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莫非陛下受到某种刺激，脑壳坏了

    刘禅这是要再次考验诸葛怀，现在，他还不是百分之百信任诸葛怀。

    诸葛怀在刘禅御驾隐龙山请他出山时，已经在诸葛亮《隆中对》战略规划的基础上，根据蜀汉面临的实际情况，献出了“据有益、雍、凉，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关中之兵出武关以向宛、洛，陛下身率关西铁骑经潼关东出秦川，定能所向披靡，一统天下”的战略蓝图，可以视为是《隆中对》战略规划的升级版本。

    而在谈及具体的军事行动时，诸葛怀建议刘禅应抓住魏军近期入寇汉中（魏灭蜀之战）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破釜沉舟，重现当年先帝大破曹孟德，虎口夺食拿下汉中的壮举，一举拿下雍、凉，扭转蜀汉面临的不利局面，为兵进中原奠定基础。

    刘禅虽然口头上高度评价诸葛怀，甚至说得到诸葛怀是“犹溺水之人得船、身陷火海者得水也”这样的话，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是将信将疑，盖因诸葛怀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他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洗礼，是否能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根据战场形势随机应变，刘禅心里无底。

    刘禅的担心不无道理。

    当年赵括也是熟读兵法，谈战阵布设之道时，就连他的父亲，名将马服君赵奢也甘拜下风，从而名动一时。

    在长平之战中，当秦、赵两国形成僵持之势时，赵孝成王火线换帅，让赵括取代廉颇为赵军主帅。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不懂灵活应变的赵括被秦国名将白起玩弄于股掌之间，兵败身死。

    历史上，还有一个才器过人，好论军计的奇人马谡。

    诸葛亮很器重他，每次接见谈论军事谋略，从白天直到黑夜，通宵达旦从不疲倦。身为军事大家的诸葛亮经常采纳马谡的建议，屡见成效。其中，诸葛亮斩杀雍闿，七捉七纵孟获从而使南中人心归服一役，马谡就是献计者。

    然而，在街亭一役，身为主将的马谡却暴露出实战经验不足，战术与战场实际情况严重脱节的重大缺陷，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被魏将张郃后来据上击败，不仅因此丢了卿卿生命，也使诸葛亮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北伐功亏一篑。

    诸葛怀的经历不能说与赵括、马谡很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那么，诸葛怀会不会像赵括、马谡一样，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语言巨人，实战中的侏儒呢？刘禅心中还存有疑问。

    大敌当前，决战在即，但由于蜀汉出现人才匮乏，刘禅可以依靠的人不多。他有心重用诸葛怀，但又怕所托非人，重蹈街亭之战的覆辙，心里七上八下，总是下不了决心。

    事实上，从请诸葛怀出山至今，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刘禅：睿智如诸葛亮者，尚对马谡看走了眼，朕能力逊于诸葛亮，真能保证看人不走眼

    刘禅信心不足，始终说服不了他自己。一番苦思冥想后，决定放出大招——假装无可救药地陷入了温柔乡。这招既是为了忽悠敌人，也是为了测试诸葛怀是否具备料敌先机的能力。

    料敌先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预判能力，能够提前预判到事物未来的发展方向，如此一来，自然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所以，料敌先机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战略家必备的必杀技。

    诸葛怀得知钟会在长安操练兵马的消息后，马上预判出这是魏军采取军事行动的信号，于是立即冒险进宫参见刘禅，这说明他是料敌先机的能力，也通过了刘禅的第一轮测试。

    看到爱将顺利过关，刘禅不禁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但只是谨慎的高兴，因为按照计划，还有一轮测试等待着诸葛怀。

    第二轮测试的问题：既然知道了魏军要先发制人，那现在要如何应对？

    刘禅选择用这个问题来测试诸葛怀，令人费解——针对这个问题已经做过兵棋推演，兵棋推演的结果诸葛怀也知道。也就是说，他用诸葛怀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来考诸葛怀，这不是作弊吗？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作弊，而是刘禅的高明之处——他吸取了街亭之战的教训，要确保诸葛怀不是马谡。

    街亭之战中，马谡在前往街亭之前，诸葛亮就明确给他布置了“当道下寨，守住街亭，支援友军”的作战指令，对此，马谡当时表示要无折扣地执行指令。

    然而，到达街亭后，马谡却在没有事先报告请示的情况下，鬼使神差地违背诸葛亮的作战指令，擅自制定了“屯兵于山，击败魏军，一战成名”的不切实际的战术，结果遭魏军完败。

    此战中，马谡暴露出三个致命的个人缺陷，一是执行能力差——阳奉阴违，不坚决执行统帅的决策；二是理解能力差——没有正确理解统帅的战略意图，误将“防守拖住敌人，为友军争取时间”的任务，理解为“击退敌人，与友军齐头并进”，闹出了南辕北辙的低级错误；三是公私不分，视军法如儿戏——马谡仗着自己与诸葛亮关系好，竟违背诸葛亮的战略部署，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禅认为街亭之战的失败是一个转折点，对蜀汉的影响深远。街亭之战前，诸葛亮北伐距拿下陇右仅一步之遥，一旦拿下陇右，拿下关中就指日可待了；街亭之战后，诸葛亮、蒋琬、费玮和姜维接力北伐，但直至蜀汉灭亡，始终无法拿下陇右。

    所以，蜀汉要北伐成功，就必须避免街亭之战式的战役再次出现。因此，刘禅未雨绸缪，将街亭之战做为案例，经过全方位、多角度的详细分析后，决定测试一下诸葛怀，看看他身上是否存在马谡的缺点。

    回到龙鸣殿现场，刘禅、诸葛怀二人正在商议出兵事宜。

    诸葛怀听到刘禅问他对出兵一事的看法时，心里感到十分奇怪，因为之前就已经对刘禅分析过这个问题，而且也给出了对策。另外，陛下也针对此问题进行过兵棋推演，怎么现在又问起我来了呢？

    诸葛怀一时搞不清楚刘禅的意图，心里打起鼓来，暗道：“陛下意识清醒，思绪清晰，不像失忆的样子，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突然，他想起自己刚进入龙鸣殿时短暂失忆一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是不相信任何人啊！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应是要考验某的应变能力，须小心应对才是。

    此问题看似简单，实际暗含玄机。

    一战而胜，壮己势，挫敌势，先声夺人！首战的结果影响全局，甚至关乎整个战役的成败。如能旗开得胜，则可使士气大振，大大增加胜算，反之则使军队锐气受挫，信心受损。

    所以，这个问题不好答啊！该如何回复陛下呢？”

    权衡再三，诸葛怀决定采取保守策略——先分析局势，再将他与刘禅之前兵棋推演的结果复述一遍。

    “陛下，钟会深谙兵法、算无遗策，岂会不知兵贵神速之理？但他却贻误战机，选择在长安治兵，明显是有意为之。臣认为，钟会真正的目的是在等待雨季结束。

    现己是八月深秋，汛期己过，如果臣没有猜错，钟会不日之内就会进犯吾国边境，吾等应先发制人，抢在钟会之前出兵。

    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臣建议按照陛下兵棋推演的结果执行，让辅国将军、尚书令董厥即日押粮先行，大军随后出发。”

    诸葛怀是刘禅亲自到隐龙山请出山的人，刘禅视他为首席谋臣，关系极为密切，甚至达到了食同席寝同榻的程度，但诸葛怀始终没有逾越君臣的界限，这从此番话中得到了验证。

    另外，从此番话中也可以看出，诸葛怀的理解能力分毫不差，而且执行力不打折扣。

    也就是说，诸葛怀确实具备有刘禅希望他必须具备的素质。这就意味着诸葛怀通过了刘禅的测试。

    刘禅高兴得从胡床上一跃而起，抚掌大笑道：

    “呵呵，爱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也！当此之时，必须果断亮剑，方能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我方手中。”

    针对即将到来的“魏灭蜀之战”，刘禅利用信息不对称的优势，早就未雨绸缪，制定好了逆天翻盘的策略。他相信，只要手下众人跟他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打折扣地执行他的战术安排，一切皆有可能，逆天翻盘不是梦！

    诸葛怀听了刘禅的话，顿时一愣，疑惑地问道：

    “陛下，臣愚钝，不知何为‘亮剑’，还请陛下解惑。”

    刘禅哈哈一笑，“哈哈，这个嘛，就是出击的意思。”

    诸葛怀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臣明白了。”随后话锋一转，“陛下的身体……”

    “哦——”刘禅没等诸葛怀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朕的身体好着呢！呵呵。”

    刚才不是连翻身都费劲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敢下床行走了呢？

    刘禅看出了诸葛怀心里的疑惑，笑着说道：

    “镇远啊，你是个聪明人，己经洞悉了一切，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朕刚才确实是装出来的，不过，朕是有苦衷的。”刘禅一副无可奈何、委屈的样子，“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猪友！此战事关国祚，不容有失。为了避免机事不密，魏奸告密，朕迫不得己才出此下策啊！”

    诸葛怀能感觉到刘禅说的头头是道，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却听不太懂刘禅的话。

    “陛下，臣愚钝，不知何为‘神一样的对手’和‘猪队友’，还请陛下解惑。”

    “哦——”刘禅不厌其烦地解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猪友’这句话嘛，意思就是说不管敌人多么強大，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胜利就终归是我们的。”

    事实上，诸葛怀不仅仅是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是刘禅说的所有话他最多都只能听懂半句。

    不是诸葛怀的理解力出了问题，而是在他看来，刘禅说的话不仅拖泥带水，而且从头至尾都有语法错误。单是这二点就己经够呛了，但还有更离谱的——刘禅的话中还不时夹杂有生僻字，这让诸葛怀理解起来难上加难。

    聪明如诸葛怀者，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在他的印象中，一开始他们之间的沟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越到后来，特别是这次的沟通，他才发现刘禅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诸葛怀心里暗道：“莫非陛下受到某种刺激，导致脑壳坏了？可是，陛下除了说话难懂外，其它方面皆正常，这不像是脑壳出问题的症状，以后该怎么与他沟通呢？”转念一想，心中有了主意，“圣人曰：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吾既不能改变陛下说话习惯，那么唯有学习适应了。”

    刘禅虽然是大学教授，但毕竟在现代生活时讲的不是文言文，在原主人刘禅的记忆逐渐消失后，他说的话不可避免地偏现代了，这就是使诸葛怀困惑的真正原因。

    由于时代所限，诸葛怀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他毕竟是聪明人，知道花时间去猜测原因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决定主动改变自己，去适应刘禅的说话习惯。

    主意己决，诸葛怀一展愁眉舒云霄，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目光中满是敬意，接着刘禅的话茬说道：

    “陛下深谋远虑——预判了敌人的预判，堵住了信息外泄的所有漏洞；用心良苦——甘愿背负‘沉湎于酒色温柔乡、不理朝政、烂泥扶不上墙’的恶名，不顾劳累，与一众歌伎、贾西风以及吴悦英等人同处一室，成功麻痹了敌人，臣——万分佩服！”

    听了此话，刘禅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暗道：“这话听起来咋那么别扭呢？镇远是在明夸暗损朕啊！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朕为了让效果逼真，以确保能成功骗过敌人，确实假戏真做了……”

    虽然遭到诸葛怀的揶揄，但心情大好的刘禅却一点也不恼。此时，他的心已经飞到了汉中前线，迫不及待地要升帐点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