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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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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桂花初绽,金色的小花零星缀在枝头,鎏金倚翠,甜香甚浓。妙香便拣了这第一波的桂花,做了碟桂花栗粉糕。

    盛云用了两块,啧啧称赞,卫菽晚又叫妙香将余下的装盒,给她带回去慢慢吃。

    陪着卫菽晚服下安神汤,盛云便起身道:“菽晚姐姐你歇着吧,我就不在这儿添乱了。”

    “嗯,阿秀这会儿应当在书房。”一本正经地说完,卫菽晚才轻挑眉眼,露出个戏谑的笑来。

    “我今日是专程来看姐姐的~”

    “好好好,我你已看过了,也去看看阿秀吧。”

    “那、那、那我就看在姐姐的面上,也顺道去看一看卫呈秀好了……”小姑娘扭捏地边说边走,手里提着食盒,两颊染着红云,娇娇糯糯的声音消失在了屏风后。

    妙香去送人,紫俏站在床头压低了声量问:“姑娘,盛家小姐会将此事传出去吧?”

    卫菽晚侧靠在引枕上,低敛的眸心渐邃:“三日后便是南苑秋狝,应当会的。”

    这是她一早就筹划好的,从故意请盛家府医来揭穿此事起,后续的事情就都注定了。

    只是此刻她的脸上却没见计谋将成的得意,反倒流露一丝愧意。

    紫俏自是看得明白,劝道:“姑娘快别不开心了,盛家小姐跟您迟早是一家人,自家人帮自家人没什么不对,这算不得利用。”

    “大不了日后他们小两口闹别扭时,您多偏帮着些弟媳便是!”

    这话倒很是受用,卫菽晚莞尔:“是啊,往后还长着。”

    待妙香送人回来,顺道带回了一个消息:“姑娘,宋家将那顶包的押来了,老爷命人将他关去了西跨院的柴房,说要打要审皆由您来处置。”

    “可问过名字?”卫菽晚抬眼。

    “说是叫胡安。”

    卫菽晚眼底掠过一道暗芒,她在宋家待了五年,知道真正堪用的下人就那几个,这个胡安便是其中之一。

    此人的命是被宋子忱救的,故而比任何人都要忠心,加之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宋家举凡有棘手的事,都是交给他去摆平。

    宋子忱安排他来顶包,显然是怕旁的下人挨个十几二十棍就撑不住卖了主子。

    不过宋子忱能救他的命,她也能。宋家能让他忠心耿耿,她也未尝不可。

    漆黑的眸底掠过几分思量,卫菽晚淡然开口:“叫人去搜他的身,除去衣物之外的东西尽皆送来。”

    “是。”

    不消一刻钟,妙香就端着一个托盏回来,给卫菽晚过目。

    卫菽晚垂眸打量,目线扫过几样不相干的,最后落在一个油纸包上。

    “打开。”

    妙香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拆开,见里面竟是一些松霜绿的细粉。

    “姑娘,这是什么?”

    卫菽晚不答,只促狭一笑:“将东西仔细收好,然后安排个人去柴房守着,无需打骂,只管一日两餐看好他便是。”

    窗畔月华如水,渐渐唤醒身上的倦意,交待完这些,卫菽晚便打了个哈欠,早早歇下了。

    今日可是让她好一顿操劳。

    接下来的几日府内并无大事,卫菽晚便乖乖遵照医嘱卧榻将养,转眼就到了南苑秋狝这日。

    南苑乃是盛京南郊的皇家苑囿,湖水温暾,草木繁茂,便是秋冬之季亦有狐鹿聚集,是绝佳的狩猎之所。

    今日射猎,便是由太子带队,能来的也皆是五侯子弟,名门贵女。

    这会儿男子们已随太子去了林中竞猎,贵女们则在开阔场地上打起了马球,正值中场休憩,便有人提起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卫宋两家退亲一事:

    “听说退亲还是卫家开的口,你说一介商户出身怎就舍得这么好一门亲,往后可是要同云安郡主做妯娌的!”

    “许是宋家介意卫家姑娘落水失节,又顾全着姑娘家的脸面,这才默许了卫家先提?”

    “那宋公子倒不失为君子。”

    ……

    耳边一阵呱噪,叫躺在摇椅上就快睡着的盛云坐不住了,豁地睁开双眼,记起自己的阳谋来。

    便即起身,开始往人堆儿里凑。

    贵女们见盛云愿意亲近,纷纷展开热情笑颜,甚至流露急于攀交的心思。

    谁让盛云的祖父是当代大儒,太子一心要拜的老师。而虚悬的太子妃位,正是今日她们盛装丽饰来此的缘由。

    只是没想到百花竞放,倒显得每枝都庸俗,结果是谁也没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

    但若能结交盛云,就可时不时去盛府走动。据传太子每遇难题都会微服造访,甚至夜宿盛府,同盛公秉烛夜谈。

    这种机会只消抓住一次,便有望飞上枝头!

    是故当盛云开口说话时,众贵女们个个洗耳恭听,一字都不敢怠慢。

    “方才听姐姐们说起卫宋两家退亲的事,其实这背后还有许多秘辛,是你们不知的!”

    “什么秘辛?云妹妹快说来听听!”

    “其实吧,两家退亲的真正原因是宋公子同他表妹苟合在了一起,且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那日在卫府,正是我家府医当众诊出的喜脉。”

    “啊?”

    “天呐!”

    众贵女惊呼不止。

    虽说大邺朝民风较前朝开放许多,男女同游亦或同窗而读都不稀奇,但未成亲先有孕这等事,放哪朝哪代都叫人不耻!

    扫量一圈儿众人神色,盛云心下轩轩自得,嘴上却颇为谨慎:“这么隐秘的事我也只同诸位姐姐一说,姐姐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哟!”

    “云妹妹放心,我们必当守口如瓶!”

    这最后四个字,让盛云嗤之以鼻。她比谁都清楚,越是被告诫过不可外传的话,越是心下奇痒恨不得讲给一百个人听!

    众贵女们也果然不负期望,当日那场马球结束后,这事就在盛京城传开了。

    不消两日功夫,已传得人尽皆知。

    这日一早紫俏出门采买回来,便喜滋滋地往浮曲轩跑,进屋就报喜般道:“姑娘您是没瞧见,如今外头可是传得热闹!人人都知道宋家表姑娘有了身孕,可偏偏那孩子爹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有说是宋子忱的,有说是大公子宋子进的,甚至还有说是宋老爷的……”

    “啊?怎就传出这许多花样来?”妙香在旁听得一愣一愣。

    卫菽晚对镜描眉的动作却未停,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之中,是以此刻并不惊喜。至于越传越歪的流言,她也没什么意外的,京城百姓的想象力她从不敢低估,毕竟上辈子自己就深受其害。

    “行了,那边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去柴房看看。”

    撂下螺子黛,卫菽晚起身披了件银白的狐裘,便带着紫俏和妙香风风火火往西跨院去。

    闭门休养了几日,她的身体基本恢复如常,已开始想念外头的花花草草和泥土芬芳。今日秋高气肃,金风送爽,是该活动活动了。

    胡安已被关在卫家整整五日了,期间没挨一下打没听一句骂,这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样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第一日他们就搜走了他的“命”。

    此时的胡安已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砸门撞墙,大声嘶吼,求卫家是打是罚给个痛快!

    卫菽晚一入西跨院就听到这些动静,心下满意,命看守的小厮将柴房窗户揭开。

    那窗的位置略高,卫菽晚微微仰头才能对上。之前她特意叫人糊了漆布,如今甫一揭开,光亮透了进去,立马就有一张虬髯如戟的四方脸贴了上来。

    “放老子出去!快放老子出去!要杀要剐都随你们还不成?!”胡安两手扒着窗棂,朝外嘶喊。

    他越是狂躁,卫菽晚心中就越有成算,是以也不绕弯子,径直道:“我不打你也不剐你,只问你一个问题,那日我落水,可是宋子忱动了手脚?”

    胡安先是安静了一瞬,既而替主子辩解起来:“我家公子不会泅水,顶多算袖手旁观,如何就成了动手脚之人?再说公子与你有婚约在,为何要害你?”

    “自然是为了苏雪意。”卫菽晚语气截然而笃定。

    听她点了表姑娘名讳,胡安心虚起来,眼神开始游移,似在衡量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卫菽晚却不给他时间,探手从袖袋里取出个一掌可握的琉璃瓶,声音冷冽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他有他想要的,你也有你想要的不是吗?”

    剔透的瓶子里,装满了松霜绿的粉末,待她手执着那瓶子略微抬高后,胡安脸上的躁红便一点一点褪成了冷白……

    她知道了他的软肋?

    “你、你什么意思?”胡安犹在试探。

    “行散,又名五石散,服之可令人神明开朗,龙精虎猛。但久服入瘾,再难戒之。”卫菽晚轻挽着唇角将手收回,“这就是你的命。”

    “而如今,攥在我的手里。”

    这回胡安彻底怔住,紧张地咽了咽,一双牛眼便死死盯住那个琉璃瓶。

    良久,他才强压下心中渴求,露着一口森森白牙大笑起来:“哈哈,小娘子不会以为拿走它就握住老子的命了吧?这玩意儿待出去后老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宋子忱告诉你的?”卫菽晚哂笑,极有耐心的给他讲起一段掌故。

    “这东西来自西域,在大邺并不流通,只有行走于两地间的商队才有机会弄到。宋子忱之所以会有,是因着苏雪意的爹娘做的正是这种买卖。然而害人终害己,去岁时他们也因这东西死在了西域。”

    胡安脸上那张扬又恶劣的表情渐渐收紧,直视着窗外的小娘子:“你是说……宋家也不会再有了?”

    卫菽晚眼中清光灼灼,暗透着一股狠劲儿,将手里的东西慢慢攥紧:“没错,这就是你最后的命。”

    错愕间胡安也略回想了下,宋子忱给他这包东西时,的确特意叮嘱了要他省着些用。这种多余话,是此前经年未有过的。

    对峙半晌,胡安最终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是,是我家公子提前叫我带人将那处岸堤挖空的,你只消用力踩几下,自然就会陷入池中。且因着连日落雨滑不可涉,也不会有人生疑。”

    卫菽晚平静的立在那,瞳色幽深,叫人看不出情绪。身边两个丫鬟却是洞心骇耳,瞬间炸了锅!

    “竟是蓄意设下的陷阱?若没遇到渔夫搭救,他是想要姑娘……”妙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将那个晦气字说出来。

    紫俏径直骂道:“呸~亏我私下里一直叫他宋畜生,他分明畜生不如!”

    静待着两位骂够了,胡安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该招的都招了,祖宗您就把东西还我吧?”

    卫菽晚冷嗤一声,这才显露出几分情绪:“你差点害我丢了命去,将功赎罪岂是这么简单的。”

    “那到底还要我做什么?”胡安苦巴着一张脸殷殷望着窗外的小娘子,近乎乞怜。

    小娘子狡黠一笑。

    秋风微凉,携着她清泠泠的声音飘入柴房,令八尺的汉子浑身颤了几颤……

    须臾,才抖抖瑟瑟地问:“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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