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先发制人
“我要那个小贱人死!!!我要她生不如死!!!!!!”
老太太悠悠醒来,不理会女儿和女婿的劝阻,继续不停痛骂诅咒着。突然,一个灰暗的身影从墙角闪到他的身后,在众人还未察觉之际用沙哑难懂的声音问候道:“黄老太节哀,三爷的仇自然得报,而且一个都不能放过。”
“你是?”三人齐声问道。
低沉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屋内众人为之一愣:这人是谁,居然越过院外诸多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张家大宅,并且能在张大富眼皮底下靠近三人,修为和隐匿身形的手段,实在高明。
“在下赵四。”再次在原阳出现,小四显得谨慎低调了许多,他轻声细语,用只有眼前三人听得到的声音继续介绍道,“现在柯帮主手下做事。”
“阿伦?”
黄老太太虽然看似蛮横暴躁,背景和手段却极不简单,想起堂哥曾对自己说过的宫中秘闻,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女儿和女婿,收起自己的咄咄逼人;“那个小贱人和县令的王公子每天眉来眼去,你怎么看?”
“人证物证俱在,只要王县令不徇私偏袒,三爷的血债我们一定能让她血偿还。”话语间,透着说不出的阴辣狠厉,“小赵公公会在十日内赶到,只要您保证小王公子别在这几天偷偷将人放走,我保她死无全尸。”
“我会派人盯着他。”
“还有王平那老不死!!!!”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肯帮爱子报仇,毕竟堂哥早被打入冷宫,失去了权势,黄老太太还是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叮嘱张大富取出数百两黄金,亲自递给郭四,并极为恭敬地带着女儿和女婿将对方送出门,接着,继续老泪纵横。
“小的这就回咸阳,请小赵公公出宫。”
原阳县衙内外,人声鼎沸,如清晨充斥着叫卖声的菜市场,又像是正午刚放学的书院,更像夜晚原阳大道上人头攒动的夜市。平安西大街外,几个临时搭建起的简易凉棚,很多好事的、好客的、好心的百姓白衣端着一碗热茶、抿着一口小酒、磕着手中的瓜子,注视着衙内的发展。
县衙内院,擦肩接踵、比肩而邻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和门外的众多坎坷一样,他们都在紧张而又期待着今天的开庭。
原告:原阳首富张大富
被告:黄鹤楼丫头王嫱
和几天前在云中不同,此时的夏言没有和小语一起做看客,而是亲自下场,站在了县衙当中央,和王嫱并肩而立。鄙视的瞥了一眼身旁一身华服、道貌岸然的巨商豪富一眼,他朝门外正踮着脚心急如焚关心案情的王宇乾和苏语递去一个放心的微笑。
威~~~~~武~~~~~~~
威~~~~~武~~~~~~~
杀威棒节奏感十足地开始敲打着地面,“回避”、“肃静”牌仗在郡衙竖起,压迫而又威慑力十足的堂威从衙内传向四周,若市的郡衙内外,寂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惊堂木重重落下,王平一字一顿、语速极欢地开始询问,官威十足。
“禀大人,我告:黄三他强抢民女,故意杀人。”将王嫱扶起,用右臂搀扶着对方,夏言抢先开口,敢在张家状师告状之前,供诉黄三的罪行。
‘你!’张家的状师姓宋名廉,身为原阳第一状师的他,却不像自己的名字般清正廉明,而是帮财不帮理,帮有钱人尤其是张家打了不少黑心官司。只是纵横状多年的他从来没遇见过如此不讲理的状师,居然恶人先告状。一时之间,他竟是想不出对策,哑口无言。
王平:还有这种操作?
王宇乾和苏语:夏言(哥哥),你真是太棒了!
张大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这几日,夏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步不出,二门不迈,绞尽了脑汁,挖空了心思,却依旧想不出能救王嫱的办法。终于,他想起曾无意间见过大秦律中也有关于“正当防卫”的条文,他决定:先发制人。
愣了半晌,宋廉朝王平拱手、恭敬地鞠了一躬:“大人,学生是张家的代理状师,姓宋,单名一个廉,公正廉明的廉。”
“是不知廉耻的廉吧?”夏言知道今天的案子很是棘手,即使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取胜的把握依旧很小,只好试着激怒对方。虽然一直以来夏静茹都是自己心中的女神(1),但论及公诉业务,自己和偶像的差距用云泥都不足以形容,更别说这只是自己的第一次出庭。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啊~”
“对,这位公子快教教他什么是羞耻之心。”
在原阳,宋廉的名声本就不太好,常年气压百姓,昧着良心赚钱,加之王嫱的楚楚可怜和夏言的气宇轩昂,不少民众都在情感上倾向二人,开始嘲笑躺下的张家状师。
宋廉气定神闲,不理会堂上的王平和衙门外讥笑的市民,反唇相讥:“你叫夏言?是瞎了狗眼的‘瞎眼吧?’”
“对,瞎了你的狗眼。”
趁着堂内吵作一团,唐外又热闹嘈杂,王宇乾从怀间取出一枚啃了一半的凤梨,偷偷了砸向宋廉。
宋廉的注意力全在夏言这边,正集中全力地和夏言打着嘴仗,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暗器”的袭来,当他转身时,只看见半个凤梨夹着梨汁冲自己急速袭来。
哎呦~
王宇乾是真正的习武之人,掷梨的力道哪是宋廉这个文弱书生所能扛。凤梨一击即中,宋廉被突如其来的暗器击中左眼,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发出了极为惨烈的哀嚎,眼角甚至已经有献血流出。
“看,他的狗眼真的瞎了啊!!!!哈哈哈”王宇乾带头,衙门外十数个平时就就对张家和宋廉颇有怨气的民众开始不停地再次嘲笑宋廉。
“王宇……王公子!!!!”想到对方的身份,宋廉换了个笑脸,语气放缓,继续说道,“公子您的身份,做这些技俩,未免太孩子气了吧。”
“宋先生为虎作伥,这钱两挣得心安理得么?”王宇乾反唇相讥,丝毫不肯让步。
“王公子说得对!!”
“宋廉你不知廉耻!!!!!”
衙门内外的气氛被王宇乾再次点燃, 堂内堂外,乱作一团,县令王平感到有些心烦,他挥了挥手。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啪啪啪~
杀威棒再次击打着地面,太守冯唐手中的惊堂木重重落下。“肃静!”
“公堂之上,岂容你等放肆!”太守朝身旁的衙役使着颜色,衙役上前, 将原告被告分立两侧,并且示意王宇乾不得胡闹,“说案子。”
“大人,我告,他黄三强抢民女,故意杀人”夏言再次将先前的状词重复了一遍,
“大人,我告,王嫱这贼女谋杀老板,凶杀黄三。”宋廉针锋相对,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没做停顿,状词脱口而出,不给夏言“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你满口胡言!!!!!”
“你恶人先告状!!!!”
肃静,肃静!
两人再次吵作一团,王平只好再次拍响惊堂木,呵斥道:“一个一个说!”
“大人,黄三深夜潜入黄鹤楼,意欲对王姑娘用强,被老板陈鹤撞见,为顺利得手并防止事情败露,便杀害了陈老板。”
“大人,刁女王嫱为了霸占黄鹤楼老板陈鹤的财产,深夜对陈老板施以毒手,当时黄三公子恰好路过酒楼,这恶女为防止事情败露,便顺手将黄公子杀害。”
“宋廉,你先说!”毕竟宋廉才是真正的原告状师,按规矩办事,为了避嫌,县令王平再次吩咐道。这几个人,他说的掷地有声、官威十足,不管你是谁的公子,还是谁家半子,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
宋廉理了理自己些许凌乱的衣衫,端正自己头顶的长帽,再次朝堂上的王平深深鞠了一躬,将诉状递了上去:
原告:张大富,男,云中郡原阳县人,昭王三十年出生,住云中郡原阳县原阳大道甲一巷
被告:王 嫱,女,云中郡原阳县人,秦王政六年出生,住云中郡原阳县黄鹤楼
诉讼请求 请求判决罪人王嫱死刑,立即执行。
案由:故意杀人罪。
事实理由:秦王政二十年十月初一晚,罪人王嫱因贪图黄鹤楼老板陈鹤财产, 趁夜深人静、 人烟稀少之时,携带一把短刀偷偷潜入陈鹤房间将陈鹤砍成重伤,两人扭打到楼下之时,酒楼外路过的黄三冲入楼内救陈鹤,丧心病狂的王嫱先将陈鹤掐死,后持刀将前来帮忙的黄三用短刀捅死,
认定上述事实的主要证据如下:
1、罪人王嫱作案时使用的凶器为银白色短刀;
2、证人衙差:十月初一晚撞开黄鹤楼大门,曾亲眼所见手中紧握凶器——鲜血淋淋短刀的王嫱和黄三以及倒在血泊中的黄鹤楼老板陈鹤。
我及我的被代理人认为:罪人王嫱故意剥夺他人生命,致二人死亡,其行为触犯了《大秦律》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对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根据《大秦律》第一百七十二条之规定,提前诉讼,请王大人依法判处。
状词有点长,王平昏昏欲睡,但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之后便交给师爷当众朗读了起来。趁着师爷扯嗓子之间,夏言也递上了自己的诉状:
原告:王 嫱,女,云中郡原阳县人,秦王政六年出生,住云中郡原阳县黄鹤楼
诉讼请求:请求判决民女王嫱无罪,立即释放
请求事由:正当防卫
事实理由:秦王政二十年十月初一晚,恶徒黄三趁月黑风高、人去楼空之时,强行敲开了黄鹤酒楼的大门,手持银白色短刀挟持了少女王嫱,并意欲对其行不轨之事。民女王嫱拼命反抗,却始终不能挣脱,并且惊动了刚刚入睡的老板陈鹤,在于黄三的搏斗之中陈鹤先是被恶徒黄三刺中数刀,后黄三双手死掐老板陈鹤,导致黄三窒息死亡。
陈鹤死亡之后,黄三再次将罪恶的魔抓伸向了少女王嫱,王嫱在拼命夺下黄三手中短刀之后便试图逃离,黄三依旧紧追不放,在追击王嫱的途中,黄三不慎踩到陈鹤不知何时散落地的鞋子,脚下一滑,正好倒在王嫱右肩,被短刀穿胸而过。
认定上述事实的主要证据如下:
1、民女王嫱手中所持的短刀为恶徒黄三的贴身佩刀;
2、证人更夫:打更的更夫在报官之前曾亲耳听到黄鹤楼内传出民女王嫱的求救声;
3、证人李开:我曾经跟随黄三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不久前,曾假装自己被黄鹤楼的水煮鱼卡到喉咙帮助黄三调戏民女王嫱。我证明:案发当晚民女王嫱手中的短刀正是黄三的贴身佩刀。
4、证人衙差:案发当晚,民女王嫱神色确实慌张、情绪确实癫狂、衣衫确实不整。
夏言的状词,师爷依旧照着朗读了一遍。
开始,宋廉是脸上写着慢慢的不屑,他记得,大秦律中确实有“正当防卫”这一条,但且不说这条偏律在帝国的司法实践中根本没实行过,即使可以应用到现实,也必须有足够充分的证据,毕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万古不变之铁律,只要自己能证明人是王嫱杀的,这案子有赢无输,但越听,他额间的汗水越来越多,知道听到证人“李开”之后,他知道,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心中的沟壑却远比自己还多,只是……黄府的下人,他们是怎么买通的?这一辈子,他代人打了无数官司,却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难应的局面,他苦苦思索,自己一定可以解决目前的难题。
“一派胡言!”
在堂上一言不发的张大富突然发难,大声呵斥着夏言的“玩世不恭”和师爷的“敷衍了事”。庭审内外,围观的群众却早已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