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4
周祺这几天没有开张。
为了能够寻找到金鸥沙滩上的蛛丝马迹，他整整蹲在家里两天，不眠不休地盯着电脑看。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可以像原来一样倍速查看，可是却什么都没找到。
从八倍到四倍，到最后他不得不妥协，原速观看。
九龙市是临海一线城市，不但经济发达，城市的历史文化底蕴也非常深厚。
每年除去寻找工作机会的人之外，接待游客的数量也是极多。
所以就算是金鸥沙滩这种距离市中心偏远，新开发的海滩也是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周祺反复看了监控三次，他死死盯着监控中所有出现过的游客，无论他们在做什么。
眼看进度条越剩越少，周祺的心思也跟着跌到谷底。
究竟是自己遗漏掉了什么，还是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厉無伤说的没错，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画面上，那对儿发现尸体的情侣出现了。
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膊，两人一路如胶似漆，笑容甜蜜，直到女孩心血来潮，想要去沙滩拍照。
尸体出现了。
又要没了吗？
周祺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金鸥沙滩上的事件依旧在继续，直到黎旭、厉無伤的身影出现。
沙滩被警方拉上警戒线，所有围观的群众被拦在外面，最近的也只能站在栈道上。
监控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聚越多。
啪地一声！周祺按下空格键暂停，他要再看一次，把围观的群众再看一遍。
从开始有人发现异常围观，到最后监控中足足出现了上百名群众，大家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聚在一堆七嘴八舌，向周围的人打听。
过了一阵，警方将尸体带了回去，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慢慢离散。
前面的人走了后面的人的跟上来，想再看看到底怎么了。
忽然，一个原本没有在镜头里出现过的人进入周祺的眼帘。
他穿着墨绿色的冲锋衣，戴着帽子，他双手插兜，直直地看着案发现场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除了他隐约露出的侧脸之外，什么都看不出。
但周祺就是觉得他有些熟悉，如果没有记错，这个人曾经一定在他的眼前出现过。
是谁呢？
周祺将那人的样貌截图保存，准备发给厉無伤看看，帮他回忆一下，或许这个人和这次的连环强奸杀人案有关。
萧河下班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三环中的一处老式居民区。
老式居民楼都是上年头的房子，最高也只有七楼，没有电梯。她拎着公文包，一层一层地向上爬，路过五楼时，她特意看了一眼已经被换新的大门，上面贴着崭新的对联和福字。
咚咚！
房门开了，加念一脸微笑地看向自己闺蜜，请她进来，“你怎么来了？”
萧河走进门脱下鞋，她表情严肃，没有回应。
加念感觉到了萧河的异样，看着她拎着公文包，就知道她忙完工作就直接跑来找她，不但之前没说，甚至再来之前都没有和她打过招呼。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加念赶紧跟上去，超到萧河身前，关切地问：“萧萧，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萧河看着加念神情严肃，“我们坐下说。”
加念懵懵地点点头，她的闺蜜很少会这样。
加念请萧河坐下，转身就要去厨房给她到一杯水，只听萧河道：“不用忙了，我们先说事。”
加念只能听话，她坐下，心里还是不踏实，为什么萧河现在的表情好像是一对情侣其中一个人要毫无征兆地向对方提出分手的要求一样？
“楼下住人了？”
萧河说的楼下就是五楼中门，曾经发生过女主播被杀的案件。
加念点点头，“新的租客，已经搬来很久了。”
“是吗，房东隐瞒了事实？”
“那是肯定的，不然他的房子也没人敢要了。”
“他就不怕会有人提到那件事？如果东窗事发，楼下的租客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回想起陈芸，加念表情有些沉重，“不会的，这个楼里有能力的都因为那件事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不信邪的，还有的相比死亡更怕生活，也不会离开，所以几乎没人会再谈那件事了。”
“你隔壁的邻居呢？”
“你说张大爷？”
萧河点头。
“已经去世了，在他儿子被判死刑的时候，听到消息后心脏病发。”
“好吧。”
加念奇怪地看着沉默的萧河，她歪着头说道：“你来找我不是单纯地想问问楼下的事吧？”
要是她想知道张佰良大爷和五楼中门的事，完全不用特意过来一趟。
被加念说中了，萧河点点头，说：“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萧河不比她另一个朋友任佳楠，她身为律师，性格沉稳，从来不会轻易地去开玩笑逗自己，所以现在她所有的表情和语气都不是装的。
萧河不但欲言又止，还叫她做好心理准备，那就代表着问题一定很严重。
加念顿了顿，半晌，“你说。”
“他回来了。”
他。
加念懵了一下，可是这一下也只有几秒的时间，她就反应过来萧河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她低下头，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地紧握成拳，“什么时候？”
“前几天，四年六个月，他的刑期已经满了。”
房间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就这么一直安静地坐着。
加念低着头，萧河看着她。
“萧萧。”加念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缓缓地抬起头，用透红的双眼盯着萧河，说：“他还会犯案吗？”
萧河抿着唇，这种事她无法给出具体，肯定的答案。
“我只能说，在监狱里他的表现很好。之所以没有减刑也是因为我和你的哥哥在争取，现在已经到时间了，除了释放，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加念缓缓地点头，她理解也明白，因为她的事，她的朋友和亲人真的费了不少心，如果可以他们甚至会为了她杀了那个人。
“够了。”加念在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已经够了，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看着明明恐惧却故作坚强的加念，萧河的眼神暗淡了。
“对不起。”
听到萧河道歉，加念震惊地瞪圆了眼，“为什么要道歉？这不是你们事！这是他的事，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应该道歉的是他！不是你们！”
“我知道，可是如果那天我没有迟到的话……”
“那又不是你故意的！你不要这么想！”
加念从来没想过，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不但主动辞去了市局的工作，还伤害到了朋友。
她以为这些年一直被噩梦缠绕的人是她，却从来不知有人跟她一样地煎熬，辗转反侧。
加念伸出冰冷的手，她摊开手掌想要拉住萧河的手。
直到萧河会意，将手放在她的掌心，她才感觉到这些年她们的感受就像现在拉在一起的一双手一样，不触碰就不会知道，她的体温，和你一样。
“萧萧，我没有怪你。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是有了阴影，甚至还辞去了工作，转行做了插画师，但是我真的很幸福。”
萧河摇头，“你少骗我，你根本就不幸福，你想做的一直都是警察。”
“不。我是想做，但是我不配做。”
当那件事发生之后，加念曾经想过为什么她会害怕到要辞去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发生。
归根结底都是自己。
她太脆弱了，面对歹徒，她不堪一击。
加念，你真不像个样子。
这是她时常对自己说过的话，每每躺在床上失眠，她都会望着空旷的天花板，责怪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居然会把这件事这么放在心上，我以为只有我。”
萧河没有说话，她抿着唇，勉强自己收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姐妹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着彼此的手，相偎相靠。
厉無伤为了破案这两天忙得昏天黑地，终于在纹身店的线索中找到了被害者的身份。
第二具尸体，发现地点，九龙市城东霞阳区金鸥沙滩，死者赵妍，22岁，死亡原因是钝器接连击打导致颅骨粉碎性骨折，脑组织外溢，急性颅脑损伤。死亡时间在五天前。
法医助理余晓雪曾在死者耳后的头发中找到了死者生前纹的纹身图案，上面是四个字母，zgly。
在他们一家一家纹身店的走访下，终于在城东闹市区一处居民楼中的二楼找到了死者身前去过的纹身店。
据纹身店老板交代，这个人她只过来纹过一次图案，但是因为太深刻，他记得很清楚。
当杨瑞宇询问zgly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老板笑了。
“警官，我要说了你们也会笑，这啊，是她男人的名字。”
杨瑞宇立即支起耳朵，“她有男朋友？”
“当然，不然干嘛纹名字啊。之前那个女孩跟我说过她男朋友，感觉俩人感情还挺好的。”
“大约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啊？”
“她纹身的时候。”
老板想了想，“挺长时间了吧，应该有一年多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杨瑞宇指着纸上的四个字母，指尖都有些颤动。
“记不住了，反正很奇怪。四个字嘛，我以为他男朋友是姓氏两个字，没想到根本不是，一个姓，名字仨。”
“那女孩和她男友是本地人吗？”
老板摇摇头，“不是，都是来打工的，本地人也不能混成那样啊。”
听过老板的证词，女孩的工作地点就在纹身店后侧不远。
杨瑞宇立刻汇报厉無伤。
zgly如果真的是赵妍的男友，那么为什么在赵妍失踪这么多天，他都没有主动寻找，甚至报警？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zgly并不是女孩的男友，或许只有女孩认为他是自己的男友，而男人从来没有把赵妍放在过心上。第二，他就是凶手。
厉無伤想起周祺曾经的推理，随后通知一队所有人以纹身店为标点，在纹身店后侧开始地毯式搜查，找出所有有卖淫嫌疑的地方。
一晚上，刑侦队顺便把治安科的活都干干净了。
终于找到了关键线索。
“还真是卖淫的……”杨瑞宇实在不禁感叹周祺的能力。
侦探到底是什么逻辑怪物？居然能猜的这么准！
“行了，剩下的还有两个，就按着这个思路继续找。”
厉無伤派出一队，自己也跟了上去，刚下楼就看到周祺的车停在市局门口。
厉無伤小跑迎上去，“怎么了？”
周祺下车也向厉無伤的方向快步迎上，他握着已经开屏的手机，上面是一张不怎么清晰的人像。
“無伤，这是谁？”
厉無伤接过手机搭眼一瞧，瞬间怔住了。
“你怎么了？”
“你从哪弄到的？”
“照片？你给的监控器上。”
厉無伤瞪着眼，说：“你是说金鸥沙滩？”
“没错，就是那里，你都不知道我看了三次。”
“你发现了什么？”
看到厉無伤奇怪的反应，周祺有些懵，“我还没发现什么，你先不要激动。”
“那你为什么把他给我看？”
“因为我感觉我好像曾经看到过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厉無伤眯着眼盯着周祺，半晌，缓缓道：“辞职这件事你做对了，你真的很有天赋。”
“什么啊？”
“你很有做侦探的天赋。”说完，厉無伤举起手机，将屏幕面向周祺，说：“这个人在四年前犯过案子，当时你还在上班，正好在我的车上看到了我放在后座上的嫌疑人的照片，上面的人就是他。”
“他……”周祺问：“那现在他是出狱了？”
“嗯，刑满释放。”
“当时他犯了什么事？”
周祺只记得脸，具体事想都不用想，厉無伤肯定不会告诉他。
“猥亵他人，性骚扰。”
周祺猛地惊醒，“这次的案子就是连环强奸杀人案！”
厉無伤颔首，“不错，甚至前不久，我们还发现了第三具尸体。”
“第三具……”周祺吞了吞口水，他有些紧张：“那他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唐赫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