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听不到你说爱我(1)
l很聪明，他把炸弹安装在一楼的承重柱上，被破坏的结构承受不住顶上的荷载，整栋大楼瞬间向下坍塌，而后朝着前方倾倒。围观的学生与楼底的警察拼命向四周逃离，扬起的烟尘吞没他们的身影，闪着红蓝色灯的警车也被倒塌的大楼一点点蚕食。一部分幸运儿跑出了烟尘范围，可回头望去，整栋大楼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剧烈的爆炸声与轰鸣声响彻夜空，早已进入梦乡的学生被惊扰美梦，他们坐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开骂，没有什么事能比早八课更重要，他们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有些脾气暴躁的人爬下床铺，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到阳台外，正想发泄心中的怨气，望着远处熟悉的教学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烟尘，他不敢相信的揉揉惺忪的双眼，以为这是一场梦。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躺在床上的宿舍长弓着身，询问起阳台外的“探子”。
探子回道：“南教学楼不见了，好消息是，明天不用上早八了。”
宿舍长爬起身子，也跟着来到阳台外：“想得挺美，到时候随便找一间空教室，躲不掉的早八你该上还得上，你看着吧，等会班群就发通知了。”
话刚说完，手环上就传来消息的声音，宿舍长得意的挑眉，心说你看，我就是神算子。
他点开信息，班级群上有条新置顶的公告。“警告，所有学生不准擅自离开宿舍，明天所有课程暂停，恢复时间以学校通知为准。”
“什么情况？”
“不清楚，好消息是早八的课真取消了。”
…………
南教学楼在爆炸中化为废墟，整个现场十分混乱，受惊的学生坐在地上不停颤抖，有些没来得及跑出倒塌范围的学生被压在废墟下。
剩余的警察已经呼叫增援，同时救援队和医疗队正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学校高层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配合警方维持现场秩序，救援工作也在同步进行。
“同学，为了你的安全，请你离开。”
“少管我！老子兄弟还压在下面。”
李专一和赵强将一块块混凝土块搬开，他们所在的区域是天台倒塌的位置。厚重的混凝土块夹杂着许多锋利的玻璃碎片，将他们的手掌划出一道道血痕。
“废墟的结构不稳定，万一再次坍塌，不仅你兄弟会受到危险，连你也会被压在里面！”
李专一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力地坐在地上。他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说，郑锋是个热心肠，平时就爱行善积德，他说他小的时候见义勇为，救了一个落水少女，扶老奶奶过马路啊，救助流浪猫狗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像他这种好人，阎王都不舍得收他走，也许他早就逃出来了，现在正和他的小女友在某个角落谈情说爱也不一定。
想到这，李专一连忙站起身环顾四周，只是放眼望去，除了慌乱的人群和哭泣的声音，他怎么也看不到郑锋的身影。
救援队和医疗队陆续抵达现场，在专家的指挥下，搜救行动正有条不紊地进行，废墟周围安装了明亮的大灯，生命探测器不断传来废墟下幸存者的踪迹，各种救援设备全力工作，搜救机器人凭借着小巧灵活的身躯，记录下幸存者所处的环境情况。通过环境分析，制定救援计划，陆陆续续有幸存者被成功救出。
废墟下，郑锋的意识逐渐清醒。坍塌的楼体将他死死压住，他尝试移动身躯，腿上立马传来钻心的疼痛。倒塌前，他正发疯似的掰开电梯门，望着狭小漆黑的空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顺着电梯井自由落体，在夜视仪的辅助下，他能看清斑驳的墙壁以及轻微磨损的电梯轨道。
这个世纪的电梯不再依靠笨重的曳引机和三根小臂粗的钢丝绳工作，只需要在四周墙面安装带电导轨，通过电流的磁效应带动梯箱移动，梯箱的四个角都有弯弯的金属倒钩，正常运行时，它们会缩在卡槽内，一旦感应器察觉电梯坠落，便会瞬间弹出，牢牢卡在墙缝内。
按理说，大楼倒塌的一瞬间，所有电力系统全部中断，通过电梯运行速度推算，断电后，它应该卡在大楼三分之二的位置，只是眼下空洞洞的电梯井没有一丝梯箱的影子，他察觉到墙体离他越来越近，脚下的黑洞也变成了墙体。在接触的一瞬间，鞋底摩擦墙面，无数碎石朝着四周溅出。如果不是外骨骼装备保护着他的双腿，光是下落速度就能弄断他的双腿。
郑锋稳定身型，在电梯井内奔跑，墙面从下坡状慢慢变为平地状，最后演变为爬坡状，他奔跑的速度很快，隐约间他看到了梯箱的影子，他用尽全力奔跑，周身带出的风吹起细小的尘灰，墙面能隐约看到一个个脚步踏出的龟裂印。心爱之人就在梯箱内，十几米的距离对他来说近在咫尺，他拼命拉进两人间的距离，只可惜，几根横梁从墙面穿刺而出，死死堵住前进的路，一根断裂的横梁截面露出尖锐的钢筋，朝着郑锋大腿狠狠扎了进去，它们本该是大楼靠谱的结构件，现在却成为毁灭希望的凶手。
“先生，您的大腿有严重伤势，有根钢筋刺穿了您的大动脉，我已经临时帮您建立新的血管止住出血，但可能有破伤风梭菌感染伤口，所以建议您早点接受专业治疗。或者给我准备些抗生素。”
“方块，别说些有的没的，快想办法帮我脱困！”
方块分离出一架苍蝇大小的扫描机器人穿梭在各种缝隙中。其余纳米机器人组成液压杆，将他身上的混凝土块顶起，好在他的上方几根横梁支撑，形成一个较小的活动空间。他低头看向那根刺穿腿部的钢筋。
“方块，帮我把钢筋剪掉。”
纳米机器人变化成一把液压剪，沿着横梁截面剪断，郑锋翻过身坐了起来，将大腿上的钢筋用力一拔，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鲜血如同喷泉从伤口处涌了出来，但很快又被纳米机器人覆盖。
“方块，帮我找出到达梯箱的路线，清霖还在等着我。”
“先生，我很想帮助您，但……”
“但什么？话不要只说一半，现在不是你体现智慧的时候。”
“但所有路线都被堵死了，而且，我检测不到沈小姐的生命体征。”
“不可能！她不会有事的。”
郑锋开始扒拉着眼前的废墟，钻进各种狭窄的缝隙中，废墟的结构极其不稳定，每当搬开一块混凝土块，顶上的结构便会向下移动一份，纳米机器人拼命保护郑锋的安全，它像一双大手，托举着本应倒塌的房屋碎片。
可大手不是万能的，它也有乏力的时候，它的每次托举，都会消耗纳米机器人的数量，越重的碎片消耗的机器人越多。
“先生，纳米机器人的数量已经不足百分之十了，在此之前它们已经为您挡下三次大的塌方。梯箱距离您还有十米之远，您根本无法到达那里。”
郑锋没有停下手中动作，他的双手已经划破，搬开的一块混凝土块都有他鲜红的掌印。凡是有缝隙的地方他都往前钻。没有缝隙的他也要硬生生挖开。
“先生，再这样下去，保护您身体的纳米机器人也会消失，包括现在辅助您的外骨骼设备。”
“别的不用管，只需要维持手臂上的辅助就行，坍塌的地方不用管，只要压不死就行。”
他推开一根卡在正中间的横梁，一眼就发现了稍稍变形的梯箱，梯箱前面除了几根横插进来的梁以外，能活动的空间还是挺大的，郑锋心中稍稍松一口气，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只要梯箱不被压扁，里面的沈清霖一定会没事。
郑锋有些迫不及待，他跨过中间的缝隙，穿梭在几根柱子之间，他来到梯箱前，这个位置原先是梯箱顶部，上面有一块盖板，只要掀开盖板就能进到梯箱内部，只是有几根钢筋挡住了他的去路。
“方块，继续帮我切掉钢筋。”
随着最后一根钢筋被液压钳麻利的剪掉，郑锋用力抓住梯箱盖板的把手。他的力气很大，全身后仰，压低重心，双腿死死抵住地面，用全身的力气向外使劲拉。要是放平时，这样的盖板早被他拉开几十次了，可现在变形的梯箱却把盖板卡得死死的，笔直的把手硬是被拉成手指的弧度。
眼见没有效果，郑锋深吸一大口气，他双手握住把手，将身姿压到最低处，卯足全身力气，蓄积已久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紧咬牙齿，浑身青筋暴起，他的付出终于得到回应，只不过对象是整个梯箱而不是预想中的盖板。
他的力气让卡死的梯箱微微一动，这细微的变化放在平时倒还不要紧，可现在却打破了废墟中微妙的平衡，电梯井开始剧烈摇晃，梯箱上的混凝土块正一点一点地将其压扁，无数石渣从顶上落下，所有纳米机器人变化成一个金属球，将郑锋完全包裹在里面。
他拼命地大喊：“方块，保护电梯，别管我。”
“先生，梯箱不会有事的，我推算过，上方的荷载不会很大，完全在可承受范围，现在真正危险的是你，金属球无法长时间承受如此大的重量。”
“我没关系，只要清霖没事就好。”
“先生，虽然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我真的无法检测到沈小姐的生命体征。”
“检测不到，检测不到，你根本没见到她就妄下结论，梯箱还这么完好，它也没有落到地面，仅凭什么破生命探测仪就说她没有生命体征，万一梯箱隔绝了探测信息呢？这里环境复杂，各种因素都会影响你所谓的生命探测仪数据。
“可是先生，我通过x光……”
“你闭嘴，给我想办法破开这梯箱。活要见人，死要…死不了，她不会死的。”
方块没再反驳郑锋：“稍后我会将部分纳米机器人收回你体内重新形成外骨骼装备，但仅能辅助您的四肢，您需要顶住塌下来压力，剩下的机器人会帮你切割开梯箱，然后你需要以最快速度进入里面，才能保证您的安全。”
“废话少说，来吧”
郑锋伸出双手抵在金属球顶部，他岔开双腿，纳米技术人顺着手臂重新回到身体，逐渐地，他的双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量，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郑锋拼命咬牙坚持，他的双腿承受不住跪倒在地，眼前的机器人切割着梯箱，滚烫的火光倾泻在他的身上，他的四肢开始麻木，膝盖陷在地面形成一个凹痕。
“先生，做好准备，我数到三，您就朝着眼前位置扑进去，纳米机器人只能帮您短暂支撑一会，您只有一秒的时间。”
“一，二，三！”
话音一停，郑锋像马戏团那只钻火圈的狮子，朝着切割开的位置猛的一扑，他没受过专业训练，残留的余温灼伤了他的肌肤。纳米机器人在一瞬间完全从身体剥离，代替他撑起倒塌的混凝土块，但眨眼间还是被压成碎片。
灰尘顺着切割口涌了进来，狭窄的梯箱变得灰蒙蒙一片，郑锋打开眼镜上的灯光，透过浑浊的空气，他看到了躺在角落里的沈清霖。
“清霖！”
郑锋发疯似的跪爬到她的身边，刺破梯箱的钢筋同样刺穿她的胸口，干涸的血染红了白色礼服，青色的绣花图案如同凋落的生命不再光亮。他不敢去试探她的鼻息，其实他早已知道结局，只是不愿去相信。
郑锋感觉很无助，无力感从心中遍布全身，他不停祈求方块救救沈清霖。方块是郑锋心中最后的一道希望。
“先生，很遗憾，钢筋刺穿了她的心脏，如果第一时间用纳米机器人进行修补，兴许还有活着的希望，但是现在，我也无能为力。沈小姐失血太多了，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很久了。”
方块没能成为他的希望之光，一把小型液压钳出现在郑锋手中，这是方块用最后一点纳米机器人组合出来的，也是它给郑锋最后的帮助。
郑锋剪断女孩身后的钢筋轻轻拔出。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她，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清霖抱在怀里，为她擦掉脸上的灰尘，她的头发有些许凌乱，郑锋帮她重新梳理整齐。
这还是郑锋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盯着沈清霖看，她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眉毛弯弯的像一支柳叶，她的脸蛋很白净，失去血色的模样更像个瓷娃娃。
郑锋将女孩搂在怀里，眼中不断有泪珠留下，他无法接受女孩就这样死去，他们的幸福生活还没开始。
“清霖，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去海边看日出日落，一起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说要尝遍世间的美食，这才是你此生的最大意义。你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们还有好多浪漫的事情没有去完成，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
女孩静静的躺在怀中，她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沉睡的公主，郑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女孩最后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