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刺身 1
为了方便，周祺特意找了市局对面的一家日料店，就等厉無伤和黎旭下班。
“这家好吃吗？”
厉無伤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水，“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啊，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一般就说一般。”
“我不记得了，就来过一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周祺翻着手里的菜牌，从坐下开始他都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光是大麦茶就喝了三杯了，要是再不来个人陪陪他，他可没脸在这家店坐着了。
“你发现什么了？”自从在警局周祺对他们说发现了杨志案和刘媚案的线索，他的心一整天都没落地，可偏偏周祺就是不说，非要等到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说。
周祺接着点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等黎队长一起吧，要是现在我和你说了，一会儿还要再说一遍。”
咔哒一声，包房的拉门开了，黎旭挎着外套，胸腔随着混重的呼吸上下鼓动，一看就是从刑侦队办公室跑过来的。
“哎呦，黎队长这体质，要加强锻炼了。”
黎旭脱掉鞋，关门前还不忘回头看看，似乎在检查外面是否有可疑的人，直到彻底安心后，才跨步进来。
“什么事不能在队里说？偏偏跑到这儿。”
周祺没在意黎旭的话，他把菜牌放在桌上，推到黎旭的眼前，“点些喜欢的吧。”
“我都行，你们看吧。”
“哎，那怎么行？你请客，必须要吃点中意的啊。”
“啊？我请？”
周祺点点头，“当然。”
黎旭一脸不可置信，“什么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要请你们俩吃饭了？”
“因为我们帮黎队长破了要案啊。”
“厉無伤倒是，但你不是为了完成委托吗？”
“谁说的？”周祺支着下巴，说：“我的委托是把张盛铭找出来，从张盛铭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后面都是再帮你。”
“得，你要是能把杨志案的线索告诉我，这顿我请了没问题。”
周祺点点头，“黎队长，够爽快。”
“那你说吧。”
“在说之前，我想要关于杨志案，目前二队手里掌握的全部资料。”
黎旭耸耸肩，“我倒是想给你，可惜我们没有掌握什么资料，要是有也不至于一直卡在原地。”
“没关系，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挑有用的听。”
据黎旭讲，被害人杨志，32岁，无业，在那片开放老式居民楼区有两处房产，都是父母留下来。两年前在他父母还没去世的时候一直都在啃老，用老人的养老金度日，后来老人相继去世，留他一人，吃老本活着。据邻居讲，杨志性格怪异孤僻，没有朋友，连亲人都没来看过他，一直独来独往，挺大个男人没工作也不结婚，整个就是一个怪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恶心的，最让人恶心的是他经常在小区周围布置自制的捕猎装置，抓一些流浪猫狗，带回去，先虐待，等到小猫小狗撑不住了，死了，就煮水下锅。由于他两栋房子都在一楼，经常会有邻居在路过他家窗子底下的时候，听到里面小动物的惨叫声。
“凶器找到了吗？”周祺记得当时他和厉無伤正好看到了杨志的尸体，法医判断死者右手虎口处有蛇的牙印，判断杨志因中了蛇毒，没有及时救治，毒发身亡。
“找到了，在楼后面的花园里，一条15米长的眼镜蛇。”
“就这些？”周祺不理解，凶手是怎么让杨志遇到蛇的。还记得，在沉江国将案子交给黎旭的二队后，他和厉無伤就离开了现场，当时一楼的窗子都是紧闭的，除非蛇是从门进去的。
“不止这些。”黎旭给他一个别急的眼神：“后来我们在被害人家的客厅里找到了承装凶器的箱子，里面有一个复读机。”
“复读机？”
“对，当时我们进到现场时，复读机还在工作，里面放的是断断续续的猫叫声。”
周祺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凶手把毒蛇和复读机放在一个箱子里，假装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猫，有虐猫吃猫习惯的杨志遇到必然会以为里面就是小猫，捡回去打算吃掉，谁知道箱子一开，里面窜出来的，是一条浑身充满剧毒的蛇。”
“没错。”
“那他活该啊。很明显，凶手就是看不惯他虐猫虐狗，才会设计杀了他。”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厉無伤忽然开口，皱着眉，道：“但是这个手法有风险，看到被遗弃的小猫，去捡的人可不只有杨志。如果凶手的目标就是杨志，那么他要怎么保证不会伤害无辜？”
黎旭说：“这个问题我们考虑过，判定凶手当时有可能会在一旁监视全部过程，直到确定捡到箱子的人就是杨志。也正因为这个推断，我们二队都准备好熬几个大夜一点点地去翻监控了，可到最后，那一片周围的监控该老化的老化，该没有的没有，连根毛都没拍到。”
“凶手也不一定非要躲在一边偷偷观察，还有可能……”
咚咚！两声轻快的敲门声让三人瞬间闭嘴。
门一开，是穿着粉色樱花和服的女服务员，手里捧着一大支帆船，船上五彩斑斓的刺身，隐约冒着寒气，刚放在桌上就有一股鲜香的气息，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上了一天的班，周祺和黎旭饿得眼睛都要移不开了，只有厉無伤一个人坐在一边，面对一大盘生肉，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上完菜，服务员跪着身子后退两步到门口，站起身，默默地将门拉上。
“还有可能什么？”厉無伤问。
周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北极贝，一边蘸酱油一边说：“还可能箱子就是凶手亲手交给死者的。”
“你是说凶手伪装成了快递？”
黎旭手里扒着甜虾，接话说：“也有可能凶手和被害人认识啊。”
“周围邻居怎么说？”周祺问。
不提邻居还好，一提邻居，黎旭就脑子疼，筷子上金黄色的海胆都不鲜了。“别提了，所有人一致对警方，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黎旭就抱怨过杨志邻居的事，因为恶心杨志虐待小动物的事，在杨志死了之后，所以人都很开心，恨不得买点东西去谢谢凶手，所以即便有人有线索，也没人会主动说。
“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在被眼镜蛇咬伤后，普通人会在6-12个小时死亡，最快的也要2个小时，从被咬后，这么久的时间，我不相信没有人看到。”
“我们也不相信啊，但是他就是问不出来任何信息啊，周围的邻居不讲，我们又不能把他们的嘴撬开。”
“那就是没得讲咯。”周祺喝了口水，转头看向厉無伤，“刘媚呢？有什么新进展吗？”
厉無伤摇摇头：“监控依旧什么线索都没有，就连被害人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一个怀疑的对象都找不到。我按照我们之前的思路调查了所有对刘媚有过不满的人，只可惜，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非常有嫌疑的人。”
“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们两边还真是难啊。”
周祺说完就感觉头顶上有两道视线一直盯着他，一抬头，厉無伤就算了，连黎旭都不吃了。
“好好好，我说，这次保证不卖关子。”周祺放下筷子，表情立刻严肃了不少：“無伤，你还记得刘媚和齐大夫说的话吗？关于凶手的。”
“我记得，当时刘媚被凶手打了麻醉，但是意识清醒，她说凶手穿着一身又宽又大的黑衣，别说身形，就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脸上被同样的黑布捂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也附着一层黑色的……薄纱。”说到这，厉無伤明白了周祺的意思，顿时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半晌才沉吟道：“王磊欣？！”
“一模一样是吧。”
“的确，当时我只顾着张盛铭的案子，缉拿凶手，完全忘记了这点。”
“我倒是没忘，从他闯进我家的瞬间，我就发现了，只是为了不让他抓到，强迫自己扭转注意力。”
“能说通。”厉無伤飞快地把两个案子的线索过一遍脑子，随后道：“王磊欣杀张盛铭的理由是执行正义，那么他会给刘媚缝上面具也可能是执行正义。”
说到这儿，黎旭听懂了，“难道你说的发现张志案和刘媚案的线索就是王磊欣？你怀疑杨志案也是王磊欣做的？”
“很可惜，不是。”周祺继续道：“你们还记得我之前分析王磊欣的犯罪心理，我说过他是第一次犯案，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杨志和刘媚不是他做的。”
“那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对那个躲在暗处的犯人已经有点眉目了。”周祺把吃空的海胆壳夹出来，放在桌上，“假如这个就是阴阳面具的凶手，我们把他叫x吧。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王磊欣他不是x，但是他一定见过x，所以才会和x打扮的一模一样。”
“打扮的一模一样就是见过了？”这种推论没办法让黎旭信服。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周祺把当初玩引蛇出洞的时候，王磊欣主动发信息联系他的事和厉無伤黎旭说了一遍，中间他着重地说了当时王磊欣曾经给他发了这么一句：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他的垃圾。
厉無伤明白周祺的意思，说：“你认为王磊欣口中的他就是x。”
“没错。”
“还有什么依据？”
“还真有一个。”周祺回想当天晚上的惊魂一夜，说：“当时王磊欣想要杀了我，但是从他行动的脚步上，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一丝不自然，甚至在被突然窜出来的鸟鸟吓一跳之后，他还歪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所以我判断他对那身黑漆漆的衣服一点也不熟悉，可以说是明显得笨拙。按照他的行动能力，我不认为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刘媚去江边。”
“不过他的眼睛被黑纱蒙住，你的屋子也没什么光亮，外加突然出现的鸟鸟，站不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点厉無伤说的没错，周祺也没有想过因为这个推断就判定王磊欣一定不是x。
“所以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验证方法，叫他缝东西。”
刘媚案时警方曾根据完美的针脚判断凶手的职业是裁缝，手术医生或者是法医，如今王磊欣只是一个学日语专业的学生，除非他自己私下练过。
“你可以观察他到底有没有紧张。如果他是凶手，我不信看到针线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会毫无波澜。”
黎旭看周祺和厉無伤达成共识了，下一步也知道怎么办了，只有自己手里的杨志案，周祺问过进展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
“你俩等会儿，说了半天，这和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周祺又夹了一块色泽鲜美的北极贝，这次他蘸了些芥末，“还记得王磊欣的作案动机吗？”
“当然，执行正义……”短短的四个字，说完黎旭的眉头就已经恶心到开始打架了。
“没错，就是执行正义，那么刘媚和杨志是不是也值得被人执行正义呢？”
“你的意思是说杀杨志的也是x？”
“我是这么想的。”
黎旭立刻摇摇头：“不行不行，太牵强了，完全就是故意往一堆上凑。”
厉無伤也支持黎旭，“我也觉得两个案子没有共同点，别说凶器和作案手法了，就连被害人是死是活都不一样，完全没有相同点。”
“除了作案动机，共同点不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吗？”
“毫无线索不代表就是一个人干的，要是这么说岂不是所有没被侦破的案子都是一个人干的？！”
“既然如此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把这两个案子的所有信息放在一块列举，找出共同点。”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厉無伤的。
“怎么了？”
厉無伤刚接起电话，另一旁黎旭的手机也响了。
周祺挖着碗里的鳗鱼饭，眼看着面前两个队长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松懈变得狰狞扭曲，一脸怒相，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烂事。
挂掉电话，厉無伤说：“出案子了，我要先回去，你们吃。”
“等会儿。”黎旭抓起外套起身，“一起，我这边也有。”
一顿饭，还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俩人都撤了，只剩周祺一人面对一桌子美食，不过幸好也吃的差不多了，没有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