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刺身 8
“好清晰啊。”周祺感叹,“手机的像素可真好。”
“这不是用手机拍的,是用单反拍的,后来因为我太喜欢了,就导进手机里,看着方便。”
说话之余,周祺快速扫描照片背景的观众席上所有的人。他们形态各异,有站起来的,有坐在原地的,有呐喊的,有鼓掌欢呼的……看上去都很普通,没什么可让人怀疑的。
周祺没发现线索,怏怏地把手机还给了那位妈妈。
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天,时间飞快,不一会儿到了下课的时间。
周祺抬起手腕,时间:下午3:30。
一节课除去每隔一小时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不是很短,但有用的信息也的确没有。
下课后,热情健谈的家长们纷纷带着孩子离开了。周祺望着空空的球场,从场地时间安排上看,之后一直到闭馆都是自由开放时间,只有周末是全天的课。
没有得到进展的周祺有些失落,他本想下去找到其他教练谈谈,但自己两天内不是和老板谈就是和家长谈,有些过于明显。
要是不巧碰到老板看到他和教练打听情况,恐怕下次会让所有人提防他,到时候想再找些线索就更不可能了。
周祺打算先回去,明天换身衣服,稍微变一下发型,带个眼镜,再来一次。
周祺从安全通道下楼,一进大厅,迎面走来两个年龄大概在20岁左右的女孩,一人抱着一箱崭新的羽毛球。
“今天是不是能早点下班啊?”
“谁说的?”
“老板没在,不全都是咱们说的算,提前一个小时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老板要是突然回来呢?”
“不会的,他可是去南方办事了,这个点就算他坐飞机也赶不回来啊。”
周祺站住身,要不是正巧听到,他差点错失机会。
他迅速掉头,顺着球场左面的存包箱往里走,后面是教练休息的办公室。
一进门,刚刚上完课的男教练已经换好常服,正在把刚喝完的水杯拧紧,放进球袋里。
“你好。”周祺率先打招呼。
男教练愣了一下,明显被周祺吓到,随即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祺注意到男教练的反应,表示抱歉,“我没想到会吓到你,实在不好意思。”
男教练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不怪你,是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我没反应过来。”
“什么事?”周祺掐住重点,说:“难道之前有人闯进来过?”
这间屋子在存包箱的后面。大概是因为房间供男教练使用,所以换衣间的门没有特意按锁,任谁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把门打开。
大概因为周祺是陌生人,男教练并没有那么健谈,只是轻声嗯了一句,没有继续说下去。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找了两次,等了一天,终于有眉目了。
周祺走进换衣间,默默地把身后的门关上,表情严肃,“我想听你讲讲有人闯进来的事。”
男教练一脸不解,他刚要开口,就被周祺的话吓了一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闯进来的人,找的不是你。当时就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你还有另一个教练正在收拾东西。”
男教练盯着周祺,他震惊地张了张嘴,“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帮助余峰的爷爷找他。”
“真的?”
“千真万确。”
见周祺长相不俗,穿着得体,说起余峰的事时严肃认真,仿佛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
思索半刻,男教练低下身,一把抓起刚脱下的工作服塞进换衣柜,随后背起球袋,冲着周祺走过来,全程下来,他的动作都十分紧张慌乱。
“我们换个地方说。”
为了避嫌,周祺主动和他保持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直到路过一间麦当劳。
他坐在二楼最里面的位置,从背上卸下球袋放在身体左侧,随后把胳膊放在桌上,十指交叉,不安地搓着手指。
“我叫周祺。”说着,周祺坐到他对面,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到他的身前。
男教练拿起名片看了一眼,眼底瞬间闪过一丝诧异,半晌,开口,“田忠舒。”
“那么田教练,现在可以仔细地和我讲一下当初那件事吗?”
田忠舒鼓动着喉咙,犹豫片刻,问:“你真的是侦探?”
周祺点头,“如假包换。”
“那么,你是余爷爷派来找余峰的?”
“我的目的的确是要找到余峰。”
只不过他并不是余爷爷派来的。
田忠舒像是放心了一般,嘀咕着:“那就好。”
“田教练也想找到余峰?”
“那当然。”
这是周祺见到田忠舒之后,他回答最快的一次。
“既然如此,我已经亮明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也希望田教练可以告诉我所有和余峰失踪有关系的事,但凡有古怪的地方,任何一个点都不要放过。”
“只要能找到余峰,没问题。”
田忠舒向周祺回忆起半个月之前的事。
为了迎合小孩子平时上课的时间,羽毛球场课时排得最满的时候就是周末。
倘若平时工作日一天下来会排两节课,那么周末至少会排上四节课。
田忠舒和余峰一样,都是九龙理工大学的学生,只不过两人不在一个学院,寝室楼也不是一栋。
两人在同一所大学,第一次见面却是在向阳羽毛球场。
偶然间,他们知道互相是校友后开始熟络起来。
田忠舒球技不错,每次切磋之后,余峰总是想拉着田忠舒去校队报道。
但田忠舒这人最不喜欢麻烦,尤其是各种社团活动,那是他绝对不可能感兴趣的事。他之所以会来向阳体育场打工只是为了赚一份零花钱。
田忠舒委婉地拒绝了余峰的邀请后,余峰也没有再和他提过入队的事。
关于羽毛球的事,余峰总是很健谈。低调的性格让田忠舒感觉很不错。熟悉之后,他们索性约好时间,一起去打工,一起教孩子上课,再一起下班,直到进入校园后,才会分开,回各自的寝室。
事情一直都这么简单,原本,他们以为今后也会一直这么简单。
直到那一天。
“那次事情发生之后,体育场来了一个古怪的人,他不打球,也不下场 ,总是坐在观众席上,盯着余峰看。”
“古怪的人?是男是女?怎么说?”
田忠舒绝对忘不了那张脸,“看起来是男人。他穿着紧身的黑色高领衫,搭配同样黑色的阔腿裤,很单薄,版型和材质看上去更像是睡裤。一头乱蓬蓬的长头发,到肩膀,刘海挡眼,发质毛躁干枯,蓬松的发型显得脑袋都大了一圈多,还带着一副黑框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沉,一看就不像一个正常人。”
周祺怀疑,“这么奇怪的人应该很引人注意,除了你们都没人发现他吗?”
“后来我也问过其他人,他们都说之前没注意过。出事的那天我和余峰教完孩子们就想在球场打会儿球,完事已经是下课后的一个小时了,家长孩子和工作人员该收拾完都陆续离开了,没什么人。所以我们俩怀疑这个人是后来进球场的。”
“之后有和你们老板说吗?”
“没有。”
“为什么?”
田忠舒面露难色,“的确,那人忽然推门进来吓我们俩一跳。但是他也没做什么,就是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俩低笑了一声,随后就退出去把门关上了。你说男士更衣间走进来一个男人,什么也没做就出去了,我们俩也没好意思和别人说被吓到,怪丢人的。”
“自那件事之后,那个人就开始经常坐在观众席上看余峰?”
“是。”田忠舒说:“你去了体育场,也看到了羽毛球场地,很宽敞,四周都是观众席。因为这里的羽毛球场不是固定的,他可变换成篮球场,举办比赛。这里每天都有课,观众席上经常坐着家长,所以我们也没在意,等到我们发现那个人的时候,早就已经不知道他究竟是第几天来了。”
“你之所以会把这个人当做嫌疑人就是因为余峰失踪之后,那个人也不再来了。”
“是,再也没见过。”
周祺回想起摄像大哥的话,说:“余峰辞职了吗?”
“辞职?”田忠舒想起什么,垂下眼,表情很不好:“当然没有,是郑老板他要求我们对外和家长们说余峰是主动辞职的。因为他说这几天总有人上门来找余峰,可他也不知道余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了不牵连自己的生意,所以对外都说余峰是自己辞职了。”
周祺点点头,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和余峰发现奇怪的人后没有想办法把他拍下来吗?”
“拍下来……”田忠舒不懂:“为什么要拍下来,他本身就很奇怪了,谁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拿着手机对着他拍,万一被他注意到,惹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说话间,田忠舒的眼神时常越过周祺的脸,向后面东张西望,脸上写满了焦躁和不安,就连桌下原本就抖动的右腿的频率,更快了。
“还有其他你认为古怪的地方吗?”
田忠舒摇摇头:“没有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问过后,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听到周祺会送自己,田忠舒原本紧张的表情瞬间舒展了不少,“真的吗?谢谢你。”
“没事,你为了提供重要的线索晚回去,我应该确保你的安全。”
“那你要问什么?”
“我在大厅看到的监控录像是什么时候安装的?”
两次去球场,周祺早就发现了监控设施,只不过上面有新安装上的痕迹,加上体育场刚开放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他并不确定它会在余峰失踪的事上起到作用。
“那是前天早上安装的,别说使用,到底有没有通电都不知道,大概率是帮不上忙了。”
果真不出周祺所料,他叹口气,准备送田忠舒回去。
路上十几分钟,周祺都在听田忠舒说余峰这个人的优缺点。总结下来就是,遇到不熟悉或者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余峰总是会变得很安静,甚至别人主动和他讲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回复,可假如这件事他很喜欢,那么他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滔滔不绝。
所以不熟悉余峰的人就会感觉他很严肃,不好接触。但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其实他的为人很好,也很热情。
田忠舒离开后,周祺望着九龙理工大学的校门,周边进进出出的都是一张张充满青春活力的笑脸。
他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不是恶魔施展变态欲望的靶子。
如果来得及,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救出余峰,协助警方惩处真凶。
周祺打开手机,找到厉無伤的电话,刚想拨过去,就想起昨晚厉無伤跟他说有事暂时联系黎旭和杨瑞宇。
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周祺退出厉無伤的通讯页面,厉無伤下一个紧挨着的就是黎旭。
电话响四声,通了。
“黎队长,是我,周祺。”
黎旭听到周祺的声音并不意外,“听说你在找余峰,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看来厉無伤走之前已经向黎旭打好招呼了。
“没错,我这边的确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大概率就是嫌疑人。”
“你说的是哪个嫌疑人?碎尸剔骨案,还是余峰失踪案。”
“现在这两个案子有区别吗?”
“有。”黎旭语气十分严肃,“厉無伤在会上把你的推理跟我们讲了一遍,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余峰的失踪就是剔骨案的凶手做的,所以在你提供给我你调查的证据之前,我必须要分清,你的证据是从谁的身上入手查到的。”
“很严谨,我没异议。”
“那好,说吧。”
“是余峰。”
黎旭嗯了一声示意周祺继续说。
周祺将田忠舒的描述详细地跟黎旭说了一遍,其中重点描述了嫌疑人的大概形象。
“好,我明白了。”黎旭顿了顿,像是在考虑什么,等他决定好再次张口,时间也只过了五秒,“我这边也有新的进展,你应该从厉無伤那里看到了断手和断脚吧。”
“是,我知道。”
“就是那个,这段时间我们在下水渠又找到了其他被凶手抛弃的被害人的身体组织,是完整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