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文府夜宴·玉佩疑云
三人出了浴,苏攸攸率先穿好衣服,小丫鬟过来整理衣物,发现桌上放着的一枚玉佩,奇道:
“咦,这玉佩……可是苏姑娘的?”
苏攸攸正在由另一个丫鬟擦着头发,闻言点了点头。
小丫鬟恍然,笑道:
“原来苏姑娘也有这玉佩,呵呵~”
正在擦头发的丫鬟闻言哂道:
“就你大惊小怪的,苏姑娘自幼跟着叔老爷长大,自然会有玉佩了!”
苏攸攸心念一动,好奇道:
“府里还有人戴着和这个一样的玉佩吗?”
两个丫鬟相视一笑,其中一个道:
“原来苏姑娘竟是不知,这玉佩呀,咱们府里的少爷和姑娘都有呢!”
那边正在被丫鬟伺候着穿衣服的萧渐遥闻言道:
“对对对,我见过宁表姐也有一块的!”
另一个丫鬟补充道:
“听闻是当年太傅传下来的,家中子弟到了开蒙的年纪,都会佩戴这个,原是只传男不传女,到了这一辈才男女都有了的。”
萧渐遥道:
“难怪我娘亲都没有。”
苏攸攸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父亲让她拜师文斐的场景。记得她行了拜师之礼后,师父便拿出这枚玉佩,作为师徒见面礼给了她。
当时父亲看到师父拿出这枚玉佩着实有些动容,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父亲知晓这玉佩是文家世代传承之物,于师父而言相当珍贵。而那时师父应当知道父亲早有将自己托付给他的打算,因而向父亲展示出了最大的诚意。
苏攸攸原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玉佩的事情,奈何两个丫鬟似乎也所知有限。
等到三人擦干头发梳理妥当,大舅母江氏亲自过来带着她们前往博雅堂。
到了博雅堂前厅,一大家子人都在,男女各占一桌,已经开始传菜入席了。
因与在座诸人都见过面,也不必再行见礼,江氏带着三人直接在女眷一桌落座,萧渐遥紧挨着外祖母,依次是苏攸攸,林若溪,文红袖,江氏母女。
因老爷子文怀旻尚在病中,未能出席,文斐虽年龄比文重还要小几岁,但因为是长辈,也是这次家宴的主角,所以坐在了主坐,苏一笑与文重各居左右,小李逵挨着苏老爷子,紧接着是郑太医,萧渐逸,文之宣,林若澜。
整个晚宴气氛祥和,充分彰显了书香世家的斯文有礼,并无过多的觥筹交错与笑闹喧嚣。但却不难看出,文家人个个发自内心的欢喜愉悦。
一来,文老爷子病愈有望,二来,因文斐的归来,让原本陷入窘境的文家人松了口气,一直以来的压力似乎瞬间得到缓解,心中踏实了许多。
老夫人谢菱感慨道:
“自从前年老二一家子去了齐州,咱们这家里可好久不曾这般热闹了!”
江氏附和道:
“是啊,还有宇儿,去年也去了京城,这一走,便只在年上回来过一次。”
“要说宇哥儿中了状元,虽是好事,却被留在了京城,家里一摊子事是指望不上他了,到头来还得是我大哥扛着。”
隔壁桌文重听到妹妹文红袖这话,知她是心疼自己,心中感慨,文斐似也触动了心头往事,二人对饮了一杯。
她们所说的宇哥儿,便是文重长子,文之宁和文之宣的大哥文之宇。
苏攸攸不禁感叹,这文家人中个状元怎么就那么容易呢!四代人出了三个状元一个进士,不过文红袖说得也没错,正应了那句老话: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老夫人却是瞪了文红袖一眼,心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口不择言,在座的虽说都是自家人,但那桌可还有旁人呢。
苏神医乃方外之人不问世事便罢了,但还有静远侯林家的大公子,虽说静远侯与卫国公也是儿女亲家,但和文家还是隔了一层。
这且不论,那边还有个郑太医呢,看着人畜无害的,一门心思只缠着苏老爷子探讨病情,可他毕竟是宫里来的人,不可不谨言慎行。
只听老夫人开口道:
“宇哥儿是得了圣上赏识,才让他留任京城,说起来,文家也好,书院也好,都是与有荣焉!”
又瞧了一眼闷头夹菜的江氏,见她眼圈泛红,知她又在惦念儿子了,宽慰道:
“这宇哥儿呀,向来稳重,如今虽离了家,在京城也不算无依无靠,你叔公一家子都在呢,你有什么可担忧的,至不济,他还有红袖这姑母呢!”
文红袖忙道:
“母亲说的是,大嫂无需担忧,宇哥儿在京城还有我呢,我定不会让他受人欺负!”
文红袖的话让江氏莞尔,苏攸攸看了看萧渐遥,看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老太太扶额道:
“咳咳,就算他们都指望不上,还有我谢家呢!”
江氏温言道:
“让母亲费心了,宇儿是个有分寸的,倒也无需担忧。”
这话既像是安慰老夫人,又像是安慰自己。
说起谢家,老夫人向邻桌瞧了瞧,问道:
“今日怎么没见阿恒那孩子?”
文红袖也疑惑着,萧渐遥想说话,但一想到先前三人的光荣事迹,心道还是不要惹火烧身为妙,闷头干饭吧!
“阿逸,你外祖母问,阿恒怎么没来?。”
文红袖转头问身后邻桌的萧渐逸。
萧渐逸看了看文重,他正同文斐说着什么,便转过身回道:
“外祖母,阿恒与孟灏今日有事,便不来了,他说等过两日休沐,定来看望外祖母!”
老夫人点头笑道:
“这样啊,那便好!”
众人继续低头吃着饭,心中却有了思量,文红袖率先小声道:
“我看定是那孟灏不愿来,这孩子性子别扭得很,阿恒又不能撇下他一人。”
老夫人道:
“要说那孩子之前也来过咱们家,今日不来,怕是有什么旁的原由。罢了,不来也好,省得大家拘谨。”
顿了顿,末了又道:
“阿恒这孩子看着整日脸嬉皮笑脸,却是最懂察言观色,能体谅人,是个好孩子。”
说罢有意无意地看了江氏与文之宁母女一眼。
文之宁只低头吃饭,江氏恭谨笑道:
“呵呵,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见状,暗叹一声,也不再言语。
……
散席后,林若澜告辞回了自己的住所,是林家专门为他在金陵求学而置办的一方宅院。
其他孩子们便各回各屋。
因折腾了大半日,萧渐遥与林若溪已有倦意。苏攸攸舟车劳顿,加上又打了一下午的架,更是早就乏了。一回到倚兰轩,便早早上床就寝。
三人仍如当年在洛明山那般,挤在同一张床上。其实原本给苏攸攸安排了独自一间屋,却被阿遥和若溪给拉了过来。好在这床也不小,三个半大少女也挤得下。
刚躺下没多久,还未来得及熄灯,就听门外有丫头在说话,她们也没理会,又过了片刻,有人轻叩房门道:
“表小姐可睡下了?”
萧渐遥起身道:
“是彩墨姐姐吗?且进来说吧!”
倚兰轩本是文之宁的住所,彩墨是文之宁的大丫环,倚兰轩的事都归她管。
萧渐遥披衣下了床,苏攸攸与林若溪也坐了起来,二人隔着床幔,可见到一位身形高挑的丫鬟走了进来,手中拿了一个瓷瓶。
“表小姐,苏姑娘,若溪小姐,彩墨叨扰了!”
彩墨先是向三人告了罪,才将手中瓷瓶递与萧渐遥,道:
“二少爷适才打发人送了这个来,说今日表小姐在书院与人动了武,难免有磕碰,这是活血化淤的药膏……”
萧渐遥哑然失笑道:
“哈,这,宣表哥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哪用得着……”
不等她说完,帐内林若溪连忙打断道:
“咳!阿遥!宣表哥一番好意,怎可辜负!”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苏攸攸的胳膊,萧渐遥这才反应过来,接过药膏,笑嘻嘻道:
“有劳彩墨姐姐,这药膏不错,我们收下了!回头定会当面向宣表哥致谢!”
彩墨走后,萧渐遥手拿瓷瓶,眼珠一转,原本的瞌睡一扫而光,满脸兴奋地钻进幔帐上了床,将瓷瓶在苏攸攸眼前晃着,促狭道:
“宣表哥的一番诚意哟~”
“都说了是给你的,表小姐!”
“这你也信!摆明了是打着我的名号,来向某人致歉呢!
唉,我还真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留下来,见识见识那百年一遇的场面呢,宣表哥文弱秀气得像个女子,竟威胁起人来……我想象不出来,哈哈!”
苏攸攸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臂,心道,文弱么,但是没看出来!
林若溪催促道:
“行啦,还是快快把这药膏给攸攸擦上吧!”
苏攸攸任由二人在她两只胳膊上涂着药膏。其实她也有想过问爷爷要药膏的,但又怕惹老爷子担心,或者被师父知道,又要问东问西的了。
所以眼下这样也不错,虽然这药膏的效用同爷爷所制药膏怕是要逊色些,但也聊胜于无。
至于文之宣,本就是一场误会,只是当时确实让她很难堪,心中有了怨气,因此才不愿搭理他。不过看在他确实如众人所说,本性温文有礼,又如此这般用了心思送药膏的份上,且原谅他了吧!
第二日,苏攸攸醒得很早,许是换了地方,睡得不甚踏实。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阿遥和若溪两个人睡得正香,于是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抱着衣服去净房里穿好,简单洗漱后,又自行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出了屋。
倚兰轩清幽雅致,有一方小而精致的院落,靠近西侧是一片花圃,里面长满各式兰花,站在院中,微风拂过,可闻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苏攸攸在一棵大树旁蹲下,细细观赏花圃中盛开的兰花,一丛一丛,有白色,粉色,还有大红,清晨的朝晖透过栏杆洒在滴着朝露的花瓣上,阵阵幽香,沁人心脾,此情此景,让苏攸攸怀念起前世,若是有手机在手,定要拍几张美照。
正在苏攸攸对着兰花遐想之际,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定睛一瞧,是文之宁与彩墨主仆二人走了出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却在听到二人低语的瞬间,收了脚步,躲在树后。
“小姐,还是让彩墨陪着小姐一起去书院吧!”
“你去能做什么?家里人手本就不足,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母亲找你怎么办?再说阿遥她们还在这里,这倚兰轩你是不想管了?”
“可小姐一个人在书院奴婢不放心……,上次小姐的衣服不小心被泼了墨,又弄丢了玉……”
文之宁沉声打断她:
“彩墨!莫要再提此事!除你我之外,只有阿宣知晓,昨日阿宣已经因此冒犯了苏姑娘,好在父亲那边已搪塞过去,祖母她们也尚不知晓,总之,在玉佩找回之前,若家中再有第四人知晓,我惟你是问!”
彩墨抿唇不语,文之宁缓了语气又道:
“我又非是一个人在书院,父亲和阿宣都在,你无需担忧!我走了。”
苏攸攸看着彩墨目送文之宁远去、忧心忡忡地转身回了屋子,这才慢慢从树后出来。
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
文之宁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丢了玉佩这种随身之物,还是在书院那种青年男子扎堆的地方,一旦被心怀不轨之人捡了去,那无异于毁了清白!难怪文之宣会那般急切。
细想起来,这事确实棘手,倘或就是找不见了,那也罢了,就怕冷不丁又从哪里冒出来,比如,在某个妙龄学子的荷包里……
还是静观其变吧。
……
青云书院。
早起的学子们已陆陆续续离开寝舍,小胖子邱嘉元手里拎着食盒,从外面一路小跑地朝着自己的寝室匆匆而来,同时还不忘向迎面而来的同窗学子们打着招呼。
进了寝室,便瞧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正在尝试着坐起来穿衣服。
他赶忙放下食盒,跑过去不管不顾的将人又按回床上。
“你起来做甚,我已向先生告过假了,今日你就安心卧床养伤!”
“嘶……,啊!邱嘉元!你让我起来……”
谭卓顶着一只乌青的眼圈,嘴角处的伤还未完全结痂,忍痛捂着那只被邱嘉元不小心碰了伤处的胳膊肘,作势仍要起来。
邱嘉元见状一脸歉意,却坚持道:
“不行!你不能起来,这伤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
谭卓气极,憋红了脸,咬牙道:
“不起来,你让我如何如厕!”
邱嘉元一愣,连忙松开抓着他肩膀的小胖手,尴尬地笑笑。
……
待谭卓一瘸一拐地回来,邱嘉元立马狗腿地将食盒拿到他面前,笑嘻嘻道:
“阿卓,这是早餐,有粥和肉包子,赶紧趁热吃吧!”
说着,将碗碟一样一样取出,放在几案上,谭卓顺势坐下,开始用餐。
邱嘉元则坐在另一侧,双手支着下巴,自顾地碎碎念起来。
“阿卓,昨日我都要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我娘亲交代啊,我娘亲又怎么跟你娘亲交代啊!幸亏大多是皮外伤,除了脚伤,大夫说休养几日就好了。
哼,都怪那朱瑞和卢勇,他们真是太可恶了!还好有人教训了他们!哎,听闻他俩人昨日被打得很惨,比你还惨,哈哈!
就是不知救我们的那三人后来如何了,会不会被院长罚……,不过他们看上去年纪不大,可真真是好身手啊!说来也怪,我好像以前没见过他们,难道是新来的学弟?
阿卓,你说我们要不要同他们结交一番,日后若是朱瑞他们再来找麻烦,也……”
谭卓终于忍不住,将粥碗往桌上一顿,道:
“你怎么还不去上课?”
“上什么课,我也告假了呀!”
“你又没受伤,为何告假?”
邱嘉元心虚道:
“这不是你受伤了,身边须得有人照看嘛!咳咳,对了阿卓,明日休沐,我娘亲定会准备许多好吃的等我们呢,不若咱们今日就回……”
他试图转移话题,可还没说完,谭卓就打断道:
“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去你家。”
“这是为何?先前每次休沐时你都去的呀!”
谭卓白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
“若我就这副样子去了你家,你母亲定会大惊小怪,过不了多久便会传到江州,我不想让家里人知晓昨日打架之事。”
邱嘉元知他向来行事有度,思虑周全,不让家人知晓是怕他们担忧,而两人的娘亲又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如此说来,这事还真不能让自己的娘亲知晓,遂点头认同,随即又道:
“可我舅舅就在书院,迟早都会知晓此事呀!”
“无妨,我会同纪先生说。”
“那既然阿卓不回,我也不回!”
“不行,你必须回!”
谭卓皱着浓眉,态度坚决,邱嘉元却振振有词道:
“可我一个人回去,娘亲会问的!”
“你若不回去,岂不更令人生疑!到时你就说是先生将我留下即可。”
邱嘉元一时无话。
谭卓吃罢放下饭碗,在邱嘉元的协助下,将膝盖手臂等伤处上了药,处理妥当后,便赶着邱嘉元去上课,并威胁说若是不去,他就拖着伤自己去上课。
“最好是将先生的每句话都记录好给我!”
邱嘉元无奈,只得背了书本文具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课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