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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卫氏兄妹·街头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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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生草堂门前,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攸攸跟随众人来到门口,就听到有人高声呵斥:

    “小杂种,敢偷到老子头上,给我打!打断他的腿!”

    一个尖嘴猴腮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正唆使两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而靠近黎生草堂门口处,另一个孩子躺在地上,磕破了头,不省人事。

    身边围观者议论纷纷: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人命呐!赶紧报官吧!”

    “报官?有个屁用!贱命一条,谁管呐!”

    有人叹息,有人不愤,却无人肯出来阻止。

    只见小男孩奋力挣脱,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爬去,口中喊着:

    “阿嫣,阿嫣!”

    没爬几步却又被壮汉捉回去,男孩眼中露出嗜血仇恨。

    “给我打!”八字胡发号施令,另一壮汉挥起拳头向男孩砸去……

    苏攸攸生平初次目睹这样暴力场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萧牧将她护在身侧,向墨临使了眼色,墨临刚要有所行动,只听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在街对面,那人个头不高,一脸憨厚,竟是张顺,围观者大多都认得他,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八字胡与两个壮汉朝他这边看去,不为所动,鄙夷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卖包子的,你想怎么着?”

    张顺原就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哪里遇过这种阵仗,若非实在看不下去,也不会出这个头,那孩子,正是每日来他这里拿包子的小叫花。

    被八字胡这么一问,张顺只得硬着头皮道:

    “这位大爷,不知这孩子拿了你多少钱,我替他还,还求大爷手下留情!”

    “呦,你替他还,你又算老几?难不成你是他老子?你替他还……”

    八字胡说着,踱步走到张记包子摊上,一脚踹在案脚上,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摊子,被这么一踹,濒临散架。

    “我让你替他还!让你替他还!给我掀了!”

    一个壮汉过来抬手一掀,整个摊子垮下来,上面还有一屉没卖完的包子,笼屉包子满地滚……

    “你这无赖!我跟你拼了!”张顺见状终是忍无可忍,抄起地上一根木棍,身旁妇人死命拽着他,张顺红了眼,挣脱妻子冲向八字胡。

    “给我打!敢在老子面前碍眼,也不掂量掂量几斤几两!”

    张顺还没碰到八字胡半分,便被壮汉一拳打在腹部,夺了手中木棍,又从后背砸下,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

    此时众人目光聚焦在包子摊,一时没留意那边被另一壮汉捉住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挣脱束缚,手中拿了一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匕首,双目赤红,从后方直向八字胡腰间刺去。

    苏攸攸暗道:这男孩怕是凶多吉少!

    猛然抬头看向萧牧,只那一瞬,萧牧便在她眼中读到两个字:救他!

    就在匕首触到八字胡腰间的刹那,接到萧牧授意的墨临,还未来得及出手,男孩便被壮汉一脚踢飞。

    这一脚力道之猛,男孩像只断线的风筝,越过围观人群,飘向远处。

    那只匕首也脱手飞出,围观者一阵惊呼闪躲,更有人以手遮面,不忍卒睹。

    苏攸攸不觉间也紧闭双眼,片刻后,只听到人群中嗡声四起,有人赞叹:

    “小公子好身手啊!”

    午后艳阳下,少年一袭月白锦衣,仿若从天而降,俊逸出尘,凛凛不可犯,唯有和煦春风轻拂少年那如墨发丝,动人心魄。

    方慧兴奋道:“是萧公子!萧公子救下了那个男孩!”

    苏攸攸睁开双眼,目及前方不远处,看到萧牧正附身查探臂弯中小男孩的鼻息。

    “公子!”

    那边厢,墨临看着远处的自家公子,暗暗自责,若非自己学艺不精,怎会劳动公子亲自出手。

    “哼,多管闲事!”

    八字胡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晃,啪啪两声脆响,只觉自己双颊火辣,正要开口,猝不及防间,嘴巴里竟被塞进一个大包子,还带了些许泥沙,真可谓“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一系列操作只在一瞬间,待那两位壮汉反应过来,八字胡已经被一掌劈在脖颈上,整个人瘫软在地。

    墨临冷哼一声,既然自家公子都出手了,便也不用客气了!

    墨临看着眼前两名虎视眈眈的壮汉,心道,也是太久没有打架了,正好来练个手。

    这一反转来得突然,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待看到地上八字胡那滑稽模样,围观者一阵哄笑。

    守在张顺身边抹泪的妇人见状,捡起地上木棍狠狠往八字胡身上砸去,发泄着心中怒意。

    那边厢萧牧救下的小男孩片刻醒转,萧牧看向他胸前那枚吊坠,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可是姓卫?”

    男孩极为警觉,快速将吊坠放回衣衫内,没有理会萧牧的问话,而是挣脱了他,跌跌撞撞,向黎生草堂门口而来。

    此时黎掌柜在苏攸攸的示意下,二人正上前去查探那躺在地上的孩子。

    “阿嫣!阿嫣!你醒醒!阿嫣!”

    男孩一个踉跄跌倒在那孩子身边,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看见黎掌柜与苏攸攸,似乎有种强大的力量支撑着,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爬至苏攸攸脚边,伸手抓住她一角素白衣袍,仿若抓住一颗救命稻草:

    “救救她,救救我妹妹……”

    苏攸攸低头看向男孩,那充满血污的苍白面庞上,镶嵌了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在浓密睫毛的掩映下,即使蓬头垢面,也难掩剔透光芒,那份与生俱来的坚定,仿佛贮藏了无限能量,令人为之意动。

    苏攸攸附身,待要扶他起来,却在伸出手的那一瞬,男孩软塌塌地倒在一旁,人事不知。

    此时萧牧来到苏攸攸身边,只见她抬起头,眼中充满悲悯,向黎掌柜道:

    “救救他们!”

    黎掌柜顺势上前将两个孩子一一查探,只见他神情越发凝重,当即唤了陈清媛将昏迷中的女娃抱进铺子,吩咐伙计去准备草药及冷水,即刻以冷水擦身,不可耽搁。

    “这孩子发烧已有几日,需快速退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黎掌柜又看着地上男孩,叹道:

    “这孩子,此处肋骨、左腿小腿骨均有断裂之相,脏器有无受损尚未可知,眼下尚有一丝气息……”

    围观者闻言,唏嘘不已:

    “伤成这样都不吭声的?”

    “真是个硬骨头啊!”

    “应该还不到十岁吧?”

    “啧啧,造孽啊!”

    有人将那边厢散架包子摊的案板拿来,黎掌柜与伙计一道,将男孩小心放置在案板上,抬进铺子。

    那边厢墨临与两名壮汉缠斗正酣,墨临没有直接放倒他们,如同猫儿抓了老鼠般,总要玩耍戏弄一番。只见那二人身上脸上彩头越来越多,却就是奈何不了眼前身法灵动的少年。

    “墨临,够了。”

    墨临见公子发话,刚踢完壮汉面门的脚,顺势一收,一个回旋掠至萧牧身侧,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周围人一阵赞叹。

    两位壮汉也是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八字胡挨了张顺媳妇几棍子,虽未伤及筋骨,也是深感皮肉之痛,大呼小叫地醒来,两名壮汉慌忙上前将他扶起,三人瞪着彼此鼻青脸肿的猪头般模样,一时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到了这步田地。

    “主子,咱们还是先走吧!”

    八字胡一边往后退着,一边骂骂咧咧: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小兔崽子,你们给我等着!”

    “咱们就在这等着呢,看你能怎么着?”墨临不无挑衅地回应着。

    果然,八字胡梗着脖子:

    “你们可知老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老子是当今知县谭大人……大舅哥的拜把子兄弟,今日的帐,我可都记下了,日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墨临嗤笑一声,低声向萧牧道:“公子,就让他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萧牧尚未开口,便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浓眉大眼面庞秀气的小公子,朗声道:

    “我怎么不知我舅舅有你这般仗势欺人的狐朋狗友!”

    苏攸攸一瞧,原来是谭卓小朋友来了。

    “谭……谭公子……”

    八字胡嚣张气焰登时偃旗息鼓。

    “你既是要算账,那便当着众人的面,把帐算清楚了再走!”

    八字胡哪里敢得罪知县大人家的小公子,站在那里不吭声。

    谭卓继续开口道:

    “有道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说那小孩偷了你钱,他偷了多少,你可有证据?”

    “有,有,这个钱袋,便是我的,上午在码头丢失,后来看见从那小叫花身上掉下来,空空如也,里面原有些碎银总共二……三两有余……”

    谭卓手一挥:

    “那就当是他偷了你三两银子。”

    说着让身旁小厮掏出钱袋子,拿在手上,道:

    “暂且当这是他欠了你的三两银子。此为第一笔帐。”

    顿了顿又向张顺夫妇道:

    “敢问这摊子,连同损毁的笼屉,及尚未卖完的包子,总共价值几何?”

    “这,没多少钱,没多少,算了……”张顺憨声推辞着,认为这事不值一提。

    “无妨,不管多少,报个实数出来。”

    张顺媳妇开口道:

    “都是不值钱的材料,就照五百文算吧。”

    谭卓点头,向八字胡道:

    “这五百文,是你欠他们的,故此,这里还剩二两五百文。大家觉得可对?”

    围观者纷纷点头表认同。

    “不止五百文!”苏攸攸脆声道,“他欠这夫妇二人的,不止五百文!”

    众人目光聚焦于这个小女娃。

    谭卓疑惑道:

    “此话怎讲?”

    “谭公子只计算了摊子和笼屉本身的花费,却未曾将误工费计算进去。”

    “误工费?”

    “试问这位大伯,要重新买材料,修摊位,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好?”

    “至少需要两日。”

    “那么这两日,便不能正常卖包子,也就耽误了两日的工,损失了两日的收入。这便是误工费!”

    围观者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误工费的确是要算进去,不然白白损失了这么多收入!”

    苏攸攸继续道:

    “除此之外,大伯的伤势,除了看诊吃药的花费,同样也涉及到误工费,养伤的几日,便是耽误出工的几日,照样也得算进去。”

    “是是是,这么算起来,损失可不小,张顺媳妇,快算算~”

    “那就……按照误工五日,总共五百文吧,医药费的话,要不就算了,毕竟我也打了那人一顿。”

    围观众人点头,这夫妇俩,可真是实诚人呐!

    八字胡听到说“打了那人一顿”后,一愣神方才反应过来,指着张顺媳妇破口大骂:“你这毒妇……”

    “你闭嘴!”谭卓继续道,“误工费五百文加上之前的五百文,便是一两银子!那么这里面还剩二两银子!此为第二笔帐。”

    谭卓看了看八字胡:

    “你可听清楚了,接下来咱们算算第三笔帐。你怂恿下人殴打一个无还手之力的孩童,若不是这位公子及时出手相救,那孩子早就一命呜呼了。既是杀人偿命,你该感谢这位公子,他救的也是你的命!

    或若再迟一些,耽误他为那另一个孩子求医,导致她不治而亡,便又是一条性命断送在你手上!”

    八字胡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那贱命两条,哪能同自己相提并论!

    只听谭卓又道:

    “虽是杀人未遂,但导致他重伤断骨,是你欠下他的,这救治的费用,须得由你来出!”

    “凭什么!谁爱救谁出,反正老子不出!”

    八字胡心道,老子向来嚣张惯了,就不信今日还能被这几个半大孩子给摆弄了!管他什么知县什么公子,爱谁谁吧!

    “……”谭卓毕竟年幼,面对这种无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一直旁观的萧牧此时开口道:

    “谭公子,他不愿出钱也无妨,但须得有一个条件。”

    众人见说话的正是那位救下小男孩的俊美少年,不禁凝神收声,洗耳恭听。

    “什么条件?”

    “只要也折断他三根骨头,自可给他二两银子让他走。”

    这声音明明温润悦耳,让人听了却是不寒而栗。

    萧牧言罢向墨临示意,墨临当即朝那八字胡三人一步步逼近:

    “骨头嘛,折哪三根好呢?”

    八字胡只觉双腿发软,只听墨临又道:

    “要不你同他俩商议一下,帮你分担分担,你们仨每人折一根可好?”

    身后那俩壮汉一哆嗦,立马与主子拉开距离,他们深知墨临的功夫,自己远不是对手。

    “你,你敢动老子试试!”

    八字胡还想逞强,话音刚落,墨临迅速抬起他一直胳膊,一拉一拽,动作麻利一气呵成,只听喀嚓一声响,八字胡发出杀猪般嚎叫。

    “放心,只是脱臼而已,你还有机会!”

    八字胡嚎啕大哭:

    “我出!我出!要多少钱我都出!”

    苏攸攸忙向方慧道:

    “去问问黎掌柜,救治那男孩,直至痊愈,大体需要耗用多少银钱?”

    片刻后,方慧回来道:

    “黎掌柜说,单论骨折这一项,若要痊愈的话,少说也需半年,不用最好的药材,加上人工看护,费用粗略估计十几两银子总要的!”

    萧牧向八字胡道:

    “你可听清楚了?除去属于你的那二两,你只需出十两,即可走人。十两银子和三根骨头,你自己选。”

    “我出银子,出银子!我这胳膊……还请少侠……啊……呜~”

    墨临总是在猝不及防间给他惊喜。

    接回了脱臼的胳膊,八字胡哭哭啼啼地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整十两,哆哆嗦嗦地交给墨临,墨临拿了银票交与萧牧,向八字胡道:

    “还不快滚,不要让我家公子再看到你!”

    八字胡三人踉踉跄跄,仓皇远去。

    “大家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围观众人陆续散去。

    苏攸攸从袖中摸出平时用来榜身的一枚银元,交与方慧,方慧会意,拿着银元走到正在收拾烂摊子的张顺夫妇跟前,将银元交与二人。

    与此同时,谭卓拿着先前那枚钱袋,似是也要给那张顺夫妇送去,却在看到方慧将银元交与二人时,止步在身后。

    张顺夫妇拿着银元,看向萧牧、苏攸攸,以及谭卓,感激涕零。

    谭卓身旁的小厮怕自家少爷忘了正事,小声提醒道:

    “少爷,少爷,玉佩,玉佩!”

    谭卓回过神,向萧牧等人走来。

    墨临见他过来便调侃道:

    “谭小公子,这回可带足了银子来?”

    谭卓面色一红,赫然取了银票,与萧牧交换回玉佩,收入囊中。

    那小厮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地。

    谭卓又向萧牧行了一礼,正色道:

    “萧公子侠义仁心,惩恶有道,令谭卓钦佩!”

    萧牧闻言一笑:

    “谭公子小小年纪,便可明断是非善恶,未来可期!”

    言罢,与苏攸攸等人转身回了黎生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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