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祭拜武侯墓

    翌日，钟会沐浴更衣，备好祭礼，宰杀牛、羊、猪三牲，亲率众将前往诸葛武侯墓，准备再拜致祭。

    在中国古代的祭祀等级中，按照等级从高到低的顺序是：太牢、少牢、特牲（也叫特牛，后来取消了这一等级）、特豕、特豚等等。其中，第一等级是太牢，第二等级是少牢自古未变。

    牛、羊、猪三牲全备就称为“太牢”，可见钟会此次到诸葛亮墓致祭，采用了最高的祭祀等级，从中可看出钟会对诸葛亮的尊重发自内心，此次是以一个崇拜者、后辈的身份前来致敬、悼念诸葛亮，绝不是来此走一过场。

    走马谷内一处青松耸立，郁郁葱葱之地，就是诸葛亮的长眠之地，一座黄土堆成的坟头安静的坐落于此。传说当年诸葛亮在五丈原逝世前留下遗嘱，要求秘不发丧，“棺材南抬，绳断便葬”。说来也奇怪，抬棺人刚走到此时，突然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绑住棺材的两条粗绳竟齐齐断开，众人一看，发现此地正是诸葛亮生前心心念念的定军山走马谷。众人惊奇不已，都说是丞相显灵了，

    钟会一行到达诸葛亮墓：只见墓地被愁云惨雾所笼罩，突然之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像极了当年断绳落棺时的情形，似乎不欢迎钟会一行的到来。钟会急令随从摆上祭品，亲率众将上前跪地祭拜，说道：

    “汉祚已衰，天命难违。今主上对德钦明，为让巴蜀百姓蒙受王化，令征西将军、雍州刺史、镇西将军等率五路大军齐头并进，南征马蜀。

    古之行军，以仁义为根本，以仁义治军。王者之师，有征无战。所以，虞舜修政三年后，向苗族首领展示盾戚之威，苗族乃服；周武王灭掉商朝后，分散鹿台的资财，打开矩桥的仓库救济民众，表彰商朝贤臣，以示功德。今镇西将军奉命征讨，统率大军，并不是为了炫耀武力，好大喜功，以光大当朝的政绩，或为了大开杀戮，而是拯救蜀汉民众于水火。

    吾入境之后，绝不妄杀生灵，只会造福蜀地百姓，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使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让百姓远离累卵之危，永享安宁。会——特来此告知武侯。”

    说来也奇怪，钟会话言刚落，狂风就突然停息，墓地四周的愁云惨雾随风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忽然之间清风习习，细雨纷纷。一阵过后，天色晴朗起来，

    钟会及诸将大喜，连忙叩头拜谢回营不题。

    却说傅佥撤出阳平关后，迅速奔赴关城，此时胡烈已经在围攻关城。因为胡烈的任务首先是牵制蜀军，确保钟会能顺利拿下阳平关，所以他只是虚张声势，并未尽全力进攻，故关城得以保全。

    按照钟会的原定计划，在顺利拿下阳平关后，胡烈部应迅速撤往嘉陵道，放傅佥部进入关城，以免遭到蜀军首尾夹击，造成无谓损失——如阻击南下的傅佥，不让他进城，那么，傅佥为了逃过被歼灭的命运，必定化身亡命之徒，在绝境中迸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与关城守军首尾夹击胡烈，则胜负难闻料。胡烈部需等待钟会率主力军南下后，双方合兵一处，以优势兵力一举踏平关城。

    然而，胡烈却认为钟会的计划过于保守。他认为傅佥不过是败军之将，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而关城守军不足，绝不敢主动出击，因此，胡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歼敌之计——他率部往北走，拦截傅佥南下；钟会则率魏军主力南下，追击南逃蜀军，双方首尾夹击，将傅佥部歼灭于关城道。

    胡烈亲笔修书一封，急派心腹快马送给钟会。没想到心腹在半路被蜀军所擒，亲笔书也被傅佥所获。

    傅佥得知胡烈正在等待钟会回信，正是击败他的绝佳机会，于是当机立断，亲率五百精锐骑兵沿关城道急速南下，要用闪电战击溃胡烈。

    次日夜，胡烈在中军帐中等待钟会回信，左等右等不见心腹的人影，好不容易捱到三更时分，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他再也无法支持，和衣迷迷糊糊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将军，不好了，蜀军来劫营了。”“什么？”胡烈一个激灵，马上翻身而起，“哐”的一声拔出佩剑，睡意全无。副将冲进帐中，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蜀，蜀军来……”

    “备马！”胡烈断喝一声打断副将。

    “喏！”

    胡烈抬头一看，营寨后部已是火光冲天，人喧马嘶的声音、哭爹喊娘的声音，呼兄唤弟的声音夹杂着传来，不知敌军有多少人。他仗剑冲出帐外，只见近侍已列好队形挡在辕门外。此时副将牵来战马，胡烈接过缰绳飞身上马，率众人朝火光之处杀去。

    夜劫魏营之人正是傅佥。他率领的五百精兵急行军接近关城时，已是第二天傍晚，魏营清晰可见。傅佥见天色尚早，令五百骑兵隐于林中稍息休整，人吃干粮马吃草料，三更时分利用夜色的掩护斩开鹿角冲进魏营，纵横驰骋，见人就杀，见帐蓬就烧。魏军梦中惊醒，不知蜀军来了多少人，一时乱做一团。

    胡烈见魏军只顾四散逃命，无心恋战，连忙大声喝斥，要求各营保持队形，上前御敌，但效果甚微。胡烈怒发冲冠，挥剑连斩数十后退不前者，三军震栗，人人皆拼死向前。形势逐渐起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对傅佥不利了。

    就在此时，营寨前部突然鼓声震天，无数火箭从天而降，寨内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刚刚惊魂稍定的魏军再次惊慌失措起来。原来是廖化望见魏营起火，知道是傅佥劫营，于是率兵出关助战。

    傅佥趁机再次横冲直撞，将魏军冲的七零八落，四散逃命。胡烈再也弹压不住，只好丢弃辎重杀出一条血路，往阳平关方向逃跑。

    傅佥、廖化剩胜追击，杀敌无数。

    胡烈逃跑之间，又碰上傅佥的后军，再次遭受蜀军首尾夹击。胡烈溃不成军，无力再战，只管一路狂奔逃命。而傅佥与后部汇合后，见好就收，与廖化一同退回关城。

    却说钟会祭拜完毕，从走马谷回到阳平关后，对偶像诸葛亮认可并给自己面子感激涕零，再次增强了灭蜀的信心。他决定为诸葛亮做一件连蜀人都未曾做到的事——将诸葛亮墓方圆二里设为军事禁区，下令任何人不得在禁区内牧马、砍柴，或做任何对诸葛亮不敬之事，违者军法处置。

    随后，钟会挥军南下，准备与胡烈部汇合后攻打关城。刚到半路，遇到从关城方向逃来的魏军残兵，钟会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一问之下，果然如他所料——胡烈违命不撤往嘉陵道，被傅佥、廖化前后夹击，遭遇惨败。钟会大怒。

    却说胡烈突围后一路狂奔，忽副将追上说道：“将军，蜀军皆已退走。”胡烈闻言，这才勒马停下，下令就地休整，聚拢四散的士兵，清点物资枪械。半晌，结果出来了：士兵折损了一半（约一万人），辎重粮草尽失，另丢失战马一千匹，枪械不计其数，这是一场完败！

    胡烈后悔不迭，捶胸顿足：吾本想着立奇功一件，没想到反而损兵折将，有何面目去见都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胜负乃兵家常事，行军做战，谁能保证常胜不败？想到这里，心里顿时释然，决定主动向钟会请罪，争取宽大处理。

    一阵急促的马啼声由远及近，打断了胡烈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尘头滚滚而来，仿佛钟会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要将他吞噬。胡烈心头不禁一紧，赶紧下马肃立于道旁等候。

    须臾，钟会率众将骤至跟前。胡烈双膝一软，跪倒于钟会马前请罪：

    “末将，末将遭贼将傅佥、廖化半夜劫营，损失惨重，有负都督所托。请都督，请都督治末将之罪！”

    钟会冷笑一声，说道：

    “呵呵，你倒有自知之明。我问你，为何擅做主张以一敌二与蜀军交战，而不是按原定计划撤往嘉陵道等侍大军到来？”

    听到钟会当众将他的罪状说了出来，丝毫不给面子，胡烈顿时心知不妙，不禁浑身战栗起来，颤声说道：

    “末将……末将是……是想……想一举歼灭……歼灭傅佥部。”

    胡烈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一口气无法说完一句话——哪怕是短短的一句话，与平时的口若悬河判若二人。

    钟会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结果呢？”

    胡烈面如土色，嗫嚅着说道：

    “末将……末将没想到蜀贼……蜀贼会……会劫营……”

    钟会勃然大怒，叱道：

    “汝熟读兵书，身经百战，岂不知围城当防劫营之事？分明是在其位不谋其职。再者，汝为先锋，理应虚张声势佯攻关城，迫使傅佥分兵救援，为吾夺取阳平创造条件。傅佥败退关城时，汝应撤至嘉陵道，放傅佥部进入关城。汝却违背吾作战指令，擅自决定拦截傅佥，以致大败。汝既违军令，当按军法处置！”

    钟会叱左右将胡烈推走斩首。

    大将田续劝道：

    “大敌当前，斩杀大将乃兵家大忌，况且现正是用人之际，依某所见，不如给护军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率兵拿下关城，还望都督三思。”

    钟会沉吟不语。诸将见他态度不像斩许仪时那般坚决，知道还有回旋的余地，于是纷纷替胡烈求情：

    “田将军所言极是，还请都督三思啊！”

    钟会见诸将求情，态度果然软了下来，对胡烈说道：

    “既然诸将替你求情，本都督暂且免你一死，汝须戴罪立功，不然，本都督就是军法不明，难以服众。”

    胡烈以为难逃一死，早已吓得灵魂出窍，整个人都傻了，猛然间听到钟会说改斩首为戴罪立功，顿时如获新生，高兴地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道：

    “请都督尽管吩咐，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不会再负都督所托。”

    钟会说道：

    “好，本都督就给你向傅佥、廖化复机的机会。汝担任先锋，率三万人马攻打关城，限三日之内破城。若顺利破城，便算立了一大功，可抵死罪。——不过，如三日之内无法破城，则二罪并罚，按军法处置。”

    “多谢都督开恩，再给末将一次为国效力的机会。某三日之内一定踏平关城，屠尽蜀贼，活捉傅、廖二贼首祭旗”。胡烈慷慨激昂地说道，“某愿以颈上人头担保，立下军令状！”

    短短时间之内，胡烈就经历了即将死亡的万灰俱念，以及重获生命的惊喜，大起大落之下，他的大脑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无法冷静下来，竟给自己挖坑——立下活捉傅佥、廖化的军令状。

    胡烈此言一出，诸将都为他捏了一把汗：阳平关丢失后，关城就失去了屏障，所以要攻破关城并不难，钟会让胡烈破城立功，实际上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但是，傅佥、廖化乃蜀之名将，而且熟悉地形，要捉住他们谈何容易？搞不好，胡烈的人头还是不保！

    钟会是何等聪明之人，岂会不知众人的担忧以及胡烈的精神状态？只见他淡淡一笑，说道：

    “汝务必在三日之内攻破关城，才能以功赎罪，此当立军令状。至于能否活捉傅佥、廖化二将，为此次军事行动锦上添花，则无需立军令状。”令人奉上文房四宝，胡烈当众画押签书，立下军令状，随即清点人马再战关城。

    诸将见钟会未将活捉傅佥、廖化二将加入军令状，不禁松了一口气。

    此时胡烈心中再无任何侥幸的想法，只有强烈的驱动力——要想活命，就必须在三日之内拿下关城。因此，三万大军甫一到达关城，胡烈就下令以五千人为一组，采取车轮战轮流攻城，不给城内军民任何喘息之机。

    傅佥、廖化乐见魏军来攻城，不忧反喜——只有魏军主动进攻，才好实施诱敌深入之计。他们按照原定计划，一边将城内的粮草军资转移，一边利用城中充足的矢石抵抗魏军，做出一副誓死守城的姿态。

    胡烈见蜀军凭险固守，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竟也不急，因为蜀军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胡烈的如意算盘是：第一、第二天采用车轮战消耗蜀军的矢石等战略物资，同时使蜀军落入他的节奏之中，然后在第三天突然改变节奏，合兵一处以优势兵力猛攻，在蜀军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拿下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