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战
学府大道曾经是云中西城最繁华的主街道，这里除了是前太守府驻地，还拥有当时云中郡最好的书院——秀容书院、最好酒楼——黄鹤楼以及最好的青楼——风月楼。大概十五年前，太守府东迁、秀容书院闭门停招，黄鹤楼和风月楼也随之衰败，直至彻底消失在了云中的繁华烟嚣之中。
秀容书院位于学府大道的最西端，破败的学院已有近十年不曾有人踏足，最近却突然升起了炊烟，响起了欢声笑语。也许是为了和西兑争锋相对，自从云中（帮派）争夺战打响之后，张扬便带着家眷从咸阳城移到了云中，经过近两个月的翻修，书院墙红瓦绿，勾心斗角，再加上张扬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秀容书院总算恢复了一丝往日的生气。
经过一番探查，六人确信，今晚的秀容之中，除了张扬一家三口并无他人。迪文和刘耀负责在外面接应，其余四人则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房门，潜入大院。
作为曾经的云中第一书院，秀容书院的占地面积自然极大，翻修之后，虽然张扬只选择了其中的三分之一作为自己的住宅，但也是三进三出的的大宅院。大奔一把大砍刀扛在背后一马当先，夏言牵着苏语的小手走在中间，林晓峰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得跟着，众人中他最沉稳和有阅历，所以负责断后和观察。今晚的月亮已是下旬，不过依旧明亮。透过月光，可以看出大奔的情绪异常兴奋、夏言和苏语十分忐忑、林晓峰看似风轻云淡，可渐渐转粗的呼吸，似乎是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波动。
四人过了街门，路过影壁，从垂花穿门而过，接着，一路向北。二进院的宽阔超出了夏言的想象，清风微起，乌云移位，很快遮住了逐渐暗淡的月光。突然，大奔长刀横立，伸手将夏、苏二人拦在身后，大奔的气息越来越焦躁：“张扬！还子妮命来！”
院子正中央，越绣屏风之下，一个中年男子正襟坐在木椅之上，左手微握，右手扣起茶壶往杯子里沏茶。仿佛没听到大奔的怒吼一般，沏完茶之后，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银杯：“来者皆是客，诸位要不要来一杯？”
“小姑娘，这是来自赵国上好的点心，要不要来一口？”
“大奔，这坛杏花红同样来自赵国，要不要试试？”
“少年，据说你平时最喜书法，那这幅来自杏坛的时晴贴和芝兰笔就赠你了，前提是……”
说话间，张扬长袖微动，桌间芝兰笔飞射向苏语。同一时间，他抄起了左侧横摆着的长刀，迅速移到大奔身旁，挥刀便砍。好狡猾的心机，好恶毒的手段。对于张扬，林、大二人已经无比熟悉，只是当真的对战，才发现自己所做的准备全都是徒劳。因为此时的大奔，已经四肢僵硬，不能行动。众人猜到对方是修行者，却没想到还是个念师。
夏言的大脑再次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但随着龙头再次亮起翠芒，少年最先恢复了正常。他举棒，轻引，芝兰笔顺势转向张扬。笔落，刀飞，大奔等人也终于恢复了行动。
“英雄出少年。”温和却蕴着异样杀意的字眼从张扬唇间缓缓而出，他退回桌边，左手抓起时晴贴，右手则是从怀间取出了火绒，动作极为潇洒随意。面对张扬赞许的目光，夏言不敢大意，他知道，对方的每句话都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打算。他左手提棒，右手将苏语护在身后。
下一刻，名帖飞向夏言和大奔，周围的空气迅速爆燃，又很快熄灭。只留下一股青色烟雾，将二人笼罩其内。
“小心！”林晓峰的提醒还是晚了一些、青烟入鼻，夏言挥着竹棒冲向了大奔。大奔也同样神色异常，瞳孔发挥，举起大刀向夏言飞奔而来。
“铖！”、“硄！”大刀裂为两段，斜飞向后方。而大奔，也由于强力的反震倒退了五步，直至摔倒在地。剧震之下，大奔双腿发软、两臂发麻，豆大的汗粒不断从额头冒出，却依旧目眦尽裂，捡起张扬丢过的长刀，继续和夏言厮杀。
意识全无的大奔似是能感受到竹棒的威能一般，不断的闪转腾挪，避开和竹棒的接触，试图直接将夏言砍翻在地。夏言却是不同，虽然战斗的本能还在，深刻在脑海里的七个动作却难以使出，一时之间，一人力大无穷、一人棒抵万器，都得难解难分。
确认两人陷入苦战，张扬不再停留，转而逼近后方的苏语和林晓峰。他很清楚，西兑五虎中，林晓峰最为沉稳，却也是武力值最低的一个：“小妹妹，你和林子妮，还真是有七分像。”张扬笑得极为诡异，也很是狂妄。
“张扬！”林晓峰右手握紧了半开的折扇，想要殊死一搏，“你想要怎样？”
林晓峰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张扬的感知，只是他并不介意，依旧微笑着面对着苏语，一步一步靠近，“林大哥，我们认识也有近四十年了吧？”
“四十二年。”折扇依旧没有打开，林晓峰之后继续敷衍着、和对方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叙旧。
“不不要过来！”，苏语神情惶恐、开始向右侧跑，有意无意地依旧靠近了厮打在一起的夏言和大奔，她面带哭腔，也许是因为过于紧张，连娇呼都有了一丝结巴，“你，你不要，不要，过来！”
折扇全开，林晓峰额定的豆汗终于不再冒出，长吁了一口气，他动作很大，想要引起张扬的注意，对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朝着苏语缓步前行，很快，和女孩的距离已经不过三步。
突然，张扬感受到身周的空间出现片刻的扭曲，正前方，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阻住了自己追击少女的道路。他转身、试图换个方向继续追行，却在刚迈出第一步之时便被强行拉回了气墙之上。“这空间阵法有点意思”张扬微笑着赞着，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
林晓峰将折扇正对向张扬，开始不停地张合。一道沧海桑田的气息，从折骨发出，传向扇面，导向张扬。下一刻，扇面尽碎，四散飞落，折扇彻底解裂。扇骨却似是明白了主人的心意一般，尽数转向，从四面八方疾钉往张扬。
乌云尽数散去，残留的多半轮圆月开始散发着皎洁的气息。扇骨如风，扇风如骨。张扬感受到了寂灭了力量，耳边凉风西西，无数道刀风生刮着他的脸颊，强硬、生冷。张扬向左侧迈出步伐，试图避开，却很快被拉回气墙，再也不能离开半步。
转瞬之间，扇骨便撕裂了空间，来到了张扬身前。张扬苦笑，原来西兑这帮泥腿子，真和那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取出一枚蓝色符文，轻轻捏碎。
张扬身后的气墙破了，他再次露出嚣张的狂笑，伸手去接飞来的扇骨。一层透明薄膜在他四周悄然形成，扇骨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却在撞上气膜之后失去了迅势，颓然弹了几下，然后散落于地。“林大哥，你最后的手段，让小张很是失望。”
气膜散去，张扬再次露出色迷惺忪的小眼，开始寻找苏语的身影：“小妹子，跑哪去了？扬哥哥可是最温柔的哦，嘿嘿、嘿嘿嘿。”
“张扬！还小华命来！”
“哦？”刚才忙着和小美女调情，之后又有裂扇来袭，忙着应付之余竟是忘了夏言和大奔。看着两人神色终于恢复正常，张扬很是惊讶，但看不出丝毫慌乱。
稍前的一刻，当扇骨齐出，张扬紧捏符文之时，苏语终于摆脱了对方的纠缠，赶在夏言的竹棒和大奔的长刀为完全落在对方身上之前出现，取出师姐临行前交给她的白色小瓶，递到两人鼻间。
当苏语打开小瓶，一股茉莉的清香瞬间从瓶间上升，迅速向四周扩散，吸入两人鼻腔，深入两人脑海。很快，噬魂的两人瞳孔由灰变白，发红的眼球也逐渐复白。两人恢复了神智，知道是张扬搞得鬼，大奔再次暴走，提起长刀便杀向了张扬。只是他却忘了，这把刀是张扬刚才顺手丢给他的长刀，不是自己那把大刀。夏言知张扬狡猾，不敢大意，持棒从张扬后方赶到，和大奔形成了夹击之势。
“大奔，你还是这么鲁莽。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张扬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两人真的是莫逆之交一般。
离张扬已不过三尺，大奔举刀，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张扬依旧微笑，不作任何闪避，而是再次取出一把长刀，面向夏言挑战，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大奔。
“小心！”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阴谋，但林晓峰对张扬的性情无比了解。他清楚，对方一定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还未来得及上前阻止，众人便看见大奔刀口调转，继而直插向自己胸口。这一切大奔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失去意识，四肢也能行动，却难以阻止长刀的临近。
千钧一发，大哥危在旦夕，夏言再也顾不得父亲的禁令，右手举起竹棒，左手凌空画十字，开始默念：“佛瑞斯,呜拉巴哈”。
终于，长刀在离大奔胸口还有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如结冰般垂直下落，擦过他双脚之间，直插入地。
虚惊一场，众人擦了擦额前的豆汉，再也不敢大意，而是彼此结伴，退回了院间，和张扬对立耳视。
“你们来的还真准时。”张扬似乎早就知道西兑的人会来找他，要不也不会封门谢客，连家里的护院和打杂都没留下，接着，他又指向夏言，“年轻人，你很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不错。嗯，跟我吧，之前发生的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
“西兑残局，有什么好的，大厦将倾而已。”似乎是担心夏言不肯点头，张扬继续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大飞性格向来冲动，即使现在己方明显处于劣势，也丝毫不肯示弱。
“你知道我们要来？”林晓峰毕竟要稳重很多，既然张扬的实力再次远远高过己方的预估，不如静下心来，先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理会逼近的夏言和大奔，张扬再次返回了桌间，端起茶壶，极为优雅的沏了茶五杯茶，“诸位，先来一杯吧。”“哼，你们的行踪我了如指掌，只不过情报有误，这位小兄弟明显要比那帮废物说的强出很多。明明不是修行者，却能使用一些不可思议的能力。嗯，不错，很不错不错。”帮派之中，多会有身他营的排琴（1），或事先安插，或半路结交，这在咸阳城中早已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张扬对西兑的了解，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那你是孤身一人？”这次问话的是夏言。其实这也是大飞和林晓峰所疑惑的。
“对付你们，我一个就够了。”张耀扬似乎不想再多废话，“你们一起上吧。哦不，夏公子，真不考虑加入我东离？？”
“好啊。”
今晚的弯月本不是特别皎洁，却能够勉强看清每个人的眉目。夏言今年刚满十四，本该是懵懂无知、天真无邪的年纪，但是现在的张扬，却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是如此模糊，从外到内，从头到脚。
再次丢过一把长刀，张扬用眼神示意夏言捡起来。“那么，先把他俩干掉吧。”他自然知道对方只是在逗自己玩，但杀人诛心，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多说几句对自己总没坏处。
夏言弯腰，缓缓拾起上刀，用刀指向了林晓峰。“好啊。”他的笑还是那么天真纯洁，无暇稚嫩，看上去像个不经人事的小孩童。
看着夏言捡起长刀、一步一步走向林晓峰，张扬也笑了，说不出的嚣张、说不出的狂妄。这次，他使用的是念力操控，只控制夏言的行动和意念、却不影响对方的战斗本能。他无比清楚，剩下的三人即使加起来，也不是这少年一人一棒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