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练衫
郑方平当然没有真把人带回去。
他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还是知道一点仙境内幕的。
这位仙境三圣之一虽然是个文仙，但真打起来没有尊上支持，他一准会吃个大亏，被打没啥，更有可能被擒回去，剥皮抽筋都是有先例存在的。
深知自己半斤八两的玄鸟君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当着几个小仙的面把这人背后的脚印扑打掉，随后立马卷起漆黑的翅膀，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苍岚之所以要跟人约在午后，完全是因为——
这么做帅（划掉
其实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谈，该谈啥？
两方之间的矛盾，这俩边的原班人马都没搞明白，他一个外来人怎么三言两语给调停？今天他因为恐高没能及时下来制止手底下的人，又搞了这么一出，那不成是那一棒子给个果子？而且打伤了人家不知道还需不需要赔
单就说这些就算都顺利解决了，跟仙境的人商量妥了。长老会那边，魔族那边该怎么处理又是个大问题。
想得越多苍岚越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什么魔君。
苍岚被小魔兵引入一个在一众帐篷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猜测大概是那只玄鸟的统帅帐。
五大魔君分布在仙境边界五处地方，没有传信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会再一次出现被一堆妖魔围成一团的情况。
苍岚坐在主帅位子上，挥退小魔兵，便再次将怀里被他搓成一团的系统拿出来，面无表情道：
“救不了了。你准备准备，等会咱俩一起自焚吧。”
系统被他吓得个半死，您要寻短见不要拉着它啊！它还是个没见过大千世界繁花似锦的小系统啊！它还不想出厂没几章这么快就挂掉啊！
“请您深呼吸。
然后按照下面的心脏复苏自救法进行自救。（手指箭头）”
苍岚学得很快，在系统第一次给他说过技巧后，控火术便一直突飞猛进，虽然远不能放出那般能弑神的恶火，但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在指尖控制幽火了。
摆弄着手心中的乖巧地像一只猫儿一般的焰火，苍岚只看了第一句话就要转手要把它合上。
“算了，你先给我分析分析，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吧？趁着那只黑鸟没回来。”
苍岚将手心幽蓝的火焰掐灭，再次翻开一页空白页。
按照原著，慕和仙尊路时晷应该被月华门中人瞒着魔族发兵的消息，安心在他那幽居中养伤才对。
不应该这么快就出来抛头露面。
“这个，那个，那个这个”
系统“这个”“那个”了一整页也没这那个结果出来。
等得苍岚都发毛了，它才慢吞吞地挤出来一排小字：
“在穿前，由我们系统负责设置各势力的能力指数。由于我操作失误不小心，不小心把路时晷的能力指数提升了一个点…”
？？？
啥！？
这也能搞错的？！
当然苍岚并没有真正叫喊出来，他只在脑海中模拟了两遍世界爆炸而已。
“也不单是不小心的其实也有那么一丢丢的私心这样子因为觉得原书里的这个角色实在是太惨了，一时没忍住。”
苍岚冷漠地回了一句，“等咱们被他做掉后你就不觉得他惨了。”
“后果，后果就是，他的伤可能已经恢复。”系统接着又浮现出一串字来。
路时晷在正常情况下可是近神阶段，如果不是原著渣攻捡了个漏，等他完全恢复分分钟一支神笔就能荡平魔域，削了这只变||态的脏玩意。
而且后来黑化成那样，就算拖着不伦不类的病弱身子也能癫狂成那个模样，简直比原著里的这渣攻还要吓人好嘛？！
跟他谈？
要武力没武力，要必杀的互利条件没条件。
苍岚接捏着疼痛的太阳穴：“得了，还是一起毁灭吧。”
正巧那只黑鸟进了帐内，一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跑回来的，进来二话没说就跪在地上：“尊上！”
“属下没能把带人回来”
当然早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的苍岚默默将系统合上，望向趴在地上耷拉着一对黑乎乎大翅膀的玄鸟，更加头疼了呢。
比起像是恶人假好心的带人回来治疗，就这么放人家回去可能更利于坐下来谈判。
苍岚不发一言，从椅子上起身站起。
他倒不担心系统，这本书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可见的。
于是便放任它继续摊在案几上。
听到脚步声在朝自己靠近，郑方平玄鸟君伏在地上，一对翅膀已经抑制不住了颤抖。
他深深地记得这位主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就让前魔尊选择了自爆身亡。
只是最后等到的却是一句叹息声，以及仿佛梦幻的软话：“你去把小魔兵们都召集来帅帐前，我有话言。”
玄鸟立刻站起身来，离开了帅帐，麻溜又积极地召集人去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还有个正在开发的功能。”
看着一溜烟跑出帅帐的玄鸟身后洒落的一地黑色鸦羽，苍岚利用火焰热气鼓吹上一片黑色的羽毛，捏在他有些苍白的手中。
“宿主你，你又要做什么？”系统上浮现出一排正楷小子。
“想活命，就乖乖按照我的方式来。”
苍岚将这根带着些茸毛柔软的羽毛夹在系统书中，然后动作行云流水以系统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迅速撕扯下一张白页下来。
留下系统以无声的言语，满满感叹号震惊叫喊声。
苍岚站在帅帐前。
上一次一个人面对如此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情况还是在高中毕业做国旗下演讲。
谁能知道他一个现代谦逊好青年，也在今时今地加入了穿越者的装x潮流中。
“将大家召集过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苍岚清了清嗓子，还是正常声线舒服，总是压低声音，搞得他喉咙难受极了。
众小魔被赦了免跪之罪，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木讷呆愣地状态。
尊上到底是想干啥啊？怪吓人的。
“你们是自愿为魔族卖命吗？”
苍岚看了一圈，每一个都是双目无神，像极了一个个被利用的机器零部件，像是鱼的双目一般，已经不会眨眼地瞅着在高台上站着魔尊。
这不可能会有人敢回答吧？
“回尊上，俺就不是。”
一个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的声音随着一只半秃的翅膀般的手从人群中缓缓伸了出来。
说是翅膀般的手，实际上那不过是未来得及完全化出人形，只得保留着翅膀做五指用。
众人都像看死者的表情看向这只不知打哪来的乡下鸟妖怪，迅速为它摊开一块空地。
就连只为自己牟利的玄鸟君都为它捏了一把冷汗。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魔君只是冷淡淡地却又让他们莫名感觉有些兴奋地回了句：“说说理由。”
于是这小魔兵便慢吞吞继续说：“能有什么原因？因为俺不想。”
但这一切在一众魔物面前，这位完完全全是个不怕死的勇士形象，默默为他点了一根蜡。
“那如何才愿为我魔族效力呢？”苍岚突然嗤笑一声，仿佛是为爆发出之后的怒火积蓄着力量。
但这句极为平淡的话听在其他魔物耳中却是：兄弟，你已经没了。
别多说了，兄弟，你不怕死，我们还怕被你波及到呢！
“俺，俺们想回魔域。就种地。”这只怎么看怎么平凡的鸟怪认真极地回道。
众魔兵都沉默了，并默默将为这位兄弟点亮的蜡吹灭。
种地。
简简单单俩字，道完了所有人除了玄鸟君郑方平的心声。
自古以来深深镌刻在无论妖者魔者仙神者身上最深的记忆。
小人物唯一的一点追求不过是有活下去的保证，吃好喝好，然后在此基础上有个伴，相伴余生。这一点跟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对于妖魔而言，部分人所追求的东西对它们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而已。
不过在方才在神柱边走一圈后，苍岚敏锐的发现这些奇形怪状的小杂兵身上皆有的特质，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个麻布包裹起来的东西，不像是某类饰品，倒像是——干粮袋。
原谅苍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性。
他虽然一周都未进一丁点的饭水，但他完全不觉得渴与饿，当然也是在苍岚的威逼利诱下，小系统才乖乖说出实情，关于继承了不仅仅是金手指——控火术，身体还因为身份的接替，同时获得了原主的近乎辟谷的身体状态。
只不过他还是会对食物有种与生俱来的渴望。
不过后来在跟系统求证后，苍岚发现那些确实是干粮袋。
而且这些魔兵的身形都一般的瘦弱，有种病态的枯槁状态，怎么看都像极了营养不良。
于是苍岚合理猜测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妖魔鬼怪是不是也需要送个温暖？
顺理成章撤下一页系统的纸页，利用它的新功能，“伪装化形”，将那页系统纸可视化，伪装成了一只酷似拥有与玄鸟君一样的黑色鸦羽的小鸟妖。
然后自编自导自演了这段，尊主圣明的大戏。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回魔域，”苍岚指向魔域的大致方位。
“另一个，跟玄鸟君向南，为了不知所谓战到死。”
“”帅帐前围拢的妖魔们沉默一片。
真的假的？说要打的是尊上，说不大的也是。
不会是另外的杀妖借口吧？想试探我们忠心，如果真有人起哄就立马将其提娄起来当场杀鸡儆猴。
苍岚自然也知道这些小兵虽然跟着新主不长，但应该早就被原主折腾地肯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他了。
这还多亏了他事先有所准备。
在一众小妖魔中陆续涌现出一个个的“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勇士”们。
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在下眼睑下有一块系统认证的商标，都是产自从系统身上扯下来的纸页。
谁多不知道此刻躺在苍岚怀中的小黄，不，是“剧本之王便携式系统”有多悲伤。
煽动妖魔苍岚没有经验，倒是有过在高中有过一次为了能吃到食堂包子而鼓动同学们成功举行了长达一分钟零一三十七秒的伟大罢课活动。所以人多力量大。
小黄默默否认了宿主的这一逻辑。
终于大片的小妖小魔齐刷刷放下了手中自制的怪诞兵器，放下戒备地选择了再相信魔尊一次：“我们想回魔域。至少不想死在生身的地方。”
“求尊上成全。”
苍岚虽说嘴上一句没救了，但终究是舍不得这条小命。
原本还在担心是不是会失败，毕竟如果这一关键把握不成，后续很难展开，后面即使回到魔域也没一点支持的势力，作为一个修炼阶级碾压全场，但实际是个战五渣，这样的他很难在保全小命的情况下载魔族中站好脚跟。
于是看清势头立马跪在一边的玄鸟君感受了来自魔尊的独特关怀。
“既然如此玄鸟你便去安排吧。”
于是诸多的小妖小魔仿佛做梦一般开始拔营收拾，但却如何也找不到那几位冒死诉真言的陌生兄弟了。
苍岚默默回到帅帐中，搬了一张案几，两个垫子，在驻地一侧的一条小溪边支开放好。
选择这地方不仅仅因为这地方山清水秀很符合将来之人的气质，还因为这地方能看得清楚魔兵拔营撤军的全部场面。
在案几边跪坐下来的苍岚抖擞开宽大衣袖，将背脊挺直做好。
不远处，一袭月华白练衫，款款而来。
路时晷腰间的半月玉佩与衣摆下的坠着的细碎银铃相互映衬着，形同一位下至凡间的人间至纯的仙神。
让苍岚被一众妖魔鬼怪污染的双眼瞬间得到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