冻,别乱跑,帮多咱也没条件。后来他跟我说,他打不开他奶家那个门,就只能冻着等他奶玩完麻将回来。”

    许念的手微微攥紧,有点慌,他是知道许君山常年不在家,许怀小时候跟他奶过,但从来没听他说过他奶是如何对他的。

    这些还只是钟实看见的,看不见的时候呢?他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一个人捱过来的……

    他数着日子,从五六岁起,到现在,十几年……

    脑子里勾勒出了无数画面,小小的人,吃不饱穿不好,在冬天的大雪里,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转悠,打不开的门锁,急得直哭,小手小脸也冻的通红。

    受了委屈,没有父母可以依靠。

    许怀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这些话他不敢当面问许怀,怕他难过后情绪暴跌。

    想到这儿,鼻子微酸。说:

    “打不开门?为什么!他那么小,就让他在外面冻着?生病了呢?冻坏了怎么办……”

    许念有些急,拼命地压着心里的火。

    “就是打不开呗,你笨想,他奶能打开,他打不开,要么就是锁旧了太难开,要么就是根本没想让他开……反正我觉得,他奶就是想扔了他,但许怀不这么认为,他小时候总说自己乖一点就好了,可是他一直挺乖的,从来不惹事打架,但他奶一样不喜欢他,总是打打骂骂,隔着一堵墙,都能听真亮。”

    许念望了一眼台上忙碌的许怀,那个曾在他眼中,是小太阳一样的存在。

    自己已经很疲累了,干嘛还在照亮别人。

    一种剜心枯血之痛,让许念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死死掐着关节。

    “我妈说,许怀这小孩命挺苦的,爹妈离婚都不在身边,他奶还精神不正常。让我对他好一点,经常带他玩,别让他难过。”

    “我记忆特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次我在他家玩,电视里说着什么离不离婚的,他奶突然就魔魔怔怔地跟我俩说,离婚就是没家啦,没人要啦,当垃圾一样丢给我,讨厌死人了……那表情狰狞的我死都记得。就那次,给我吓得再也没敢去他家玩。”

    “那时候才多大啊,后来我俩就在院里玩,厂区小孩也多,他们都不爱跟许怀玩,因为都以为他是小哑巴。”

    许念喉咙紧锁着滚动了一下:“都不喜欢和……小哑巴一起玩么。”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性子孤僻,也不爱说话,所以没人跟他玩,他主动接近别人,也会被推开。

    但从来就没有一个像钟实这样的人,在身边护着自己。

    “那可不,谁爱跟哑巴一块玩啊,不会说不会笑的。所以只有我跟许怀玩。”

    许念:“那他后来,怎么又会说话了……”

    “我觉得是被我带的,他天天听我说,反正也没回应,我就不停不停地说,一件事翻来覆去讲,他慢慢就开始跟我说话了……”

    许念:“许怀现在这么话多……”

    没等他说完,钟实直接就抢过话把儿,贼自豪地说:“没错~我养的!”

    许念:“那你还真是干了件好事……养得这么个碎嘴子……”

    “再后来上初中,我学习不好,他也没强到哪去,天天就摆弄他那个叮叮当当的鼓棒,上课敲下课敲,你别看他成绩不好,志向可远大了,他跟我说咋也得考个差不多点的高中。以我俩那时候的成绩,升本部都难。”

    “但是有一次吧……哎,我俩差点死了。”

    许念心里又被莫名地捏了一下,明显的磕巴:“怎……差点死了?”

    “可不嘛,我俩小时候爱在江边玩,有一年冬天封江晚了,我俩也不知道,看似江面冻住了,就下去玩,结果我掉冰窟窿里,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没上来,还是许怀,拼了命救我,冻得牙都快咬碎了也没撒手,到底给我拖了出来。他说他死都不能让我有事。然后我俩回家时,全身上下连裤衩子都湿透了,冻得邦邦硬,我妈又给我一顿揍。”

    “后来我就跟许怀说,许怀,我钟实的命都是你给的,你想考哪,我薅秃了瓢也跟你去,这辈子都跟着你,护着你。”

    听到这儿,许念嗓子里涌来一股腥咸,拼了命压着。

    不明白这么严重的事情,被钟实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他不敢闭上眼睛,不敢构想画面,也不敢体会,零下的空气、江水和北风有多刺骨,两个半大的孩子,挣扎着,最后相互扶持瑟瑟发抖地上岸。

    渐渐松了拳头,指尖因为攥得过紧而隐隐发麻。

    “我俩初三那年决心奋起直追,虽然是垫底进了三中,但我钟实也挺厉害,嘿嘿,硬肝考上了省重点。这不,又一个班了。”

    “上高中后我就没再学画画了,想好好学习,反正我画画也考不出个名堂,但是许怀不一样,他是艺校尖子生,我必须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有机会跟他一起考到北京。”

    许念:“嗯,听他说了,你俩要一起去北京。你待他是真的好。”

    “那当然了,许怀是我自己选的家人,和该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

    对话的时间不长,许念几乎把每一个字都记住了。

    他舒了一口长气,靠在沙发背椅上,仰着让自己尽量放松。

    想着许怀的影集,里面瘦瘦小小的人,幽怨的眼神……像一把在锈迹斑斑等待发射的箭。乍然间脱了手,直击自己的心。

    用血肉模糊的方式,把那眼神,烙印在了生命里。

    好像坐了一次短而急促的过山车,五脏六腑都跟着颠倒,他可以不共情旁人,但许怀对他来说的重要性,大于任何可能性,所以悲喜在他这里,都被无限放大着。

    而钟老实这个人,在他印象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他原本以为,他俩好,是因为认识年头太久了,年少情谊。

    却不想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仿佛能体会到,钟实见证了许怀的脆弱,不堪,风光,那都是他,鲜活立体。

    而钟实一家子的善良,像他的名字一样。

    如果没有他们在许怀年幼时的照顾,许怀还能好好长大么。

    即便是能,也不会比许念自己强。

    这俩人好像一同经历着,相似又不太相同的童年,一南一北,到底是什么缘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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