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法三章
来人一袭款款衣衫如云若雾,穿在身上不仅仅透露出一股冰清玉洁的美好,还有种特有的仙之神气。
用苍岚的话来说,有路时晷这类人的存在,书中所描写地那般岁月静好便有了现实原型,让颇有些爱美之心的他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无论知晓了故事里这人那般的悲惨经历,还是现在见到活生生本人,皆是如此心情。
差点掉进美色的陷阱,苍岚立刻回忆起系统的描述:
“路时晷有一件法器。”
“早年他师尊离世时,赠与他的一支神笔。名为谨言。这东西虽然看似根平常的文房四宝之一,不过介于其笔毫取自千年恶兽项颈最难取的一撮毛;笔身为千年寒冰木所制作;笔中含芯为传说中不死鸟的心头血。”
“其无坚不摧,极阳极阴,常伴在路时晷左右,威胁性极高,宿主你要小心这一点。”
苍岚对这个小心一开始还是持有保留意见,毕竟不管用再稀有的材料制作出来的,笔杆子还是笔杆子,总不能干得过长木仓短炮。
而现在,苍岚完全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那哪是写字的笔,完全是个被改造的杀人兵器。
“谨言”像是根柱子一样漂浮半空,跟在主子身后。其笔杆有碗口大小的粗细,看着形似迟长老藤杖的杆身上则裹着一层冰凌,结了密密麻麻一圈的雪花。
就在刚才一瞬,一片不知哪里飘零而来的叶子落在其附近,那笔杆子立马张开一片冰刃,将叶片削成了碎渣,随着风吹草动,迅速消弭在草地之中。
笔毫更不必说了,浓密地如扫帚一般,看着如同在水中一般漂浮自在十分得柔顺,估摸着那也不是什么善茬。
“请入座。”
苍岚以跪坐的姿势立起上半身,伸手做了个标准的礼仪请动作。
刚才所见让苍岚暗自吞了口长气。
他因早已经吩咐过了一群小妖魔不要靠近此处,因此便毫无顾忌地礼待道。
出乎苍岚意料地是路时晷竟真的顺从地默默跪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将前襟整理齐备,后摆落于垫子外,其动作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他将一对银环放在了案几上,却没有对这对银环发表任何的说明的想法。
待路时晷将自己整理完备,一双淡漠至极的双目未有半分遮掩地望入苍岚的眼中,便才开门见山道:“路时晷应魔尊邀约前来,不知道魔尊想谈些什么?”
就苍岚所想象的路时晷,这双因病而呈现青石绿色的双目中应该是澄澈的,至少也该充满了正派的清亮与不屈,才能让原主那般变||态地迷恋上。
现在在这人的双眼中,却让苍岚只读到了一句话:你且准备准备遗书,等会歇菜吧。
苍岚默默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要冷静,并背了几遍的已经想好的说辞。
只能听天命了。
“自然是仙魔两界的和平协定。”
既然对方不愿说明那东西的作用,苍岚也不打算对那对手腕粗细的银环起兴趣,他只让自己的眼神更加正常真诚自信,顺便在气势上与对方站在一个位置,让对方能够确信。但这已经近乎到达他的极限了。
加上潜意识告诉他,那银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苍岚此刻仿佛被一冷一热的温度包裹着,只感觉自己身上有条引线,正在炸与被炸的边缘疯狂试探。
“和平协定?”
路时晷似乎感受到了苍岚视线中的真诚,放缓眼神中的凌冽。
他的视线的边界处见到了正在拔营、还沉浸在要撤回魔域的快乐中的魔兵的热闹中:“魔尊的属下的做法似乎并非如您所言。”
早知道对方会这么说,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苍岚心头突突直跳,像是填高考志愿那般紧张。只是能力直指数提升了几个点,又不是重生,所以只要条件足够适合,就算之前有过什么巨大不可割裂的矛盾都能修复,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多难为他才对。
认为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苍岚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浅笑。
他笑起来时将面孔中天生的邪气祛除了半数,让人在这短暂一顺的感受到了些微特有的温和礼貌。
苍岚将手揣进宽袖之中,颇有种成竹在胸王之蔑视:“和平协定的条件,路仙上难道不想听听?”
在苍岚所了解的书中的路时晷中,这位永远都是不苟言笑的。
无论何时都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是那种被欺凌疼狠了才会倔强地泄出一个表达不满的字来,之后便再不会出一声,极能激发出男人的侵占谷欠念。
但此刻,这人现在面上满是深意的笑意,让苍岚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后颈发凉。
系统的那些:“他的伤可能已经恢复”“把能力不小心调高了几点”在苍岚脑海中回响,拉响了他的警报。
“若魔尊愿戴上这“慎行”,任何和平协定,仙境都愿与魔尊商讨,”路时晷似乎发现了苍岚微小的变化,便引着苍岚的视线看回案几上的银环。
原本苍岚已经准备好了诸如:
“有他在,保证魔族不再踏入仙境半步!”
“每年进献给仙神诸多贡品!”
亦或是“将他那不听话的下属交给人处置!”
现在倒好,都给他省了。
苍岚迟疑地望着案几上那对银环,银环小指宽窄,在一口出遥相呼应着个盘口,其上没有任何纹路装饰,乍一看就是一对给满月小儿打的银镯。
但苍岚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坑。
不想跳。
苍岚满心满眼写满了拒绝。
在下一刻,方才之事像是苍岚的错句一般。
“魔尊不用担忧,此物名‘慎行’,只是一种相约限制,”路时晷跪坐的姿势笔直挺拔,又恢复了书中所描写地那般清淡,一双冷目中传递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
“不知魔尊是如何看法?”其语气的柔和中同样满含着冷漠,与前一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能有什么看法?
都摆好垫脚石了。
照现在的情况就是,跳了坑什么都好办;不跳坑彻底闹掰,他就要为原主背上发动三界战事的恶名,然后在原主的臭名昭著中遗臭万年,好死不死。
他可没有超度渣滓的好心。
或许,他可以扒在坑沿,找机会跳出去。
苍岚迅速思考着,视线一直停留在银环之上。
只不过路时晷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系统说这里只是原书的平行世界,也确定了他没有重生的可能,总不可能跟他一样提前知道了剧情走向,想宰了他不成。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而且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多想。
“倘若可促进仙魔和平协定,孤甘愿。”苍岚拿起银环中的一只,抚着冰凉的银质,心一横,再不犹豫地扣在了手心之中。
银环扣到手腕上,扣口出便立刻如活物般张全,焊成了死扣。
“如何?”苍岚抬起已经带上银环的还很大孔隙的手腕。
宽袖因为抬起而堆叠在手臂上,银环则几乎是落在他手肘处。
苍岚的皮肤是天生地一种白,虽然他曾干过为了小麦肌肉而在天台晒七七四十九天的太阳的风光伟绩,最后以肤色一点没变,反而更加亮白而告终。
这也就使得在路时晷眼中所见,是一只雪白如玉的手臂上落着一只朴素至极的银镯,那般令人遐想连篇。
“还请魔尊谨遵今日之言。”路时晷似乎才算满意地回道。
但再也找不出方才那种骇人邪性的痕迹了。
他却是站起身来,客观公正地分析道:“协定之事重大,魔尊可愿一同前往鄙人敝居月华门,共商大事?”
不愿。
苍岚在心底回答道。
而且客观公正地分析不该跟他讨价还价,先让他退兵才对吗?怎么就直接跳到上门商议了?
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一定是坑。
但苍岚脸上还是说笑好地试探性回道:“此事过几日再议。等退军完毕,待吾将我魔族安顿妥善,再来仙境,以石刻铭我两族万世祥和。”
“不知路仙上觉得如何?”苍岚又将手腕上的银环晃了两下。
意在提示路时晷,他之诚意。他已经被此约束,此事已成定局。
“路某自然相信魔尊之言。”
“不如我们今日便约法三章。”苍岚生怕此事再生事端,立马再给上一道保险。
路时晷满是好奇。
“其一,魔族此期间绝不会侵占魔域之外任何一片土地。”
苍岚伸出一根细瘦的手指,紧接着是第二根:
“其二,若有任何有关魔族之谣言,如果无有孤的断言,请仙上万不要信。”
“第三,近来魔族会有微小动荡,还请仙上不要过多忧虑。”
此三条涵盖了苍岚所有的担忧,他要先回魔域纠正那些好战分子,然后好好整治整治那帮被老妖魔搞得乌烟瘴气的尊位周围的风气。
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渣渣,洗白活命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给自己扫出一块舒服点的位置,原主那原版的配件统统都给他撂了。
望着那袭月华款款而来,现在又如此淡漠独自地离去,等回去那仙境成为门中境内仅存的三圣之一,长上至高点。原书里甚至得为了些陌生人牺牲掉自己所有的骄傲甚至生命。
这不仅让苍岚有那么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可怜有担忧。
只是这份极为轻淡的情绪,在他低下头看到手腕上看似宽大可以随意取下,事实上根本拿不掉的银环“慎行”时,这种心情立马就灰飞烟灭了。
见到路时晷终于离去,玄鸟君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立在苍岚身后:“尊上可以启程回魔域了。”
“不。你等会儿跟我去一趟赤泠君驻地,此地的魔兵有人替你带领。”苍岚不可拒绝地将跪坐麻了的双脚散开,打坐。
“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不会再有领兵权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