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经脉重塑
同一时间,咸阳城内,东离总部义气堂内,一个梳着偏分发型、一袭黑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子旁把玩着一把手下搜集来的精致水果刀。与旁人不同,他更喜欢用水果刀这种不短不长的刀砍人,更加顺手、十分犀利。男子的肤色白皙润滑,比之豆蔻少女都稍稍逊色,但和云中的李解不同,魅惑妖娆之的外表之下,男子浑身上下却散发着粗狂危险的气息,可远观,却无人敢近渎。
“阿伦,张扬失踪了!”
阿伦是东离的副帮主,在帮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很少过问帮中事务的老帮主,也只有张扬能跟他分庭抗礼。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阴狠暴戾,没人敢在他专心戏玩的时候打扰,除了眼前的这个和蔼的小老头。
“土了点啦(1)?”也许是这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见惯了大场面的阿伦都有了瞬间的失神,手中的刀片不经意间便失去了方向,狠狠扎入他白皙修长的食指。用湿巾优雅地拭去指尖冒出的鲜红血滴,阿伦抬头,看向了身边这个干瘪矮瘦的糟老头子,“白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白离是东离仅有的几个老叔父,在帮中威望极高,即便是平时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阿伦,在白离等人面前,也不敢过于放肆。若换了别人,如此鲁莽的闯入堂内并且让他最钟爱的长指负伤,最轻的处罚也得是三个时辰的老虎凳。
“就在今天凌晨,动手的应该是西兑那边的人。”似乎是对刚才的冲动过意不去,也可能是突然想起此时的东离之能无与伦比,白离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有了一丝谄媚。“一个死人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只是张扬毕竟是我东离的副帮主,如果借着这件事向西兑要求点什么,想来也是不错。”取出一瓶荆楚白药,亲自帮阿伦擦涂到伤口之中,白离继续说道。
阿伦很满意白离的表现,他和张扬争了大半辈子,要的便是这东离的帮主之位和老叔父们的认可。如今,张扬已除,自己只需要静静等着老帮主金盆洗手,便能坐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位子。白离首先向自己释放了善意,这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他报之以木桃:“ 将来我成为帮主之日, 便是您继任大长老之时。”
将水果刀缓缓放下,阿伦从身后取出自己珍藏多年了金玉清樽,极为恭瑾礼貌地倒了一杯来自赵国的汾阳清酒:“那白叔,您认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找个人去云中调查一下,一定得是你信得过,干事利落的。”举起金樽,和阿伦轻轻碰了一下,白离以为享受地将清酒收入腹中,“能干掉张扬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叫你的人小心点,不要走漏了风声。”
墙角的弱光开始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开始被黑暗吞噬,很快由小及大,由低到高,逐渐扩散。黑暗之中,两束亮光格外显眼,给人以心悸的感觉。
看着渐渐远去的白离,阿伦收起了笑容,重新变得阴戾,朝身后的黑暗低声道:“小四,说说你所知道的。”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如弱风般无影,如幽灵般无形。他单膝跪地,右手撑地,朝阿伦行了一礼:“伦少,据云中城的传回的线报,张扬为了逼斧头帮合作,曾经抓了赵云天的独女。”
“呵呵,早就说那个蠢货早晚死在女人上,肯定又是被那个女人的哪个情夫找上门寻仇了”
“老帮主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四,”被称作小四的男子似乎对对方的说法颇为不满,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和小姐没有关系。张扬出事的前一天,有人曾在云中城中见过大奔和林晓峰,李解和他们有过交锋,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往下说。”
“暂时只有这些,剩下的还需要亲自去查。”
嗖~
阿伦手随意一甩,水果刀穿过面前的方桌,径直插入地面一寸,只留下长木的刀把在外。地面上飞溅起无数石屑,然后落地,正好绘成一个“查”字。
阿伦没有可以聚气蓄力,轻描淡写的一击便有如此威势。小四心中暗叹:都说南阿伦北张扬,一柔一刚震咸阳,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位史上最年轻副帮主所隐藏的实力,远非外人传闻的那样简单。
“那我这就去准备,今天就出发。”小四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自己在他身边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办事也开始简单干脆,“只是云中路途遥远,若要不失时机,还得借你那匹雪骓一用。”
阿伦也不含糊,知道对方是真心地替自己办事,而不像那些老狐狸一样每天只想着讨价还价。带着小四来到堂后的马厩,他取出马鞭,交于对方,叮嘱道:“能干掉张扬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你到了云中只暗中调查便是,不要暴露身份,也不需去和西兑争斗冲突,安全第一。”
“好。”
“这只小弩是我从川滇山城讨来保命之器,你这次去如果真遇到力不能敌的强手,只需轻轻一按,必定能化险为夷。”说着,朝弩尾处的一个红色按钮轻轻一指,阿伦将机关弩递到了小四手中, “你是我在帮内唯一真正信任的兄弟,事成之后,白虎堂的堂主,非你莫属。”
深夜,夏家小院内灯火通明。灰白的弯月被乌云遮掩,只能透出丝丝微光,穿过竹叶和窗棂,印到夏言苍白消瘦的细脸,如远古传说中拥有不死之身的吸血恶魔般,令人心悸。
竹林里的中年夫妇随着苏语一起将夏言和王宇乾带回了原阳,王宇乾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晚应该便会没事,只是此时的夏言,却命在顷刻。
将夏言缓缓扶起,夏先生提起双掌,轻轻贴上爱子鲜红的后背。片刻,他双掌之间开始不断渗散着翠绿色的气息,翠息由背及腰,逐渐向夏言身周扩散,直至将他全身覆盖,在他全身肌肤表面游离飘散,既不散去,也没继续向他体内渗透。
一个时辰之后,夏先生额头开始不断渗出豆大的汗滴,暗黑色的气息也开始不断从他体内散发。夏言脸色逐渐转好,苍白的脸颊开始微微透红,泛黒干裂的嘴唇也再次恢复湿滑。
“暂时安全了。”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夏先生将夏言轻轻放回了软床,“时间也不早,你们先去休息吧”
华服男子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张口欲言,却被唇边伸来的长指将话阻了回去。女子微微欠身,朝夏先生鞠了一躬,极为恭谨谦逊地回答道:“先生辛苦了。”
“小政,烟儿,你们去吧。”夏先生并不抬头,只是继续帮夏言整理着衣衫和乱发。
看丈夫依旧不肯离开,女子嗔怒,狠狠朝对方跺了一脚,抓起对方的右边袖口便朝门外疾趋。“小言明明……”男子还想开口,却被女子再次堵了回去。“小声点,你想小语担惊受怕么?”“哦~,那可是……”“闭嘴!”
听着夫妻二人渐行渐远的小声争吵,夏言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满脑子都是亡妻的俏皮和呆萌。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言儿从生死关拉回来。
“小语?小语?”夏先生轻轻推了推床边陷入呆滞的苏语,顺手帮对方梳理好更加散乱的蓝发,关切道,“小语,早点去休息吧。”
“夏叔叔,小语不去,小语不去,”夏先生的安慰反而使女孩儿双眸的泪花更加泛滥,她不敢再去拉扯夏言的病体,只能不断啜泣着,“夏言哥哥,他,夏,夏言他……”
宠溺地摸了摸女孩儿的可爱的小脑袋,夏先生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傻丫头,言儿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明天早上就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夏言哥哥。”
女孩儿还是不愿离开,但面对夏先生不容置疑的神情,又想到自己留下也只是添乱而已,便不再坚持,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她不时回头望向夏言的眼眸,却在不停释放着关切和担忧,让人心疼,惹人怜悯。
所有人终于离开,夏先生关门,缓缓坐回了床头。看着陷入沉睡,脸色越来越红润的爱子,他陷入了沉思。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再次起身,返回自己房间,将那株菩提取了过来,开始自言自语“西西,也许,言儿命该如此,也只能走这一步了。”
修行是上天赐予小部分幸运儿的礼物,一个人生下来经脉顺畅就能修行,如果经脉阻塞,即使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踏入修行者的行列。神庭、晴明、凤池、神阙、商曲、太渊六窍通一窍即可修行。本来,夏言全身六窍开了五窍半,当属上上之资。可出生时由于被强力震压,全身上下经脉尽断,即使天地灵气能被他吸收入体,却没办法传导,更别说转化成真气。因此,夏言也就成了天赋极佳的修行废物。
想要修行,唯一的办法就是逆天改命,利用玄天至宝先重塑经脉,凝聚丹田,通络、之后再开窍,如果幸运的能借助强大的内力开通一窍以上,方能修行,否则也只能是前功尽弃。
逆天改命的第一步是重塑经脉,重塑经脉的第一步则是必须先自毁经脉。毁和断,一字之差对人的影响却是天壤云泥。一个人经脉断裂,尚能依靠血脉的畅通正常生活;但如果是经脉毁灭,影响的则不只是修行之途,而是生机。而且毁脉的过程会痛不欲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一旦失败轻则全身瘫痪,重则身死。
虽然得到了菩提心这一重塑经脉所必须的玄天至宝,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愿意拿爱子的性命做赌注,但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
现在的夏言,表面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血色,但其实伤势极重。昨晚竹棒刺伤的是他的内脏和经脉。当时竹棒躁动,不仅吸取了夏言体内四分之一的鲜血,还吸走了经脉的大部分生机,再加上苏语喂夏言吃了大量的天山玉虚丹,药力太过强劲,导致他经脉过度狂躁,再加上今天林间夏言的强撑和暴走,现在他的经脉已经彻底坏死,彻底失去了生机和活力。
考虑清楚之后,夏先生不再犹豫,右上放在夏言胸口上方,往下轻轻一压,大概过了五秒左右,紧接着,他右手向上往夏言的头部缓缓移动。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表情开始扭曲,极度痛苦。不多时,夏言开始低声呻吟,身体也逐渐不受控制,开始抽搐。夏先生心疼爱子,却又无可奈何,低声劝慰道:“言儿,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下一刻,夏先生面色逐渐淡漠,如偏远蛮舞之地庙内的神像一般,生冷无情,生死无关。
掌间开始散出浓郁的黑色气息,夏先生的右手再次来到夏言额边太阳穴,他变掌为拳,冲着爱子种种一砸,拳头在夏言太阳穴前半寸处戛然而止,但他拳间的黑息却源源不断地开始朝爱子体内渗流。夏言的抽出更加严重,面部更是极度扭曲,夏先生却似是浑然未见一般,继续运息。
十五息之后,夏言脸色全黑,连抽搐都开始变缓,夏先生移动右拳,变拳为掌,分别压向了爱子的胸口和小腹。很快,夏言的手臂和衣服开始泛黒,仅仅十息,夏言便不再抽出,连一袭青衣也完全染黑。
夏先生双掌接着下移,分别抵达夏言的丹田和双腿,这次,仅仅过了五息,夏言便完全停滞了抽搐,身上反而开始散发黑着黑色的气息,不时有黑色的液体开始滴落床底,声响异常恐怖,如同死神的闹钟。
他的双掌最后来到了夏言脚底,眼神淡漠无情的夏先生三指回掌,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夏言涌泉穴凌空一指,磅礴的黑息夹着缕缕丝丝翠息瞬间向夏言脚底积聚、钻窜然后迅速向身周扩散。
暗翠交织地气息终于将夏言包围,部分渗入少年体内,剩余地则将他缓缓托起,升到了离床板三寸的位置。夏先生双手冲夏言丹田部位重重一压,双手紧握,就像握着一个鸡蛋一下,接着,他凌空一抓,似乎是抽走了什么东西。
夏言再次开始不停地颤抖、抽搐,脸色在苍白、红润、灰暗、翠绿,暗黑之间不停地变换,低声地呻吟和放肆的呐喊交织着,若不是夏先生提起不好了隔声结界,那对中年夫妇和苏语早已被惊醒。
夏言的体内热血开始翻涌,原来是经脉已经被抽出,血液失去了控制开始在他全身乱窜。重伤的少年开始不停地出汗,呻吟也越来越虚弱。眼看着夏言马上就要爆体而亡,夏先生不再犹豫,取出玉瓶中的菩提心,给爱子服下。
一个时辰之后,夏言的面部开始逐渐舒缓,暗黑的身体和白色轻衣开始复素,身体表面也不再渗出黑液,只有额头还在时不时出着冷汗,菩提心的效果已经出现,经脉开始在体内重塑。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夏言额定的冷汗不再冒出,体内的血液流动也已经趋于正常。
“成功了。”看着夏言身体越来越好,夏先生的表情也逐渐舒缓。不过重塑经脉成功的四个时辰之内都是危险期,夏言的身体随时可能出现状况,夏先生丝毫不敢放松,一直紧盯夏言,还时不时将两指搭在他左腕的经脉之上,检查着爱子的脉搏。
担心爱子的安危,整个夜晚,夏先生眼睛没合上一刻,他守在爱子旁边,直到天色渐白,窗边的敲门声响起。
“是小语啊,叔叔出去透透气,待会言儿醒了记得叫我。”推开门,看到心急如焚的苏语,夏先生极为满意,想到夏言已无大碍,他微微一笑,离开了房间。
“夏叔叔,夏言哥哥没事了嘛?”虽然夏先生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她还是继续问道。
“嗯,很快就脱离危险期了,我先出去走走。”夏先生转身,继续嘱咐道,“对了,待会言儿会很渴,记得千万不要给他喝水,等我回来再说。”
“嗯,小语都知道啦。”俏皮地朝对方吐了吐舌头,苏语蹦蹦跳跳地就到了夏言床边,开始为眼前的少年擦汗,整理凌乱的衣衫和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