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别总是下雨天
大雨滴落在小水坑中泛起涟漪泛，整个天空一片灰蒙。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内可能会有晴天出现，自打那天夜里开始，这场雨就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陵园内站着一群身穿黑色衣服，胸口插有白色花朵的人，他们撑着黑伞，站在墓碑前悼念。
这是一场花季少女的葬礼，他们是逝者的家人，或是要好的朋友，他们将胸口的小白花放在墓碑前，嘴里轻声说着对逝者的思念。
钟声响起，成片的白鸽从天空飞过，它们是象征希望的精灵，也是逝者通往天堂的桥梁。
华国大学校园恐怖袭击案已经过去三天，倒塌的教学楼带走了一位年轻女孩的生命。
哭泣声述说着对逝者的不舍，直到现在，沈清霖的家人还无法面对她死去的事实。她的母亲伤心的趴在沈清霖的墓碑前嚎啕大哭，连上天也在可怜这位苦命的母亲，蕴藏着磅礴大雨的积雨云也悄然离去。
这座陵园内很宽阔，同时它也很安静，没有风的声音，没有雨的声音，生者的哭声向传遍四周，却听不见任何回音。
悼念的人群逐渐散去，天空又重新下起了大雨，没有了人声喧嚣，陵园再次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划过树叶的声音，雨滴落在水坑的声音。以及皮鞋走在石路上的声音。
郑锋一手撑伞，一手将白色鲜花放在墓碑前。他像变戏法一样，手中突然变出几颗糖果：“登登登登！清霖你看这是什么！”
他把糖果放在祭品盘中，他想了一想，又重新拿起一颗，特地把糖果的包装剥开，再放回盘中。
“清霖，不知道天堂有没有糖果，所以我特意带了一些给你。”
“什么？你说要我陪你一起吃吗？我这还有呢。”
郑锋从口袋掏出一颗糖剥开放入嘴中：“很甜啊对吧？糖果这玩意儿吃多不好，容易蛀牙，所以今天你就吃我剥的这颗，剩下的可以慢慢吃。”
“清霖，如果你遇到了很好的伙伴，可以分他们一些，不要小气，想吃我随时带给你。”
郑锋将伞收起，放在地上用来垫坐着。
“今天过后，我就要去华国科学院了，梁院长说华院有家属区，可以带上家人一起住，原本我想给你个惊喜，只是现在……不，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吧。”
“我今天穿的是你给我选的第一套正装，比起之前是不是多了几分成熟的模样？”
“……”
他在墓碑前问了很多问题，说了很多事情，他对着空气不停比划，在外人看来就像一个傻子。郑锋也清楚，他的问题不会有人回答，只是他感觉到，女孩正坐在前面，手臂抵在腿上，上手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大雨淋湿了他的黑色正装，雨水顺着发尖滴在脸上，没人看得出那是不是眼泪，郑锋的声音有些哽咽。
“清霖，我知道你在听对吗？只是被糖果的甜美滋味迷得说不出话对吧？”
咕咕～咕咕～一只白鸽落在墓碑前，它没有多看一眼祭品盘中的水果，而是径直叼起那颗剥开的糖果吃了下去。
郑锋心里有些激动，他有些不知所措，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他慢慢伸出手想要抚摸，如果它飞走了，那也证明这只是只贪吃的鸽子。
鸽子在捋着湿润的白色羽毛，面对郑锋伸出的双手，它歪歪脑袋，竟然跳了上去。
“清霖，这是你的化身对吗？”
咕咕，咕咕。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你想吃糖是吗？我这还有！”
郑锋手忙脚乱的从口袋掏出糖果，用嘴撕开包装袋，他把糖果放在手中，只见鸽子对着他咕咕叫着，却没有吃下去。
“没事，你就当我之前说的是屁话，你现在是仙女了，吃再多糖果也不会得蛀牙。”
咕咕，咕咕。
“嗯？你说你冷对吗？我帮你擦擦。”
郑锋掏出纸巾想要为手中的鸽子擦拭羽毛，没想到鸽子叼着糖果跳到墓碑前，扑腾着翅膀。像是要挡住头上的雨滴。
“你想让我早点回去，别感冒了对吗？如果是，你就把糖果吃下去。”
咕咕，咕咕，鸽子好像听懂了郑锋的话，它啄了几次糖果，叼起来吃了进去。
郑锋眼眶逐渐湿润，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瞬间填满了他的内心，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对着天空大声哭喊着！
“清霖！我好想你！”
泪眼如决堤的洪水流下脸颊，他觉得心如刀绞般疼痛，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难受也不是很难受，到饭点时，他会吃得津津有味，该睡觉时，他也没有太多忧虑倒头就睡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爱沈清霖，就连看着她的照片，也没有多大的感情波动，只是他现在才发现，他与沈清霖之间没有一张正式的合照。
郑锋哭得撕心裂肺，他积攒的情绪包含悲伤，愤怒，悔恨，自责。这些负能量积压在他上去快喘不过气，现在，他找到了宣泄口，那只鸽子打开了他心中紧锁的那扇门。
许久之后，郑锋停止哭泣，他擦干眼泪，擤擤堵塞的鼻子，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充满全身。
墓碑前的鸽子已经不见踪影，临走前，它还叼走一颗糖果。
倾盆大雨已经停止，黑压压的乌云渐渐消失，阳光突破云层洒满大地，郑锋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就连湿透的衣服也在慢慢被烘干。
他站起身来，抖抖裤腿上的泥灰，墓碑印上有一张沈清霖的黑白照片，阳光赋予它鲜艳的颜色，照片中的女孩在微笑，如同这阳光般灿烂。
“清霖，这束光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你。”
…………
离开陵园，郑锋衣服都没换就乘上飞梭回到了家中。
他的父母看到华国大学发生恐怖袭击的新闻，里面出现了郑锋的身形，他们担心郑锋的安全，第一时间询问起情况，郑锋说没事，他只是凑热闹受了点轻伤，过两天会回去和他们说明情况的。
“爸妈，我回来了。”
郑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淋过雨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裤腿的泥巴已经结块，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灰尘。
“停停停，我刚拖的地，你就这么踩脏了？”
“哎呀老妈，我现在是个伤员，理解一下嘛。”
“让我看看伤哪了？”
郑锋脱下外套，露出手臂上的小擦伤。
“就这点也叫伤？你小的时候被狗咬又不见你喊疼。你说你没事去瞎凑什么热闹。”郑妈没好气的说着，她从卫生间拿出拖把，跟在郑锋后面拖着掉落下来的灰。
“老妈，你消停点吧，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我来拖就是了。”
“等你拖地，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郑锋嘿嘿地傻笑，他回房间找出一套干净地衣服，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毛巾上残留有阳光的味道，郑妈说他们几天前就已经艳阳高照了。
六月份的天很热，郑锋仍穿着长长的裤子，他不想给老妈看到大腿上的伤口，他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嘴里喊着：“妈，我饿了。”
“饿饿饿，饿死你算了，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多清闲啊，你没事回来干什么呢？”郑妈放下拖把，回到厨房做着饭菜。
父母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远归的孩子回到家，他们怎么会不开心？郑锋从小就很懂事，他很聪明，也是个热心肠，他是人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一直是孩子中的榜样。
郑锋悠闲地躺在沙发上，他拿起果篮里的苹果垫垫肚子，桌面上有张照片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老妈！这是啥？”
郑妈见他举着照片摇晃，说到：“前两天家里来亲戚，聊着聊着，就说到你小时候，然后我就拿你的小学毕业照给他们看看咯。”
郑锋啃着苹果，对照名字找着自己的身影，他从没仔细看过这张毕业照，因为自己的原因，整整六年，他都没有交到一个朋友，所以在他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和这些小学同学就是两条平行线，未来不会和他们有交集。
郑锋一行一行的扫着，这些名字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但是，他们确实和自己有着六年的同学关系。郑锋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但却看到一个令他心跳漏跳一拍的名字。
沈清霖！
他看着名字对应着的女孩位置，第一眼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
他仔细盯着照片中的小女孩，越看越觉得熟悉，突然，一段回忆在他脑中浮现。
那是一个放晚学的黄昏，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夕阳的余晖很美，淡淡的粉色填满整个天空。行人纷纷被这种自然的美景所吸引，但对于刚上二年级的小郑锋来说，街道两旁的小吃才是对他最大的诱惑。
哪有小孩不被这些炸串，糖人，以及稀奇古怪的美食所吸引？短短十几米的街道简直就是小孩的天堂，可对郑锋来说，这简直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小郑锋的妈妈没有给他零花钱，也不允许他吃这些，他只能看着满嘴油光的同龄孩子默默咽口水。所以每次放学回家，他都用独创的方法穿过这条“地狱”街道。
“妈妈说，这种东西吃了会变成猪。”
“妈妈说，这种东西吃了会长不高。”
“妈妈说，这种东西吃了会……”
路过一个摊子，他就屏住呼吸，在心中默念妈妈说过的话，这些话是他心中的“圣经”，用于驱散街道的“小吃恶魔”。
只有穿过这条街道后，他才会大口吸气，同时以“妈妈在家做的饭才是最美味的大餐”作为结尾。
这个方法虽然笨，但是很有效，长大以后他才明白，小时候默念的“圣经”也算是自我催眠的一种表现。
穿过“地狱”街道，转弯便是日落大道，这条路不是小郑锋瞎编的，它真叫这个名字。
日落大道是一条朝着正西方向的下坡路，夕阳会把这条路上的一切染成金灿灿的颜色，一些为梦想奋斗的年轻人不管顺不顺路，下班后都会来这走上一圈，用他们的话说，这叫给自己“镀金”。另一种说法是，带着“金子”回家。
日落大道的中段有个公园，公园里有很多公共健身器材，每天早上会有很多老年人在这锻炼身体，打打太极，舞舞剑，到了晚上，还是同一批人在这跳着广场舞。这些老头老太精力也太充沛了，相反年轻人怎么睡都睡不够。
小郑锋走在日落大道上，路的尽头就是他家，只不过走到公园时，他会抽点时间进去玩耍，公园还有一些儿童游乐设施，最常见的滑梯和秋千必不可少，只是每次他都会选择秋千玩耍，上下摆动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他有种自由飞翔的感觉。
大树根的影子指在第二块地砖上，再有10分钟，就会移到第三块地砖上，这是他为自己定下的玩耍时间，他没有计时工具，只能靠这种规则判断。他是个自律的小孩，时间一到他就打道回府。
正当他闭着眼沉浸在秋千带来的失重感时，稚嫩地声音打破了他的世界。
“救命啊！大狗疯了！”
小郑锋睁开双眼，一个皮肤有些黝黑，身材矮小女孩从他身前跑过，后面追着一只八十斤重的大狗。
“救命啊！大狗疯了，谁来救救我！”
小女孩围着花坛绕圈跑，大狗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个时间点的公园没什么大人，更别说在儿童娱乐设施这了。
小女孩的体力消耗很大，她跑得越来越慢，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小。关键时刻她还摔了一跟头，眼看就要被大狗追上时，小郑锋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树枝冲了过去挡在小女孩身前。
小郑锋奋力挥动手中的树枝，示意大狗不要靠近，只是一不小心，他的树枝抽在大狗身上。这一举动非但没吓退大狗，反而把它逼急了。
大狗一个猛扑将小郑锋扑倒在地，它张开大口对着郑锋咬了下去，郑锋抬起胳膊，用肘关节挡住了大狗的嘴，鲜血从手臂上流出，如果是用其他地方抵挡，恐怕会被咬下一块肉。
“救命啊，大狗疯了，大狗咬人了！”
周围的孩童见状赶紧去附近找大人，小郑锋一手挡着大狗，另一只手猛锤它的腰部，好在大狗吃痛，松开了狗嘴，小郑锋立刻起身，继续用脚踢它肚子。遇到疯狗，你只有比它更凶狠，它才会害怕你。
大狗灰溜溜地跑了，小郑锋也耗尽所有力气，摊坐在地上，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受到惊吓一直哭泣，小郑锋忍着手臂剧痛安慰她说：“没事了，大狗已经被我打跑了。”
小女孩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大狗的影子后，才停止哭泣说道。
“每次它都拴着绳子，今天突然绳子断了冲了出来，你的手一定很疼吧，我帮你摁住止血。”
小郑锋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虽然皮肤黑黑的，但是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脸上红扑扑的还有点小肥肉，不过丝毫不影响她长大后成为一个大美女。
小郑锋看着她的小手有丝丝血迹，想必是刚才摔跤被地上小石子划破，于是他连忙阻止：“千万别碰，我的伤口可能有狂犬病毒，如果你碰了也会感染的，到时候你要打很多针。”
小女孩听到后，收回了小手：“我不碰了，我害怕打针，打针很疼的，你不怕吗？”
“不怕，我是男子汉，这点痛不算什么。”
“你好厉害！我妈妈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一个男子汉，这样才能保护我。”
小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即使皮肤黝黑，也难以掩盖她是个美人胚子的事实。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锋，二年级1班的郑锋。”
小女孩惊讶：“啊，是华国小学的二年级1班吗？”
“对啊。”
“那太巧了，我是刚转来的新生，我叫沈清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