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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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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竹棒并没有落下,不过也没有撤离,而是稍稍下移直指对方眉心,夏言微顿,继续说道,“我姓夏”。

    “现在,可以让你的人撤下去了吧。”

    头曼没有试图逃离,也没有回头找那把不知道掉哪的短刀,只是很随意的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不用上前,看上去神情很是沮丧,“哦,我知道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已经落在西山脚的暮阳,遥指着西南方隐约可见的原阳城楼,“你走吧。”

    “……”竹棒前移至对方额边,夏言声调略高,再次强调道,“我是说让你的人撤下山谷。”

    面对夏言的生死威胁,头曼依旧不紧不慢,回头命令身后的士兵让出一个小口,继续低声说道,“你可以走了。”

    对方丝毫没有兑现诺言的意愿(头曼: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撤军了?),夏言大怒,将竹棒反握,龙头高高升起,迅速砸向对方眉心。“你究竟撤不撤军?”当然,星坠神杖还是再次在分寸之间停了下来,夏言知道,今天的情况太过危急,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你可以离开,他们不行。”头曼依旧不肯下令,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带着他们冲出去,或者……一起去死。”

    轻轻拨开近在咫尺的竹棒,头曼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处山石之上,“少年,时间还有,我们不如坐下来先聊会儿。比如这支翠绿色的竹杖,再比如,刚才那转瞬即逝的‘魔’息?”

    摸了摸有些躁动的星坠龙头,夏言也跟着坐到了山石之上,既然暂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如先稳住对方,“这根棒子,是父亲给我的。”本能告诉他头曼说的魔息一定是刚才他迫不得已使用的星坠神咒,想到父亲的警告,他只能避开不谈。

    “你怎么知道我是我?”这句看似简单的问话其实颇为不简单。头曼衣着普通,虽然和那两人站成一队,却从未指挥、未出一招。夏言从上山之初目标就锁定了三人可以理解为铁三角的与众不同,但他解决掉念师之后却直逼三人中最默默无闻的自己,将宇乾木箭的空间死死阻死,后背却让给了身穿将军服的红衣剑客,足以证明这秦国少年从一开始就打算只生擒自己一人,城府之深极不寻常。

    “算是蒙的吧,你们呢?怎么会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夏言反问道。

    “你们?呵呵,”头曼微微一笑,无可奉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知不觉之间,头曼竟是已经将夏言作同辈人平等对待,这种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居然愿意跟对方平等交流,这本身就是对这位少年的肯定。两人从这次伏击战聊到文化、历史再到北原之间的恩怨过往,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无话不谈。

    “说说你母亲的消息吧,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放你们离开。”

    “她死了。”夏言语无波澜,看不出息怒。

    凉风微起,白云涌动。头曼双眼眯成一条缝,双手也紧握,太阳穴青筋暴起, 周围的士兵纷纷胸口压抑难忍,大脑轰鸣不已。飞鸟悲鸣,金蝉脱壳,山下的两军也纷纷跌倒,丢盔弃甲。

    一股弥天杀气漫来,星坠神杖再次闪烁翠芒,夏言低头,再次低吟:“准提普安,呜拉巴哈”。刹那之间,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鸟虫纷纷离散,所有人也感觉畅快了许多。

    头曼神色减缓,带着七分钦佩、三分感激,继续问道,“小倩,她怎么去的?”

    “xiaoqianxixi母亲大人可真够调皮的。”,知道对方是故人,夏言渐渐放松了下来,只是当“怎么去的”四个字再次在脑海回荡,他的双眸却很快暗淡无光,“都怪我,” 他不停地摇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都怪我,都怪我。”

    “大大大人,您快看!!!!!” 卫兵的惊呼打断了两个忘年交的缅怀,两人迅速起身,匆步来到崖前:

    山下,几十匹白色战马尾缠爆燃的蜜硝穿过本已摇摇欲坠的乱石屏障,绕过秦兵直入对面阵营,横冲直闯。起初,士兵们结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短刀、敲打着自己的护盾、大神怪叫着试图阻退战马,但只坚持了片刻阵型便很快被冲散。

    战马暴走、火花四溅,再加上四处飞扬的尘土,匈奴兵连眼睛都难以睁开,更别说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溃乱的士兵们四散逃窜,听不见将官的指令、也看不见眼前的同僚,只能胡乱刺捅、随手挥盾。慌乱中的惊兵哪分得清敌我,只能胡乱手中,很多人至死都没能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于战马铁蹄之下,还是命丧自己人之手。

    匈奴人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下方人荒马乱之际,谷的另一侧突然又杀出一支数百人组成的秦兵,仅一刻之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对面山头。只是虽然攻势迅猛。秦兵中却有很多人是手持菜刀,军容也极为吊儿郎当,看上去跟印象中的帝国士兵差别极大。

    一个时辰前:和夏言分开之后,苏语扬鞭纵马、一路狂奔,却在出谷不久便再次被一伙人拦住。

    “苏苏苏苏……苏小姐”来人正是从东北方落荒而来的菜刀帮一行人,刀疤哥浩森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苏小姐,大大大……事不好了!”

    看清来人后,苏语勒住战马,“刀疤哥?怎么了?别着急你慢慢说。”虽然山谷里战况紧急,苏语却不忍打断对方,毕竟对方才救过王嫱,已然弃恶从善(浩森:我什么时候从恶了!!!!)。

    “刚才我……我和兄弟们……”大喘了几口气,浩森继续说道“我和兄弟们发现一伙匈奴兵推着一车蜜硝正朝这边在赶来。”

    “蜜硝?”,蜜硝,即火药。这时候虽然民间已经开始大范围地使用硝石做燃剂,但蜜硝这种高浓度高爆炸性的烈性火药只有军方才能生产,而且产量极少,苏语知道情况紧急,继续问道,“浩森哥哥,帮我个忙好嘛?”

    “好。”

    半个时辰后,苏语、陈副官带着后军,在浩森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山谷东北不远处的山林,找到了那支正匆忙行军的匈奴小队,一阵掩杀过后,秦兵夺了辎重。苏语将部分蜜硝栓在马尾,使出一招火马阵,冲散了匈奴人下方的阵型,又和陈副官带着后军趁乱杀上另一侧山顶,计策不可为老道。

    “夏言哥哥,我们来啦!”苏语在马上不停地招手,兴奋异常,让夏言不经意间回想起来那几年每次自己拿到双100回家跟父母邀功请赏时候的呆萌状。

    攻守之势转逆,夏言也不再自责、示弱,平复好心情,再次起身,抽出竹棒,朝对面的苏语微微示意,“嗯,”,他再次看向了头曼,只是这次的少年,明显比刚才要镇静了许多。“一起去死?”夏言挥棒再指头曼眉心,“还是一起活下来?您来选。”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你、他、还有对你的那个小姑娘,都不错。”头曼分别朝夏、王、苏三人的方位各指一点,轻轻一笑、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我头曼甘拜下风,你们走吧。”本想将秦兵一网打尽,没想到蜜硝却被对方截了过去,头曼再次朝苏语的方向望了眼。越看越是像,一个渐已模糊的影子映入脑海,顷刻间便已泪眼模糊,差点晕倒过去。

    “你们走吧,”头曼不再坚持,朝后方命令道,“撤下山谷,北返。”

    约定达成,双方很快走下山谷,开始撤军,毕竟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都有“人质”在下面,没有人愿意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

    谷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山间。出了山谷,部队继续西返,只是由于战马折损大半,士兵也伤亡极惨,行军极为缓慢,担心匈奴人突然发难,甚至连死去兄弟的尸体都没来得及处理,只能日后再说。终于,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原阳城中。“夏公子,”从后方小跑追上夏言,浩森欲言又止,很是扭扭捏捏。

    “嗯,明天卯时,黄鹤楼见。”确认危机解除,夏言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透支的体力和暗积的内伤也如泉涌般喷发,两眼一抹黑,再次晕倒在了老马之上。

    “夏言哥哥!”苏语关心则乱,转瞬便已泪眼婆娑。

    “夏言!”王宇乾飞身上前,扶住将要跌身下马的夏言,伸手朝对方后腰摸去。发现猬甲只是裂开一道缝,他长舒一口气,开始安慰着女孩儿,“小语别担心,夏言他只是累了,让他睡会儿就好了。”

    “嗯嗯, ”不住地擦拭着眼角泛出的晶莹,苏语抱着夏言不肯撒手,显然并不信对方的安慰。

    “好了小语,别哭了,夏公子没事的。”王平的声音再次让场间安静了下来,这位看起来平凡无奇又庸碌无能的老旅帅却话语间却有着不凡的感染力,竟能让苏语止泣。只是如此一来,刚出口相求的浩森变得无比尴尬,只好讪讪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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