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6
厉無伤把周祺带到刑侦队的会议室,叫他在原地等自己,他去把唐赫雄当年的资料找出来。
周祺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盯着面前还没有被擦掉的白板,上面贴着的正好是连续发现的三名死者。
第三具尸体的发现地是城东安沙区和平乡赵家村。
周祺立刻打开导航,果不其然,第三具尸体的抛尸地和其他两具的地点都不是很远。
“厉队!”
咣地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门外的人看到周祺瞬间愣了一下。
周祺指了指厉無伤离开的方向,说:“厉無伤去找资料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高振见过周祺,只可惜之前一直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所以他只得点点头,说:“厉队回来的话麻烦告诉他,悬赏公告有进展了,要他立刻联系我。”
说完,高振就想关门离开。
“等一下!”周祺赶紧叫住高振,问:“是之前在垃圾厂发现的女尸的消息吗?”
“对。”
看着高振不想说的样子,周祺也明白,当初的厉無伤也是一样,案件中的相关细节,原本是不应该告诉他这种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人。
如今厉無伤和黎旭不会主动避讳也是因为之前一起破案的关系,当然,这并不代表刑侦队的其他警察也要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周祺点头,客气道:“我知道了,等他回来,我会立刻告诉他。”
高振微微一笑,礼貌回应:“多谢。”
当会议室的大门被关上的时候,周祺立刻就暴露本性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原本坐的椅子,现在是很难再坐回去了。
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说的也就是他了。
既然那名警察会急着找厉無伤汇报线索,就证明这线索肯定是靠谱的,不然也不会不经筛选就上报大忙人厉無伤。
周祺站在白板前,盯着上面的全部信息,渴望自己可以在中间分析出新的线索。
他抱着胸,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嘴边,啃着拇指的手指甲。
“干嘛呢?返祖了,还咬手指甲?”厉無伤推门进来,将一本资料袋递给周祺:“这是当年唐赫雄案子的全部,你可以看看,不过一会儿要还给我。”
对于唐赫雄的事周祺也听过了大概,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那名警察口中的消息。
“刚才有个男警察来找你,说是你们发的悬赏公告有人提供线索,叫你去找他。”
厉無伤听到消息后也极为兴奋,立刻说:“你在这儿看,我去一趟。”
“你等一下。”周祺一把拽住厉無伤的肩膀,说:“你一会儿不会知道消息后就出任务了吧,那我咋办?”说着他还举了举手里的资料:“你这玩意儿可还在我手上呢。”
厉無伤一眼看出周祺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知道新消息。
“你拿着资料,跟我一起去。”
要说一会儿究竟会得到什么线索,厉無伤也没办法预估,要是真的情况紧急,或者消息对于案情有重大的突破,他是一定不会保证自己还会记得回到会议室找周祺。
周祺听到厉無伤的话立刻抄起唐赫雄的资料,推着厉無伤就往外面走,“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当他们找到高振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一见厉無伤进来,他抬起头,看到周祺,又是一愣。
厉無伤耸了耸肩,“我叫他来的,对于案子他还有用。”
高振倒是无所谓,左右厉队已经发话了。
他将手边的笔记本拿过来,嘶啦一声,将中间的一页纸撕下来,递给厉無伤。
上面写着:程铭口腔。
口腔……厉無伤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第一具尸体生前修补6号牙的诊所?”
“没错,就是这儿。”高振回忆道:“那时候接到有人报案,说是认识我们公告上的死者,我特意和她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名牙医,姓程,她说死者的第6号牙就是她修补的。”
“她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就是她的患者?红色的头发?”
高振知道当初他们写公告的时候并未公布死者的样貌,“这事我也问了,她说死者的假牙冠是她前不久刚为她戴上的,所以她不但看到了红色的头发,还注意到了死者的美甲。她说当时她很喜欢死者的美甲,还特意问过死者是在哪家店做的,所以她非常确定。”
厉無伤点点头,“很好,辛苦了。”说完他回头示意周祺跟上他,想要了解具体的事,光是电话可完全不行。
周祺坐在副驾驶上,利用空闲时间,他打开了那袋名为「唐赫雄」的资料,一沓资料的最上面就是唐赫雄的照片。
有两张,一张是唐赫雄14岁的时候,另一张是他24岁的时候。
无论是14岁还是24岁,唐赫雄都梳着圆寸,他不丑也不帅,就是放在大街上也不会被人注意,平平无奇的长相。
只不过,让周祺感到意外的是,相比坐了十年牢,成年的他更精神,14岁的那张照片,他脸上的丧气更重。
“看来他在牢里还挺轻松的。”
趁着等红灯,周祺举起两张照片给厉無伤看,“坐了十年牢反而更白净了,眼圈都不黑了。”
“在监狱必须早睡早起,三餐固定,生活规律状态自然就会跟着好。”
周祺无奈地看了一眼厉無伤,心念跟着有关系吗?在他眼里,唐赫雄这是明显地在杀了邱爱然之后感觉到了复仇的爽快。
只是他奇怪的点在于,他居然对于被判刑的事心服口服。
或许在他看来,十年时光就可以换掉邱爱然的命,非常值得。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呢。”
周祺收起手上的资料,上面的记载和厉無伤说的也没什么区别。
“什么事?”
“在我从金鸥沙滩的监控中看到唐赫雄的时候,我为什么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
在周祺眼中,唐赫雄早就有过类似的前科,所以这次出狱之后再度犯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起这个,厉無伤回想道:“因为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有人一直都在监视着坐牢的唐赫雄。不但外面还有里面,包括狱警都对他的一举一动,犯罪专家,心理学家对他的各方面精神进行考查,结果都非常理想,所以当他前不久从第一监狱出来的时候,我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他就会和杀人案产生联系。”
“是因为加念的关系吗?”
“是,上次张盛铭的案子你也知道了,加念的家世很不错,不但有个市长秘书的哥哥,还有父母也多少有些人脉,所以当加念被唐赫雄绑架,囚禁在家中五天后,加念的家人们恨不得直接把唐赫雄拉到刑场枪毙,但法律大过一切,唐赫雄对加念不但没有强奸,甚至没有对她的肉体进行任何的伤害,所以最后法院也只是判了他四年零六个月的时间,加念的父母能坚持的就是无论唐赫雄在监狱里表现得有多好,都不会让他提前出狱。”
可是就算再怎么努力,时间还是一天天地流失,四年多的时间也终于迎来了终点。
“那加念知道吗?”
周祺记得当初遇到加念是在市公安局门前,那时候厉無伤正在负责老式居民区,女主播被杀的案子,加念是被害人的邻居,来公安局是来提供线索的。
厉無伤摇摇头:“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是这种事最好还是叫她家人或者朋友告诉她,我们不合适。”
也是,作为警察的厉無伤穿着警服,正式地通知她,曾经伤害过她的凶手出狱了,只会让加念感觉更加恐惧吧。
说着,厉無伤把车停在了程铭口腔的门前。
当看到坐落在居民楼一楼的小门市的口腔诊所时,他们并不意外。
程铭,一听就是开店老板的名字。
两人敲门走进,小诊台后面,一顶牙医帽一动一动的。
周祺走过去一看,下面一个年轻的男牙医整在嗦粉,也是刚刚一动一动的牙医帽的主人。
“你好?”周祺开口。
男牙医一抬头见到两位客人,立即伸手从纸抽中抽出一张面巾纸,边起身边把纸巾按到嘴上快速拧了两下。
“拔牙还是补牙?”
周祺抱歉一笑:“都不是。”
“那你们什么……”
还未等男牙医问完,厉無伤上前一步,举起手里的证件,道:“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听说这个人是你们这儿的患者。”说着,厉無伤又将死者红头发的照片摆在男牙医眼前。
男牙医看到照片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儿。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铭姐。”
不一会儿的工夫,随着楼梯上的声音渐近,一位中年女牙医从二楼快步走下来。
看到厉無伤和周祺的那一刻,她立即伸出手,“你好,我是程铭。”
周祺礼貌地伸手回应,握住那一瞬间,他有些惊讶,程铭的手像是被漂白剂伤坏了一样,既干涩又粗糙。
这间门市是她租的,平时她也住在这儿。
诊所里除了她还有一名男牙医,就是刚刚在诊台遇到的那位嗦粉的青年,另外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在这儿一边学习,一边做助手。
程铭将周祺和厉無伤带到二楼,楼道狭窄,只能容一人上下,周祺和厉無伤两个一米八大多的大男人上起来实在憋屈,直到走到二楼的诊室,他们才感觉什么叫做豁然开朗。
应程铭的指引,他们二人坐在沙发上,程铭从旁边随意拉过牙椅旁边的小转椅,坐到厉無伤和周祺的对面。
她掏出手机,低头操作,不一会儿就把手机递到厉無伤的面前,说:“警官,这就是沈美玲患者的资料。”
沈美玲,这是她的名字。
就是周祺在城东安沙区水乡镇垃圾厂发现的第一具尸体。
但从死亡时间上来看,她是第二具。
周祺抻长脖子一看。程铭手机上的资料只有名字,性别和年龄,其他的都是关于牙齿的治疗方案,和案子的调查没有太大的关系。
18岁,好小。
这是周祺的第一反应。
“有照片吗?”
“有的。”
程铭接过手机,在相册里快速翻找,照片有一共有三张,一张呲着牙的正脸,两张普通的侧脸。
周祺看着三张照片,奇怪道:“她不是修牙吗?为什么要照正面和侧面的照片?”
程铭道:“因为她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正畸,她对自己的牙齿整齐度并不是很满意,所以我帮她拍了照片,准备介绍方案给她。”
“她上学还是工作,你知道吗?”厉無伤问。
“她没有上学。”程铭回答起来十分肯定。
“你问过她?”
“是,她的6号牙已经坏出一个大洞了,所以我让她接受根管治疗,杀死神经后戴假牙冠,但这件事并不是一次两次就可以完成的,需要我们提前沟通时间。当时我也以为她是个学生,就告诉她可以周末休息的时候联系我,但是她说她不上学,时间很充裕,任何时候都可以来。”
“任何时候,那代表她没在工作?还是从事自由职业?”
程铭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她做什么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过,我问过一次,她没有回应,我就没在问了,大概是人家不想和我说。但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穷。”
“怎么说?”
在发现沈美玲尸体的时候,她手上的美甲的确不错,但是身上的蕾丝吊带却不是什么高级的牌子,质量也是中规中矩,像是普通地摊就可以买到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她听到你说修牙的价格时很痛快?”
听到周祺这么说,程铭一愣,随即点点头,“是。”
厉無伤看了看周祺,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周祺其实也不想知道啊,谁叫他性格没有厉無伤老干部,从小到大都喜欢吃糖,尤其是酸糖,越酸越好,口腔中疯狂分泌口水的感觉简直不能再爽。
也正因为这样,他吃了太多的糖,牙坏了。
距离上次周祺修牙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了,但是回想起来,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捂着又酸又涨的左脸,站在牙科医院墙前,看着上面报价的心情。
对于当时钱包削瘦的他来讲,真是少有的,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