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48分 6
周祺没理她，自顾自地说：“其实郑耀荣的精神病怪的都是他自己，仔细算起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都怪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害死人又胆小迷信，常年自己吓唬自己，你只是顺手推上一把，他就疯了六年。”
白华的表情逐渐冷淡，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眼前这个所谓的侦探诉说着对整件事凭空的猜想。
“你应该不知道，郑耀荣死之前曾经因为害怕想找人求救，但是他没有选择在家睡觉的你们，而是找了他想找的人，也就是本应该在白天联系过的刘大庆，可谁知道中间有人正好给他来一通电话，是我的号码，所以在他极度恐惧的时候，慌乱地找到了自以为的第一个联络人。无论从电话里还是监控器中都可以看出郑耀荣明显在害怕什么，直到我发觉他眼前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那么他为什么好好的突然会产生幻觉呢？”周祺指着白华面前的暗红色钢琴，“因为琴声。”
白华噗嗤笑了一下：“警官，你是不是搞错地方了，耀荣出事的家里可没有钢琴。”
“我没说用的是钢琴，更没说当时弹奏的就是这首肖邦a小调圆舞曲。”周祺看着表情严肃的白华接着道：“当时用的是电子琴，弹得是这首曲子开头的几个音符，反反复复的几个音符，就像曾经在孤儿院，玲玲亲手教你的一样。”
听到玲玲的名字，白华刻意压抑过得眼神还是闪了一下。
周祺拿出手机里从陈铭那拍下的，玲玲和白华曾经的合照，玲玲把手搭在白华的肩上，冲着镜头比着剪刀手，笑容大方，而当时白华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内向羞涩。
“玲玲从小就很有音乐天赋，更是在孤儿院举办的才艺比赛中得过奖，她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可以做一名钢琴家，去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弹奏这世上最美的旋律，只可惜在十岁的时候她死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会让她选择从孤儿院的顶楼跳下自尽……”
“闭嘴！”白华一声怒吼，脸上早已布满泪痕：“不许再说她是自尽！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自杀！她是被郑耀荣那个畜生推下来的！”
周祺心痛地闭上眼，他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让白华露出真正的感情。从陈铭那里，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白华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说：“郑耀荣那个老畜生，他死有余辜，他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做了亏心事，又怎么会被一台电子琴吓疯？只不过是几个音符而已，怎么就疯了？”白华又笑了，只是这次她的笑容和眼底流下的泪混在一起，透满悲伤：“其实我也没料到胆小如鼠的他会突然吞枪自杀，我以为还会拖很久，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所谓的天谴报应都只是人们给自己的心理安慰，它并不存在。”
“不存在，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贪生怕死二十年，终于选择自杀了呢？你不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吗？不是报应是什么？”
“是母爱。”
“……你说什么？”
周祺道：“我去了你和玲玲从小生活的孤儿院，在那里我见到你们老师陈铭，她给我看了很多张她一直珍藏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在玲玲死后的第二年，十二岁的你被白富国和蔡梅收养的那一年，你们一家三口离开孤儿院前的合影，那时的你脸上连表情都已经没有了。”
听到周祺的话厉無伤也吃了一惊，转头看向还站在门旁的保姆蔡梅。
“你们……是母女？！”徐熙娇惊了，她嫁进来这么久，这件事她从未发现，甚至一点细节都没有看出来。
“不，不是。”白华冲出来挡在蔡梅身前：“这件事是我做的，从一开始我就计划嫁给郑耀荣，留在他身边报复他，从玲玲出事之后他带着知情人离开孤儿院后我就发现他胆小怕事，所以十年来一直找机会吓唬他，把他搞疯，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因为没办法给我定罪就波及无辜的人！”
“我没有波及无辜的人。”周祺看向蔡梅，她正看着挡在身前的女儿，嘴角微笑。
“你要自己交代吗？”
这时，厉無伤的手机响了，挂断电话，厉無伤立刻打开燕洋发给他的报告图片，递给周祺。
事到如今，蔡梅明白她已经逃不过了。
“是我。”蔡梅拉过白华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是我用裸盖菇榨汁，把汁液涂在水壶内壁上。我知道郑耀荣的习惯，每次晚上工作都会烧水煮茶，而且每次都会把整壶喝光，之后我再把水壶洗干净就不会有任何残留。本来我为了不被你们察觉，还特意给裸盖菇汁液定量，谁知道警方居然真的一心扑在私藏枪支的事上，完全相信了郑耀荣是自杀。”她看向周祺，说：“要不是你坚持的话。”
周祺微微皱起眉头，他真分不清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后悔，为什么他要坚持郑耀荣的死有古怪，为什么他非要查清楚一切。
就这样让事情过去，难道不好吗？
“妈，你在说什么啊……”白华拽着蔡梅的袖口，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蔡梅刚刚说的话：“你不要胡说八道，不要想着替我顶罪，我没有直接杀他，我只是吓唬他，他疯了而已，我没有犯罪，就算我有错，也不是大罪，你不要……”
蔡梅用温热的掌心握住白华的手，“姑娘，十年了，你为了给玲玲报仇，为了给自己报仇，为了不用代价报仇，嫁给了自己最恶心的人，毁了你的一辈子，妈看不下去了。我想帮你，帮你完成这场不用付任何代价就可以做到的复仇。”
二十年前，当她和丈夫因为无法生育不得不选择领养孩子的时候，他们去了闪耀孤儿院，那里有很多活泼可爱的孩子，可只有坐在台下垂着头闷闷不乐的小姑娘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她想进一步了解这个小女孩的时候，老师告诉她，这个孩子叫嘟嘟，最近她的小伙伴去世了，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直都没缓过劲儿，以后有可能性格上会有问题，要他们慎重考虑。
最后，不管看哪个孩子，她的脑海里都是嘟嘟趴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流泪的场景。
她认为，嘟嘟需要一个家，一个可以治愈她受伤心灵的家。
后来，嘟嘟被他们夫妇领养了，可是情况却没有好转。直到十九岁，白华上了大学，即使没有过人的音乐天赋，他们还是支持了她音乐专业的选择，因为他们知道，孩子的心一直都有一个结。
一年后，白华大一的下学期，白富国被查出胃癌晚期，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大概是为了不连累养母，白华的计划没有和她透漏半分，直到后来她一个人打扫屋子，看到了女儿尘封已久的日记本，才知道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她就决定，她要用余生帮自己的女儿一把。
蔡梅被警方铐上手铐带走的时候，白华失声痛哭，如果当时看到妈妈来家里应征保姆时，她严厉拒绝，不要因为孤单，不要因为想她而心软就好了。
失去了唯一爱她的妈妈，这根本就不是一场不用付任何代价的复仇！
事情结束后，周祺坐在车里沉默了很久，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痛恨着自己。
“周祺……”
“無伤，让警方看好刘大庆，等他清醒了就立刻指控他。”
“指控他？”厉無伤没懂：“你让我找人看着他不是因为害怕白华去杀他吗？”
“他和郑耀荣都有罪。”
“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在屋里厉無伤就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所有事都只有周祺和白华母女知道，对话中也达成了一种默契。
周祺把后座上的报纸和手机扔给厉無伤，半晌说：“玲玲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激烈地反抗了当时的校长，郑耀荣的侵犯，失足坠楼。”
“那白华曾经也……”
“是，还有当时的主任刘大庆，郑耀荣的心腹。”
……
厉無伤沉默着，他也在消化从心底蔓延出的无奈、悲愤的情绪。
两人就坐在车里，一直沉默着，祭奠死去的玲玲。
恶魔终将折翼，祈祷曾经受到过伤害的孩子们能够尽早放下心中的伤痛，能够遇到真心爱他们的人，能够放过自己，重新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