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裴舟很失望。
他从抽屉里找到了小女孩当年送给他的一片树叶。
那片树叶子，一直被他夹在书册中珍藏着，可惜时间过得太久，树叶又被水淋湿过，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将近天黑的时候，做工精美的女装、胭脂水粉等等被搬到裴舟的院子里。
赵迟先抱了一床大红色的棉被进屋，看书的将军只是掀了掀眼皮，并没有阻止他。
赵迟便大着胆子将温雅的衣服塞进裴舟的衣柜，还在裴舟的卧房放了一张女式梳妆台。
出门的时候，赵迟将温雅拉到了一边：“虽然将军不喜欢主动的女子，但您是夫人，或许可以试试。”
不试哪来的小主子呢！
以将军的性子，能同意夫人和他睡一个屋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根本不可能和夫人发生什么。
温雅：“”
赵迟以为他暗示得很明显了，
可温雅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她对裴舟有贼心也没贼胆，她绝对不会胆大到去爬裴舟的床。
惹裴舟不快。
很快到了晚上。
卧房里，裴舟手里捧着一卷书，就着油灯细细地品读。那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微微向上翘着，在书卷上落下蝶羽般的剪影。
他似乎很喜欢看书，
用完晚膳就一直坐在窗前，看完《史记》又看《策论》。
总之把一个屋檐下的温雅当做透明空气，完全不理。
温雅多少有些心虚。
下午她把裴舟“恶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才厚着脸皮留在裴舟身边。
温雅决定，她要履行“好好照顾”裴舟的责任。
恰好裴舟活动了一下肩膀、伸了个懒腰，还把面前的书合上了，温雅以为他是要换一本书看，赶紧从书架上为他取下厚厚的一摞书，殷切地供他选择。
毕竟裴舟坐在轮椅上，书架又太高，他拿取不方便嘛！
裴舟侧过头，幽幽地看着她。
他不过是想休息了，她抱着一摞书干什么？
偏偏温雅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满含期许地望着他，像是一只讨好的小狐狸，等待着主人的安抚与表扬。
裴舟蹙了蹙眉，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温雅的怀里。
温雅错愕了一瞬，还是猫着腰选出两本书。她看出来了，裴舟喜欢看史书，是想让她帮忙挑选呢！
温雅：“《战国策》和《后汉书》，你想看哪本？”
裴舟犹豫了片刻：“《战国策》。”
温雅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骄傲。
她将《战国策》拿给裴舟，然后搬来一个小板凳，乖乖坐到裴舟身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舟瞧，等着裴舟“发号施令”。
裴舟眼眸微暗。
温雅挡住了他的光，让原本泛黄的字体愈发看不清楚了。
她既拿书给他看，又不让他好好看书。明明她已经累得不断打哈欠了，还强撑着守着他。
她到底想干嘛？
裴舟合上书：“我要歇息了。”
“行，我推你过去。”
温雅欢快地应下，积极地将裴舟推到屏风后面的床边，然后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温雅寻思着，
裴舟坐着，帮他宽衣肯定不方便；还是得先把他弄到床上，再帮他宽衣。
她要怎样才能将裴舟弄到床上呢？
裴舟的眉皱得更深了。
温雅双手托着下巴，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还用手比划了一番，最后走到他跟前，伸出双臂，从他的腋下环住他。
裴舟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又想弄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于是故意没动，任由娇小的温雅贴近自己。
温雅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似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往上提了提。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处，不经意间露出被他咬过的白皙颈项。那殷红的伤口、错乱的牙齿印，都在提示着裴舟不该有的想法。
她的血味道真美
渐渐的，裴舟意识到状况好像不太对。
温雅主动投怀送抱，原本是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裴舟却生出了格外不爽的感觉。
因为温雅抱着他往上提，
一次又一次，
企图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
裴舟本就长得高大，若是站起来会比温雅高出一个半头；加上温雅体形娇小，力气又远远不够。
眼见温雅的额间都有汗渍了，她还没有放弃。
裴舟忍无可忍：“你想干嘛？”
温雅歪了歪头：“抱你去床上啊！”
裴舟的脸，突然一下子沉下来，下颌线抿得很紧。
许久，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垂下眼睑，遮住眸底即将爆发的情绪。
他咬着牙齿，近乎一字一句地说。
“你抱得动？”
温雅松开裴舟，甩了甩酸疼的手臂，认真地解释：“现在是抱不动，多练习几次就抱得动了。力气会长的嘛，而且”
温雅话还没说完，裴舟已经双臂撑在床沿上，轻轻轻松坐到了床上。
温雅愣了愣，
对哦，
裴舟是武将，哪怕双腿不能活动，他的生活也完全能够自理。
是她过分担忧了呢！
裴舟直挺挺地躺到床上，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再也不愿多看温雅一眼。
温雅：“将军，穿着衣服睡觉会不舒服呢！”
不仅会不舒服，还容易打被子着凉呢！
裴舟：“”
温雅见裴舟不说话，他的脸却越来越红。
想到赵迟说的裴舟不喜欢主动的女子，莫非裴舟不愿意脱衣服睡觉，是在防着她？
温雅不知道，裴舟是被气的。
温雅：“你放心，我们虽然是夫妻，但不经过将军的同意，我是不会轻薄你的。”
裴舟：“”
轻薄？你试试？
温雅一边说话一边帮裴舟掖被角：“我就睡在外面的软榻上，将军有事就唤我。”
温雅说完转身离开。
好一阵，裴舟才睁开眼。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笨的女人？！
他利索地脱下外衣，胡乱地扔到床尾，想想又翻身起来，将外衣翻个面，仔细地叠放整齐。
再次躺下的时候，他竟觉得有些好笑。
那个女人，难道是在刻意表现自己很懂得“照顾”人？
屏风外，
温雅灭了油灯，脱下棉袍缩进软塌的被子里。
窗外起风了。
寒风夹着雪花拍打纸窗，在温雅的耳畔呼呼作响。
温雅侧着身子，缩成一团，内心无比的宁静。她再也不用担心半夜被谁揪起来扔进柴房，或者天还没亮就去给姐姐试药。
她还能和裴舟睡在一个屋，将无数个夜晚的思念全藏在枕边。
今晚，
她准备做试验，看看自己的药香味是否真的对裴舟的病情有帮助。
温雅睁着眼睛望向窗外，细细地数着时间，直到裴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才窸窸窣窣起身。
温雅抱着自己的被子，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小声地唤。
“将军？将军？”
裴舟似乎睡得很沉，压根没听见温雅的声音。
温雅放下心，借着微弱的月光，把棉被铺在床边的地上。她坐在棉被上，斜趴在床头，将她的右手腕放到裴舟的鼻尖下。
这样他就可以闻到她的药香味了吧！
做完这些，温雅才枕着自己的左臂沉沉地睡去。
黑暗中，裴舟猛地睁开眼。
作为一名将士，时刻保持超高的警惕是最基本的习惯。当温雅起身之时，他便醒了。
直到鼻尖传来熟悉的药香味，他紧握的拳头才慢慢松开。
原来让他倍感安心的药香味，是温雅的体香？
几息之间，他便想通了温雅非得照顾他的原因：全因他白日里说了一句，那药香味让他心安。
裴舟轻轻侧过头。
卧房内，娇小柔弱的女子斜趴在床沿边上，她身上的被子早已掉落在地上。
屋内虽有炭火烤着，还算暖和，可她这般，即便不染风寒，也不会睡得安稳。
裴舟的手伸到床边，
想要翻身替她捡起地上的被子，却又放弃了。
说她笨，都是抬举她了！
她完全可以明说，然后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何苦要这般难为自己？
一个晚上，裴舟都没怎么睡。
五更的时候，温雅听到鸡鸣的声音，醒了。接着她发现，裴舟的睡姿有些奇怪。
他面向温雅侧卧着，右手放在枕头下面，左手伸出被子随意地搭在床沿边上，恰好抵住温雅肩头的被子。
由于二人离得极近，裴舟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温雅的额头，烫得温雅微微红了脸。
想到裴舟之前硬枕着温雅的手腕睡觉，温雅对于裴舟现在的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温雅赶紧抱着被子爬回软塌，谁知同一个姿势维持得太久，她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刚碰到软塌，温雅便寻了个舒服的睡姿。她在地上坐了好几个时辰，腰酸背痛，终于能缓解一下了。
等到天亮后，她一定要问问裴舟的身体情况。
屏风后面的裴舟，勾了勾唇角。
恍惚间，
他看见地上有一片金光闪闪的叶子，样子很熟悉，就在温雅刚刚睡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