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感觉太早回去太没面子，安未又强迫自己围着家属院外面绕了三圈。本来还打算继续绕的，但是她突然感觉后面似是有人在跟着自己，再回头一看，那人又不见了，然而往前走的时候，分明又看到身边有个长长的影子，那个影子旁边还缀着一个长长的绳子。
就这样不紧不慢地，那人始终跟着她。
也就两百米的距离。
但是倏地回头，又看不见了。
安未瞬间脑补了知音很多的“杀手”系列故事，也许那个绳子就是杀手用来捆绑她，吊死她，或者勒死他的凶器。
总之用绳子可以实施很多犯罪行为。
如此一脑补，安未顿觉可怕，抬起腿就跑。
气喘吁吁地一路跑回家门，结果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饭香，瞬间消弭了安未的一切恐惧。进客厅一看，果真一桌子大餐，琳琅满目。很多菜她都没见过。安荣伟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回来的有点晚哦。”
“我不饿，”安未酸溜溜地看了一眼，“但那个费鸣还没吃饭呐。”
“等你的。”安荣伟扯过椅子，“专门给你做的。”
安未扬起头，满脸狐疑。
安荣伟笑容更甚，恰巧此时门再响，安未回头，竟是费鸣。一见到他，安未就从鼻子里挤出了“哼”的一下。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哼，但是鼻子里就不自觉地发出了这个音节……
安未装作无意地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顿时觉得不对，倏地起身，“原来，那个跟着我的杀手是你！”
安荣伟发来疑问，“未未，什么杀手？”
“课外书看多了吧你。”费鸣嗤笑一声，随即看向安荣伟，“叔叔，我先回房。”
这话说完，费鸣就走了。
“爸爸，他……”
“先坐下吃饭，”安荣伟把椅子往自己那边拉了拉，“都是给你做的。这两个星期你都没吃好，爸爸这次都给你补回来。你就坐在这，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安未坐下，心里还有别别扭扭，“爸爸，你这样多累啊。我好歹吃点就行。”
“为我闺女做饭有什么可累的呀。”安荣伟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眯着眼，“看，我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你现在不仅有闺女，还有儿子……”安未控制不住自己语气泛酸，哼哼唧唧地说，“不，那人比儿子还重要吧。”
“是很重要，但知道为什么那么重要吗？”
安未被薛金金给传染了，继续酸唧唧，“除了人长得好看点，其他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优点。”
“胡话。这和长得好看不好看没什么关系，”安荣伟拍了她一下，继续宠溺地笑着，“因为，是他救了你啊。”
安未想过自己家肯定和这个费鸣有关系。凭借知音给予他的丰富营养，她想过很多可能，但是没想到事情会出在自己身上。
还是“救”这样重的字眼。
接下来，这个故事就有点传奇了。
“你快两岁的时候，我带你去坐儿童乐园的月亮船，你突然摔倒了，那伤口也不大，但血流不止。医生怎么止血都止不住，说必须要有人给输血。我和你妈都测了血型，但都是不匹配。然后找社会求助啊，可是你这个血型太稀罕了，说什么叫o型血的rh阴型血，很少有人能够匹配。”
“我和你妈正绝望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这个血型。这个人就是……”
安未抹了一把额头，虽然没汗，“你别告诉我是费鸣。”
“是他。”
安未脑子里之前如同迷雾一般困惑的东西，此时突然明朗了，“这也就是你害怕我受伤的原因？”
安荣伟点头。小的时候，他更怕安未受伤，一个小小的伤口，有可能就会血流不止——甚至，有性命之忧。
安未短短的吸了口气，竟然是因为这样。
“他给我输了血，我就活了？然后咱们现在报答他的恩情？”
“哪儿有这么简单？”安荣伟笑了笑，“还没完呢。”
“医生就说，你血流不止这个事情背后肯定藏着更大的问题，结果到了更高级的医院查了查，发现竟然是白血病。”
安未彻底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安荣伟。
她还得过这样的病？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这白血病花钱多啊，当时就说没三十万活不了。我们就卖了房子，可还是不够啊。你妈就硬让你愁死了，”说到这里，安荣伟笑了笑，“这里的愁死了不是形容词，是真的愁死了。陪你住了一个月的院，感觉没啥希望了，天天哭，然后跳楼自杀了。”
安未这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妈这个死因，冷抽了口气，“你不是说我妈是医治无效，病死的吗？还有我奶奶，说我妈妈是见义勇为帮助别人牺牲了自己。”
“这样说不是好听点吗。你年龄小，也好接受点。也算是病，抑郁症吧。从你查出病来的那天，她就一直精神不大好。”安荣伟抿唇，“这时候，就有个好心人说可以捐款三十万，甚至可以付出更多，包我们整个治病流程的费用。”
“这个人……总不能还是费鸣了吧？”
“不是费鸣，”安荣伟摇头，安未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安荣伟只是顿了顿，“是他们家。”
“……”
“他们家给了咱们三十多万，不仅把你的白血病治好了，还给你割掉了扁桃体和阑尾，你以前老犯扁桃体炎和阑尾炎的。”
……
这治病还带买一赠一的？
“……”安未扯了扯唇，感觉这也太……了，“爸，您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开什么玩笑。这样有关生死的大事。事情还没完呢，谁知这次治好了没半年，你又犯病了，这时候北京来的大医生就说，想要根治白血病，就得做骨髓移植。我就开始到处找配型……”
“这总不会还是……”
“事情就是这么巧，能和你配型的还是费鸣。”
接下来安荣伟的话简直是振聋发聩。
“就他和你的血型匹配，骨髓也匹配。”
“未未，这天底下，他和你是最配的人。”
“比我和你妈，他还要配你。”
配配配配配配——刹那间，安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被呸掉了。
一通配字发言后，最后安荣伟下了结论，“他家是暂时落了难的，所以跑到咱家避一避。就冲这个，未未，你也对他好一点儿好不好？”
因为这番谈话，安未一晚上都在做梦。确切地说，是在做噩梦。
梦里，安荣伟一直在对着她说，“你配，你配，你和费鸣最配！”语气之强烈，似乎口水都要喷到自己脸上了。
再加上之前薛金金那篇“不配论”，这观感就有点……
以至于早饭时间，安未看着对面坐着的费鸣，突然不知道该怀怎样的心境，怎么看怎么别扭。
今天的早饭是油条、豆浆。多么完美的搭配。但是费鸣说不喝豆浆，于是安荣伟就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搞来了鲜牛奶，还是热的。
她都在这里生存好几年了，还从来没喝过热的鲜牛奶。
安未一截一截地掰着油条往嘴里塞，看着对面的少年——非常优雅地吃一口油条，再喝一口豆浆，然后再抹一下嘴巴，唇边，一点奶渍都没有。
人虽恶劣，吃相却好看。
直到她突然被人喊了一声，“喂。”
安未抬头，“啊？”
就趁这个张嘴“啊”的工夫，一半儿油条突然塞到了她的嘴里，安未仰着头，正好撞见男生坏笑的恶意，他的声音极轻，浸着打趣，“别光看，先吃饭。”
然后，他就拿起一旁的外套，大摇大摆地走了。
安未反应了几秒，气到不行，发出一声怒吼，“费鸣！”
然后把油条一撂，抓起书包，大步追了上去。
“费鸣！费鸣！”
男生充耳不闻，微低着头，步伐迈的极大。安未冲上去，一路小跑快跑到他前面，“喂，我喊你你没听见呐。”
费鸣瞥了她一眼，但只是一眼，便自己又走自己的。
意思不言自明，人家就根本没打算搭理她。
“费鸣！”安未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把他的耳机线一拽，他长得高，安未需要跳一下才能抓到他的耳机，这一下角度没找好，就撞到了他的下巴。
安未疼的“哎呦”一声。
这下，费鸣终于停下来。
“你爸昨天到底对你说什么了？”他唇弧微勾，声音却冷清，“让你今天对我这么热情？”
“……”想到他对她做过的种种事迹，安未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鞠躬，认真地说，“我要说的是，谢谢你。”
“……”
“我这才知道，因为有你，才会有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我。如果没有你的付出，现在我就不会这么鲜活。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
“人生在世，怎么能没有风雨呢？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好点儿的。”
这句话说完，费鸣等了几秒，“没了？”
“啊……对。”安未看着费鸣有些寒凉的眼神，心想自己难道表达的不够确切？于是又抿了抿唇，“就是……以后有我的一口饭，就有你的一口饭吃，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的。”
她说的十分豪情万丈，而对面的少年却突然轻笑起来。
“你这么好啊，”他看了看天空，再看向她时，声音极轻，但是眼神却明厉了好几分，“你爸到底说什么了？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安未想了想，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说了也未免太长，眼下时间不够。所以，她总结了下……
“……我爸说你家……你家暂时落难了，让我可……”
“可怜可怜我呗？”
“……啊？”
“真是够劲儿了。我需要你可怜吗？”费鸣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