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袭爵
卫文氏自顾自的念叨完,才忽尔想起问:“彩蝶,你爹娘之前在家中可有给你说过亲?”
卫彩蝶心知有些事想完全瞒住是不可能的,于是可怜巴巴的说道:“回祖母,孙女未及笄时,父亲的确与镇上的夫子家定了一门亲,那人比孙女年长三岁,今年及冠时两家本应正式过定,可赶巧正是父亲离家的时候,他们听说这事后也就敬而远之了……”
说完,卫彩蝶垂下头去,似是委屈至极。
这叫卫文氏更加心疼,气道:“哼,就属这些酸夫子最会狗眼看人低!这种亲事黄了便黄了,祖母定为你说一门比之前好上百倍千倍的亲。”
卫彩蝶听了自是满心欢喜。
卫文氏又盯着她的小脸儿细端了端,暗暗叹出一口气来。彩蝶明明和卫菽晚一样大的年纪,可卫菽晚那脸皮儿光润得都能掐出水来,彩蝶却干巴巴的……底子不差,奈何小小年纪苦吃得太多了。
卫文氏从床头的二斗小橱里取出一个匣子,这里头是她打从来了盛京后攒下的孝敬钱。原本二房给得倒是不少,可架不住长房三天两头从自己这里支取,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么几十两。
卫文氏数了数,干脆连带匣子一并全塞给了彩蝶:“拿着它,去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再买些女儿家用的脂粉。”
“这是祖母仅有的,彩蝶怎么有拿……”
卫彩蝶推辞再三,最后还是抱着那匣子出了卫文氏的屋子。
这一趟,她属实战绩丰硕!
既得到祖母的保证,自己和母亲可以长久的住在这里,又易了姓,从此成为正经的卫家人。往后她就和卫菽晚、卫菽瑶一样,可以管卫文氏叫祖母了,而不再只是卫家的表姑娘。
除此之外,祖母还包揽了她的婚事,且又给了她添置衣裙和脂粉的银子。
卫彩蝶喜滋滋地将手里匣子抱紧,在松鹤居丫鬟的引路下,往自己的屋子去。
卫文氏方才一回来,就命人下去扫洒屋子,将东厢的两间收拾出来给卫萍母女居住。
丫鬟在屋门外停了下来,伸手作出个“请”的姿势,然后便带着笑脸解释道:“姑太太和表姑娘回来的急,一切还来不及细细准备,表姑娘先将就一两日。被褥铜洗等日常之物奴婢已送过来了,都是新的,其余的也会尽快备齐给您送来,若是您还有什么想要添置的,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自从母亲认亲后,日子虽过得好多了,但彩蝶还从未感受过有下人伺候的感觉。此刻听着小丫鬟在自己耳边恭敬又谄媚的声音,不由心花怒放,迈进屋子里嘴角都不自觉得高高翘起。
她原以为屋子里真会如那丫鬟所说很简陋,缺这少那,可进了屋一瞧,却发现其实已面面俱到了。
雕花轩窗前精美的挂帐,多宝阁里陈列着的精美摆件,以及角案花瓶里插好的含苞待放的梅花……处处都透着奢靡精致。
这些是祖母和卫家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却是她这辈子都不曾享用过的。
彩蝶正沉醉在其间,就听见十分不入耳的三个字再次响起:
“表姑娘,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彩蝶脸上喜意顿时全无,转头看着那个小丫鬟,分外严肃郑重的告诫她:“祖母已同意我随了母姓,从此便是卫家的姑娘,往后没有什么表姑娘了,你可记住了?!”
那小丫鬟被她略显狰狞的表情吓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记住了,奴婢记住了表……”
情急之下失了口,那小丫鬟连忙又改口重说一遍:“奴婢记住了姑娘!”
彩蝶这回总算觉得舒坦些了,复又恢复了高兴模样,笑着说了句:“下去吧。”
丫鬟退下后,屋里再无旁人,膝蝶径直走到架子床前坐下,摸着那些华美柔软的被褥面料,嘴里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卫彩蝶,卫彩蝶……”
她将脸埋进那松软的被褥里,不管是对自己这个新名字,还是这个新家,都是十足的称心满意!
……
前院的膳堂内,长房的三口从老夫人离开后,便也寻理由提早离席了。如今只余下二房的人和孙行简,还有一个莫名坚持留下来的卫萍。
若是没有卫萍在,孙绿蓉倒还打算再同孙行简在桌边聊一会儿的,可因着有个碍事的外人,孙绿蓉便打算早早结束这一餐饭,同孙行简换个地儿再聊。
就在孙绿蓉准备起身离开时,却见门房疾步过来禀报:
“老爷,夫人,盛府的忠叔说是有要紧之物想亲自送进来。”
“忠叔?”卫政不禁有些疑惑,这位忠叔乃是盛公极为信重之人,尽乎将整个盛府大小庶务交给了他来处置,既是管家,又是家人。
卫政连忙道:“快请!”
卫家这回落难,盛公前后奔走出了不少的力,若不是怕给盛家带去晦气,他们原是应该出狱后第一时间去盛府门前磕三个响头的。
“忠叔突然造访,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卫政心里清楚,若非必要,忠叔是不会亲自登门的,有事大可差遣家丁前来。
孙绿蓉也有些困惑,“莫不是盛公他……”
她没将心中不好的猜测说出口, 可卫菽晚却明白母亲指的是什么,便温声安慰道:“母亲放心,盛公体健,定会长乐永康。”
事实也的确如此,上辈子直到她出事,盛公都还好好的。
不一时忠叔便跟着那门房一同过来了,先朝卫政夫妇见了礼,而后便用目光扫量起屋内的其它人。
卫政疑他所言之事有忌讳,连忙道:“忠叔若是觉得此处不便,大可移往后院细说。”
“不必不必,此处正好,老奴其实是奉盛公之命,来转交一样东西给孙大人。”说这话时,忠叔的目光已停留在孙行简的身上。
孙行简略有几分错愕,毕竟他与盛家并无任何往来,盛公更是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人。孙行简走上前来,忠叔便将双手捧着的锦缎包裹的东西递了过去,孙行简也双手接过。
“有劳忠叔跑这一趟。”
忠叔语气恭敬,神色却略微严肃:“孙大人,这东西只是让您先过过目,老奴还得带回去,明日一早盛公进宫时用得着它。”
“进宫”两个字似乎又给这东西增加了几分神秘感,叫人愈发猜不透里面是什么东西,孙行简拢着眉心将那锦缎揭开,露出里面浮雕着仙鹤祥云纹的黑檀木匣子。
孙行简未觉什么,卫菽晚却是一眼将它认了出来:“这是外祖父离开前留下的那个匣子。”
当时匣子里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外祖父的遗书,另一部分是要孙绿蓉转交给盛公的东西。如今却又被盛公送了回来。
孙行简心下不由一颤。比起别人家的父子关系来,他与父亲的确感情疏淡,可到底他身上还留着父亲的血。当初收到阿姐的来信,得知父亲已病故,他亦是悲悲戚戚的好一阵子。
如今看到父亲的遗物,那种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堂堂七尺男儿顿时就有些站不稳。
孙行简强自镇定了下心神,将那匣子打开,里头是一个卷轴,他迟疑地抬眸看了看忠叔。
忠叔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孙大人打开看看吧。”
孙行简这才咽了咽,将那卷轴缓缓展开。
卫菽晚就站在舅舅的身旁,自然也能清楚看见那呈文上的内容,这竟是一封请求圣上由孙行简袭爵的请封折子!
卫菽晚是亲眼见过外祖父的遗书的,外祖父的字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眼前这道折子上,每个字都工工整整,与当初那封遗书上的字迹判若两人。
可卫菽晚知道,这就是外祖父亲笔所写,因为那些横平竖直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明显的艰难。她似能透过那些字,看到已生息微弱的外祖父强撑着身子,努力将每一横每一竖都书写得工整。
这折子,应是外祖父弥留之际才写下的。
卫菽晚不禁想起跟着母亲去侯府的那日,远远便听见两房兄弟为争世子位而吵得不可开交。可见外祖父正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两个儿子寒透了心,这才会将心一横,把爵位传给并不在身边的孙行简。
孙行简捧着那道折子,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他一直以为不管是娘亲,还是姐姐和他,在父亲眼里都与自家人不同,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外室子的身份。
可父亲留下来的这道折子,告诉他并不是。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至死都是,父亲也是在意他和阿姐的,到死也还记挂着他们……
这于其它人而言或许不够,可于他而言却已经足够了,足够令他释怀。
父亲纵有千般不适,如今也去到那头向母亲赔罪了。
孙行简将折子重新卷回去,小心翼翼放回到匣子里,然后交还给忠叔。
“有劳忠叔代行简向盛公转达感激之情,不过行简还有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