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除夕没能如荣礼桓所愿, 和荣老七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守岁。
他在曹先生那里耽误了一些时间。
曹先生说,赵玉已经许久不来见他了,找也找不到。
说这话时, 曹先生难掩疲惫。
荣礼桓见时机合适, 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先生, 你可曾想过赵玉是否值得你这般掏心挖肺相待?”
曹先生一愣,“小礼,你这是什么意思。”
荣礼桓偏过头去, “先生为赵玉付出的太多了, 这半年来我是亲眼看着先生越过越潦倒,越过越贫苦, 这些都是为了赵玉。可是先生,赵玉如今不愁吃穿, 你改为自己考虑一番了。”
曹先生不言。
只是心中的委屈被这几句话勾起,慢慢发酵。
赵玉,赵玉啊!
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了,这一两个月前, 他觉得赵玉有才气,带谁都温文尔雅, 可直到现在, 他才发现自己对赵玉的认识流于表面了。
为了赵玉,他什么都压上了,可到头来呢, 换来的却是赵玉的避而不见。
有些话说多了也不好,荣礼桓叹了口气,便起身道:“我去给先生下碗饺子, 热腾腾的,吃着暖暖身子。”
曹先生不言。
因为他流泪了,不开口是怕被荣礼桓这个小辈发现。
等曹先生哭完了,荣礼桓也下好了饺子,“先生喜欢吃辣,我便往醋汁里多放了些辣椒,先生尝尝。”
饺子入口那刻,先生又哭了。
哭自己孤苦一生,哭教了十几年的弟子白教了,更哭晚年竟还能捡到一个会惦记着自己的小徒弟。
曹先生想招呼荣礼桓也吃,但荣礼桓来时已经吃了个肚圆,便推拒了。
但荣礼桓见曹先生孤苦,还是陪着他吃完了这一顿饭。
将锅灶收拾好后,荣礼桓要离开,却被曹先生叫住。
“今年你父亲阿爹不在,没人给你压岁。”他颤巍巍的掏出一个老旧的荷包,“先生给你压。”
荣礼桓哪好意思管这么一个好人家要钱呢。“先生,你生活贫苦,不必破费了。”
曹先生坚持,“没多少钱,你乖乖收着,意思意思。”
荣礼桓收了,有五十文呢。
“谢先生。”
曹先生抚须笑,荣礼桓莫名有种感觉,先生似乎想开了。
去荣老七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荣小双都已经睡着了,荣礼桓不好打扰小孩儿,打算放了饺子就回家。
但还是被荣老七硬拉着塞了点压岁钱。
荣老七冬天跟着荣礼桓小赚了一点,塞的压岁钱竟有一两。
又去几家赚了之后,荣礼桓便回了自己家。
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声音清晰可闻。
因为屋里太安静了。
荣礼桓一点不觉得一个人待着伤感、难捱。
因为过罢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荣礼桓看了会书,就歇下了,因为明早他要忙的还有很多。
若他是哥儿,荣礼桓便不必理会那些亲戚往来,但他不是,不说别的,那七个叔伯家里必得走这一遭。
荣老太太对他心中有怨,连见他都没见一面,荣礼桓高调的拜完年后,意外的领到了荣老大给的五文钱压岁钱后,就去了荣老二家。
不管平日有什么矛盾,今日大家表面都和和气气的,一直到荣老六家里。
他连门都没进去。
荣良这些时日忙着筹钱,□□家形势大变,谁都留着心眼。若荣良继承不了荣家八门,那他还还得起钱吗?
以他那好逸恶劳的性子,那些钱只会是有去无回。
不得已,荣老六家连房子都卖了,家里零零碎碎也都卖了,也才堪堪二两银子。
这连一半都不够。
荣老六一家无事可做,躲在草庐里气的整日打打砸砸的骂荣礼桓,若非荣老太太接济,他们恐怕会饿死。
“都怪那个荣小礼。”这是荣老六家说的最多的话。
“那就是个祸害。”
荣礼桓就是在他们家骂骂咧咧时登门拜访的,荣老六开了门一见到他这张笑嘻嘻的脸,顿时气上心头,“你把你哥哥害得这么惨,你还好意思上门来。”
荣礼桓笑道:“六叔这是什么话?我除了想恢复自己的性别以外,可什么都没做。”
“你敢和长辈顶嘴……”荣老六见他顶嘴,抬手就要打他。
这兔崽子一个人送上门来了,他不抽他一顿他就不是荣老六。
不想,荣礼桓轻而易举就将荣老六制住,任凭荣老六怎么挣都挣不脱。
“兔崽子,你还想以下犯上不成?”
荣礼桓一把将他往外一推,“我还从没见过谁家小辈来拜年,长辈二话不说先上来打人的。”
这边骂开了,村里的村民都闲着,围在一起看热闹。
“荣小礼。”荣良推开门,“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又上我家里来害人,我今天要替我五叔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几人连面子都不做了,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可见是被荣老太太养废了。
荣礼桓后退一步,“堂哥,我只是来拜年的,你们为何非要为难与我?”
“是啊,荣老六,孩子孝顺,一大早就上门来拜年。今天这大过年的,你别太计较了。”
围观群众都在为荣礼桓说话,荣老六一家的心都被刺痛了。
“这小兔崽子惯会装模作样,阴阳怪气,哄得大家都向着他。”
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荒唐,听他话里的意思,荣小礼名声很好似的。
可明眼人都知道,荣小礼最近在村里过得艰难,没几家愿意搭理他。
围观群众也是无语,“荣老六,你这就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荣小礼现在名声都成啥了。”
荣礼桓的名声说不上坏,但很微妙,微妙的让人敬而远之。
荣老六却只当大家都替荣礼桓说话,整个人气的哟,更想打他一顿。
可是荣老六打不过。
荣良替他打了。
荣良不同于荣老六,不是长辈,又从小欺负他,荣礼桓揍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哎哟喂,打起来了。”村民惊道,说完竟往前挤了挤,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人潮也跟着涌动了下。
荣良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荣礼桓……荣礼桓虽然也没离过酒色,但是他吃的多,锻炼的多,个子还高,猪牛都能宰,荣良更不是个。
从一开始就落与下风的荣良开始无能狂怒,“啊,荣小礼,我与你势不两立。”
没完没了了?
荣礼桓不耐烦同他撕缠,一脸冷漠的给荣良这个高高壮壮的大男人来了个过肩摔,然后将人死死按在地上,让荣良动弹不得。
“你要有本事,就去说服或者讨好众位叔伯,让他们和以往一样为你出钱出力,没本事就自己赚钱,拿我撒什么起?就算没有我,四伯和八叔家里可都有娃娃要出世,你凭什么觉得全家要非你不可。”
荣良认命的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放弃了反抗。
为了自己日后名声着想,荣礼桓松开人,整理了衣袍,仍将年礼送上。
“年已经拜了,六叔既不欢迎我,我也不多留了。”说完,拂袖离去。
荣礼桓一走,周围便窃窃私语起来。
“看来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没跑了,这荣小礼真是个爷们。”
“肯定是的,不然荣老六家会这么恨他?”
“这小子力气可真够大的,轻轻松松将荣良个大汉摔倒在地,一看就是个下地的好手。”
有人不赞同了,“力气再大,他不肯下地又有什么用。”
“话也不能这么多,将来他爹老了,他活不下去肯定得下地干活的。”
有人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娃一看就不像是个安安分分过日子的。”
……
“荣小礼刚刚那一摔,动作好生潇洒。”平日里与荣礼桓不对付的小哥儿,难得也捧起了红红的脸蛋夸赞。
“是啊,他比赵玉长得好看多了。”
“小芳,你在想什么?你不害臊~”
“啊,我,我,我没有,你乱讲啦。”然后捧着心哒哒哒的跑了。
荣礼桓走了,不知自己带来了什么轩然大波。
他离开后,在荣老七那里留了许久。
“新的一年来了,今年你想做些什么?”荣老七和荣礼桓吃着新年早上头一锅下出来的臊子面,边问他。
荣礼桓吸溜完一口面,“我想现将渡口的小生意交托与他人,再把地种起来。”
荣老七把自己小哥儿抱到火炕上,给他面前的桌上也放了一碗面条。
“你想将那生意托付与谁呢?那可不是笔小生意啊。”
“婶婶手艺真好。”荣礼桓又挑起一筷子面,“我想去问问二伯和三伯愿不愿意做,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便问问我岳父,再雇一个人。”
荣老七顿了一下,面色不变,“这肥差给了二哥三哥,那你自己做什么?”
荣礼桓笑了笑,“也不算白给,小生意我还是要插一手的。我呢,把地种起来,然后下场考一考试一试。”
荣老七是有些诧异的,他知道自己的侄儿一直在看书,也知道他有些学问。可他只上了一年学堂啊!
见荣老七诧异的看着他,荣礼桓笑道:“我只考一场试试水平,若是不成我也不会死磕,我打算在县里做个小生意。”
荣老七便安下心来了,“那有些事情是不是得早早准备?”
荣礼桓点点头,“在准备了。刚好我岳父认识以前做过官的人物,托他帮我走关系,开春便能参加童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