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我和叶汀洲还真是孽缘。

    这次还是他送我来的医院，我不知道在医院昏睡了多长时间，我以为好长时间了，毕竟在梦里都要把一生过完了。我看了时间才知道不过短短一天。

    叶汀洲拿着一份文件进来，我躺在床上看着他慢慢的靠近病床边，扬起手将那份文件甩在了我脸上。

    我还戴着呼吸机，真是不知道心疼人的家伙。

    动动手指，发现根本抬不起来，只好又放弃。

    我知道那是什么文件。我写的遗书。

    这场车祸其实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告别礼物，还有这份遗书，我算好了时间，挑好了地点，我以为会在我死后才能被叶汀洲发现。确实失策了，我没算到我没有死掉。

    叶汀洲整张脸都像裹了层寒霜，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就如一只蝼蚁任他拿捏。

    我呵呵的笑出声来，无声的张了张口，说：“被你发现了，”声音发不出来，接下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我以为要将心肝给咳出来了。

    叶汀洲现在我床头，他紧绷的下颚线那么凌厉，眼中寒冰刺骨，我受不了他像一个局外人一边揪着我不放一边又任由我在一条名为他的江水里面浮沉。不死不生，将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那份遗书已经把所有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不信他没看到，不知他现在又是何意。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房间里都没有一点声响。这次可没有护士小姐姐出现来拯救我了。

    叶汀洲拿起甩在我身上的遗书，“周觉笙，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你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吗？”

    原来我的命也不是我的。他到底想怎么样呢？我把命给他，他不要，那为什么却要我爸妈的命？我们俩这辈子就一直在纠缠，不是我缠着他，他就是他不放过我，都不解脱。

    “19岁那年的车祸，我落下后遗症，后来一年的时间，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我看着叶汀洲，嘶哑着说着那年的事，就像一段痛苦的记忆，在我脑海拉开帷幕。

    “我当时的状态就像一具没有思想和感情的行尸走肉，我妈带着我去了很多有名的医院，一项又一项的检查，天复一天，月月如此。”

    我看到叶汀洲看着我，他想打断我，我冲他摇了摇头，接着开口将道：

    “我妈以为是我车祸造成的，怕留下什么内伤。后来检查结果出来，说我是心理问题。我妈不愿意接受。”

    很多很多个夜里，我妈总会在我睡去后，独自坐在客厅，默默的流泪。一个人守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夜，黎明迟迟不到，我妈那么脆弱的肩膀，扛起了我这个沉沉的躯体。如果没有我妈，我想我在那一年也许就沉入海底，后来的这十一年，我竟然把这些给忘记了。

    “叶汀洲，你知道吗？那一年我的生活里并没有你。”

    叶汀洲好像听懂了，我看到他的眼皮轻轻的动了一下，

    “对不起，叶汀洲，当初死缠烂打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我知道你和你的朋友都不喜欢我。我当初确实鬼迷了心窍，觉得你就像光一样。对你来说，我可能就是黑夜，没有一丝光明值得你期待，我都讨厌我自己。所以啊，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真的，希望你以后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开心幸福”我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可惜这幸福并不属于我。

    我看不懂叶汀洲的表情，按照套路来说，他听我说完这些话应该长舒一口气，并给他自己鼓鼓掌，恭喜他摆脱了我。

    我真的越来越不了解他了，高兴时是这个表情，不高兴还是这个表情，所以十多年下来我也很累了，永远不知道怎么哄他开心，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等他开口可能是等不到了，我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整个人都有点疲乏，欲要闭眼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呼吸，我听到叶汀洲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做……梦！”

    如坠冰窖，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我又开始了撕心裂肺的咳，床头的仪器发出刺耳悠长的滴滴声，我艰难的转过头去，望着叶汀洲，他扯着嘴角笑着看着我，无动于衷，他想我俩一块儿下地狱。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被打开，叶汀洲被挤到了一边，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我觉得我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恶魔。

    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灌入耳中，我被医生护士推入手术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了转角那站了一个人，那么像秦声，大概率又是我的错觉。

    时间好漫长，我能清晰的感知到冰凉的器械在我皮肤上游走，医生一边又一边的说着什么，氛围被弄的好紧张，我想说一声辛苦了，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大约几个小时，连接的检测仪恢复正常，我听到他们说了句一切恢复正常，我知道我又被拉了回来。

    随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后来的好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叶汀洲，他好像没有来过一样，前几天的那场动荡里好像只有我自己。

    虽然叶汀洲不在，但他又无时无刻的存在着。

    护工阿姨端着盛着热水的盆子放在地上，把毛巾侵入水中又捞起来拧干，粗鲁的掀起我的病号服，给我擦着身子，我从一开始的不适拒绝到如今的麻木接受，我在心里默背金刚经，心里如一潭死水，投进去一块石头也激不起来一点浪花。

    阿姨真的不愧是身经百战，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我在她手下就像一颗大白菜，脱光了躺在那任其宰割。

    热毛巾擦过，浑身舒畅，我长长的谓了口气。

    阿姨收拾完毕，把早饭摆在桌上，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我也顾不上还有点烫的肉粥，抓起勺子就往嘴巴里面塞，昨天晚上心情不好，自己闹脾气没吃饭，半夜又饿的睡不着，睁着眼睛数着羊，盼着阿姨的到来。

    这喷香的粥和那让人流口水的排骨还有那酥黄酥黄的炸小鱼，一顿狼吞虎咽，就给吃撑了。

    一个上午我都是在医院走廊扶着墙挪着步子慢慢的走，胃里面难受的不行，走快了就想吐，自作孽真是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