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鬼谋得逞顺天意
千山凄厉草木悲，虎不敢哮鬼昼啼。
溪红胜血疮裂路，翠枝齐秃寒霜栖。
幽女彷徨烟上立，众命呜呼山风泣。
有手欲牵牵不成，月华绝景烟光湿。
——
五狱山开，地狱鬼来。
遮天蔽日，亿兆烟海。
“众仙友，结九方困煞伏魔阵！”
太先真君当先肃喝，抬起手中启明通天法符，照下一道煌煌金光，直落最浓一团黑烟。
“喏！”
九宫列仙迅即分飞八极，据位九方，如若心有灵犀，齐施法诀，各色元气串连，弥形合阵。
当空显现一金光大罩，封锁山底黑烟涌出。
“青华洞天众师速来结阵！”
崩裂的山台上，一度师大喝呼唤。
“华阳洞天速速聚来！”
“极真洞天……”
“大有洞天……”
十大洞天仙家亦动作不慢，纷纷汇合组阵。
然，黑雾涌出迅速。
余者动作稍慢，转瞬便遭淹没，立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尽是鬼哭狼嚎，鬼脸重重。
自得各自为战，步步为营。
“桀桀桀！”
受金光打中的浓烟蓦然一散，旋即绕光而上，迅疾冲至太先真君身前。
太先真君急收金光护身。
浓烟近不得身，传出多重话声道：“嘿嘿，本王能嗅到，你是这里的人里，最痴恋权力的。”
“你不如跟我吧，我保你成为众仙之主。”
劝诱者，正是地狱十方鬼王之一，权御鬼王。
其为人时，仗权为祸，造恶万孽，下狱后更痴权欲，但能谋权，必不择手段。
昔时魔帝麾下十大魔帅之一，今领亿万鬼众，冲出人间。
太先真君冷哼道：“妖孽，你擅闯人间，今日就是你道陨之时。”
剑指凌空画符，金光流影。
符成，身上瞬浮出一道武神法相，金身三丈，威风凛凛。
金锏一挥，烟消雾泯。
“哼！”
太先真君以为敌手已灭，正要离去。
“哈哈哈！小老儿有点本事，可惜想灭本王，还差远呢。”
不远处，一道轻烟蓦然变浓，传出鬼王嘲笑。
权御替死，但有一个受他统御的部下鬼众在，它都可肆意拿来替命。
浓雾一涨，亦幻化出三丈骷髅鬼将，与太先真君的金身武神缠斗一处。
下方，山体裂处飞出一道龙袍鬼影，仰头狂笑：“哈哈，朕终于回到人间了 ！朕要重显王朝。”
皇权鬼，鬼王麾下五魔将之一。
人时曾为人间一朝嗜血暴君，必得每日杀一人，十日造百人坑，百日造万人坑，造恶难数。
一道青烟紧随其后，显出一道佝偻鬼影。
“陛下的江山，就是臣的江山。陛下尽管去逐鹿吧，臣会替你好好治理王朝。”
权宰鬼，同为五将之一，为人时好污政敌，专害人抄家灭族，造孽乃家常便饭。
“哈哈，本将今日要连下百城！”
一鬼影披甲戴盔，驾血骑冲出山体。
血将鬼，为人时作一方军阀，每克一城，必令屠城三日。
“你今日百步都别想下！”
一道橙焰从天而降，瞬息淹没血将鬼。
换息间，连鬼带骑，尽化惨白灰烬。
不远处，皇宰二鬼顿神色大变，转身欲逃。
可两道橙炎比之更快，瞬淹其身，惨叫未出，顷刻亦成灰白齑粉。
一身黑衣的萦晓才缓缓落下。
“呦~，公主怎生这么大脾气？”
“是哪个不长眼惹的，告诉本王，本王帮你叫他日日生不如死。”
一道粉红烟雾晃荡于萦晓身前。
萦晓神色一沉，恨恨道：“色欲鬼，连你也出来了。”
色欲鬼王，十方鬼王之一，统十万艳鬼，百万色鬼，千万舔鬼。
“商机，大商机！这把要赚大发了！”
一滚圆鬼影一个轱辘，从山体下翻滚而出，显身不远处，手中拿一算盘，紧张地盘算着。
那道粉红烟雾出声道：“钱鬼，你动作这么慢，有钱都轮不到你捡。”
金钱鬼王，唯利是图，但逢金钱，六亲不认。
“非也非也，冲得越前，风险越大。有人探坑，舒服捡钱。”
萦晓怒声质问：“你们到底如何冲出的地狱？”
金钱鬼王算盘一顿，讶然抬脸道：“哎呀，明明是公主邀老臣来的，怎还反过来问老臣呢？”
十方鬼王，有九位是昔日魔帝部下。然魔帝一去，诸鬼早已不服统。
萦晓一展双臂，双手皆冒橙明烈焰，眉间一道细小赤焰，跃跃而舞。
“你们今日一个也别想离开！”
“桀桀桀，公主到人间一游，似乎本事上涨了不少。就不知，能拦得下几个呢？”
一团幽幽绿火，自地面燃起，显出一道惨绿鬼相。
金钱鬼王道：“洗脑鬼，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次重返人间的机会。”
那绿火鬼道：“人间，需要本座的赐福。”
洗脑鬼王，亦称邪说鬼王，专以歪言邪说蛊惑世众，搅祸世间，麾下鬼众，尽是玩弄人心的奸狡恶鬼。
萦晓手上火焰大盛，凌喝道：“无论你们来多少个都一样！”
赤橙火焰飞扬而出，同战三位鬼王。
金钱鬼王算盘一竖，无数铜钱凭空落下，瞬成一道瀑帘，当下橙炎。
它悠然道：“公主几时变得如此自大了？”
色欲鬼王身前，亦涌出无数舔鬼阻挡烈焰。
“听说她日前还赶走了那些追随她的残兵老将，跟一个人间小白脸私奔了去。”
“大抵，是春心动了。可惜老臣没能及时在公主身旁，教授极乐妙方。”
它正眼也未瞧一下那些前仆后继的舔鬼。
绿火鬼道：“现在教也不迟。”
萦晓眉心赤焰一喷，瞬淹邪说鬼王。
“啊~！好爽好爽，这就是公主的赐福吗？”
片息间，邪说鬼王之躯在赤焰下渐渐熔化。
五狱山下，山涧源处。
泉水涓涓而出，却艳红如血，好似山口流血。
岩壁边，一佝偻老者，捧回一掬血泉喝下。
而后畅快一舒，道：“爆鬼殿下，老奴已照您吩咐，到此炸开狱门，下一步，该如何？”
林笑若在此，定可认出这老者正是给他玉石的那位。
忽一道火红虚影，自老者背上浮起。
“又不是你炸的，你得意什么？”
老者忙卑微道：“是是，老奴该死。”
爆炎鬼王，为人时以纵火为乐，好造爆炎，观人焚体，万恶不端。
昔日随魔帝遗孤偷入人间，寄身于鬼奴体内，潜伏隐忍多年，一直暗中谋划颠覆三界之计。
它道：“那些修道者太碍事，接下来去炸开他们的阵法结界。”
鬼奴应道：“好的殿下，老奴这就去。”
“如此一来，小姐就能顺利登基，复辟先帝伟业了吧？”
火红鬼影冷哼道：“还差远呢，其他老鬼不会轻易就范，还得等公主将它们收拾一顿。”
鬼奴对此并不怀疑，丝毫不觉得那是什么难事。
他问道：“殿下如何算准公主定会上五狱山？”
“那药葫翁明明已被我们引走。”
火红鬼影冷声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乱问。”
鬼奴连忙称是。
过了会儿，火红鬼影才望着山顶方向，幽幽道：“陛下，你果然……”
山台上。
“晴儿，万不可离开我三步以内。”
“喏！”
静珊元君一手持赤霞阳元剑符，唤出剑光护身，一手持碧月飞虹剑，斩灭扑来的鬼众。
“不想流道友赠予的宝剑，竟这般快用上。”
她的剑符若用来攻敌，便不好护住穆晴。
穆晴亦持剑在手，紧贴元君，跃跃欲试。
“元君，那边有人。”
二人不远处，一素衣道童正于地上打滚，数只厉鬼正围着他撕咬。
“妖孽受死！”
穆晴见情况危急，便忍不住抢先出手施救。但她仅记叮嘱，寸步不离元君，只施展御剑术，遥剑远攻。
湛青剑光瞬息划过那几只厉鬼，将之斩作烟尘。
静珊元君回首一看，神色大变，急呼道：“快收剑！”
穆晴一怔，正感茫然。
地上打滚那道童，却猛然跳起，抱住她悬停的飞剑。
然，那道童面孔早已五官尽丢，阴森可怖。
紧而，无数鬼影从他身体涌出，转瞬淹没了湛青飞剑。
穆晴顿觉掐诀御剑的手一紧，接着便有一股巨力传来，将她拖出剑符光圈。
静珊元君急忙道：“晴儿，快松手！”
穆晴手上并无东西，要她松开的，自然是对飞剑的控制。
然，她却憋着劲回扯，摇头道：“不，那是元君赐予的剑。”
静珊元君轻叹一声，持符之手一把揽起穆晴的腰，而后足下一点，搂着穆晴飞身而起，舞剑劈开拦路鬼众，落至那道童身前。
剑花一泼，虹光如水倾泻而下。
缠剑百鬼，霎时化灰烟消。
穆晴立即召回飞剑至身前。
却见得剑身斑驳，已被百鬼啃食污秽得坑洼一片，缺口无数。
她顿时心痛得泪珠双流。
再看那道童，已只剩枯骨，仿佛早已死去多时。
她顿感不值，珠泪止不住的流。
静珊元君叹道：“涌出的鬼众太多，放剑出去，犹如抛入污池。晴儿尚未练到剑气圆融，不滞于物，便会像现在这般。”
穆晴顿时抱着她大哭，口中一劲道歉。
任元君如何说不打紧，也止不住她哭泣。
见状，她只好板起脸道：“晴儿，越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此剑以后可寻五金修补，再温养一番，便可如初。”
“但当务之急，是先度过此劫。”
穆晴立时止泣，坚毅点头。
静珊元君微松了口气，道：“晴儿，你看那边灵耀台。”
穆晴顺指望去，只见灵耀台似有一道无形气墙，隔开鬼雾，未让鬼物侵入。
先前那道童，是未能登上一层铜台，落回山台的少数之一。
他们身无道法，万鬼一出，瞬间毙命。
却被狡猾的恶鬼，伪装成濒危之际，诱人来救。
穆晴惊奇道：“那些鬼物进不去。”
静珊元君点头道：“仙根灵耀台乃仙宫至宝，自可万鬼不侵。”
“等下若遇危急，晴儿记得冲进去避难。”
穆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静珊元君微微摇头，道：“灵耀台实则就是登仙台，与仙箓互为一体。”
“如我这般进过一次的，便无法再进。而晴儿进去，则如重返仙箓，会立即恢复仙时记忆。”
“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希望晴儿进去。”
穆晴立时坚决道：“元君不进，我也不进，誓死与元君共进退。”
静珊元君再度一叹，已才到会这么说。不过，若情况危急，便由不得她不进。
然，二人的对话，似被旁处听了去。
“你们说，谁可以进？”
一惨兮兮的声音传来，顿令二人一惊。
一转身，见一秃头老儿，正趴在灵耀台的无形隔墙上，贴着脸往里瞧。
二人本就在灵耀台边上，此时那秃顶老儿亦只离她们数步开外。
“什么人！”
穆晴持剑怒喝，胆气甚足。
静珊元君却默默把她拉到身后。
“嘻嘻……好久没听别人喊我人了，不知几时起，别人就总喜欢叫我……”
“吝啬鬼！”
那老儿一扭头，显出一张刻薄面相，吊眼尖鼻，下颔修长。
自私老鬼，十大鬼王之一，做人时不惜为蝇头小利而无恶不作，为一己之私敢叫天倾地覆。
说罢，那老儿便挂着阴兮兮的笑脸，朝二人靠近。
静珊元君似感危机，按着穆晴缓缓后退。
其心念道：流道友，穆晴就交给你了。
……
却说灵耀台四层，万鬼出笼之时，林笑忽感肉身剥离，再不受控。
真灵虽仍在体内，却好似与肉身多了一层隔阂。
只能静眼旁观，而无法动弹。
他受不住，真灵一跃而出，遁入时停之间。
“大尊为何做此安排？”
林笑朝空处作拜，未得回应。
他再次道：“大尊既已安排在下去做，为何不再给我一些时间？”
“大尊既做了两手安排，那我岂非永远完不成大尊所付之事？”
『并非吾有意安排，只是乐见其成，故未相告。』
无相光人终于再度显身。
但一句话，就把林笑接下来要问的话堵死。
是啊，人家虽然知道，但是不说，又有什么问题呢？
林笑叹道：“原来大尊容忍地狱存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帮大尊清理仙宫蛀虫吗？”
『世有几界，皆世人所选，吾只不过多干涉而已。』
林笑微讶，听出对方颇有几分喊冤的意思。
如果真是世人自己所选，那事事都要上天兜底，的确不太合适。
那些仙者认为不能放任天地自毁，可若站在天心的角度，岂非也是不可放任世人自毁？
他斟酌再三，郑重道：“大尊可否给在下一次尝试的机会？”
“若成，或许会朝大尊所乐见的方向发展。”
无相光人一挥手，林笑瞬息真灵回体，仅有一句话在他耳边萦绕。
『做你想做之事。』
林笑再次得活动身躯，不免嘟囔道：“怎地我想什么都能知道？”
正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整处空间都为之震动。
少焉，笼罩于灵耀台的浓雾飞快散去。
灵台内与山台上众士，再度得以重见天日。
“众仙友，呼唤九宫全士支援！”
太先真君急声高喝，正驱武神法相与黑气鬼将缠斗。
高空，离有仙士朝云上宫殿施诀传讯。
九方阵破，万鬼逃逸。
他们亦无法独力阻止。
山台上，正与萦晓斗法金钱鬼王忽而道：“你们可感应到老爆鬼的气息？”
与之携手围攻的色欲鬼王道：“不仅感应到了，本王还发现，公主的本领，像极了那老鬼的手段。”
已成一滩烂泥的邪说鬼王震声道：“你才发现吗，本座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金钱鬼王嬉笑道：“如此说来，真不是公主开的鬼门。既如此，恕不奉陪。”
其翻手掏出一块车斗大银锭，随手朝萦晓一扔，舍下二鬼，瞬息远去。
“矣~！公主太凶，本王还是早溜为妙。”
粉烟俯冲一遁，下山而去。
“没事，我来陪公主！”
烂泥一涨，再次恢复鬼相。
然萦晓去了两个压力，顿把怒气全发泄在邪说鬼王身上。
双手并眉心三炎齐喷，集聚其身，顿时形成金色光焰。
金焰一成，邪说鬼王立时寸寸汽化。
“啊！”
金焰中，鬼王发出舒服的呻吟。
“果然是本帅最先得到公主的赐福……”
声到末尾，已渐弱去，直至全身化灰，再不复形。
最后一点灰烬散去，萦晓才停手收焰。
刚舒了口气，举目一览，满目疮痍，大片尸骸。
幸存者十不足一。
这番景象，顿令她彷徨无措。
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元君，不要！”
猛听见一声急唤，一扭头便见穆晴横空撞入灵耀台。
“妖孽，受死！”
一声威喝中，静珊元君手中剑符一震，瞬成粉碎，汇聚到手中碧月飞虹剑，顿使剑身神光大耀。
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飞虹，朝秃头老儿瞬息穿心而过，显身其后。
蓬！
二人起身起焰。
秃头老儿身起白色火焰，静珊元君漆黑火焰罩身。
“不！”
两声悲呼同时响起。
萦晓飞身急往，三炎齐出，合金色火焰，一举轰飞老儿，停至静珊元君身前。
可面对一身熊熊黑炎，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扑！
静珊元君柱剑跪倒，强忍剧痛，朝萦晓道：“快……以净火……烧我！”
“否则，我将……灵慧尽污，永世沉沦。”
萦晓霎时双目涌泪。
“快……”
在那微弱的呼唤中，萦晓三炎齐燃，按在静珊元君身上。
同时，额头亦贴在静珊元君额头。
金色烈焰，自二人身上燃起。
黑炎渐渐消去。
当黑炎褪去，静珊元君脸上亦浮现祥和微笑。
她抬头望向灵耀台时，见一身影泪奔而来。
然，她的身体，已随风而起，渐化散尘。
穆晴扑来时，只抱得一把冰冷寒剑。
垂头而跪，无声泪流。
“公主，公主……”
仅剩半具残躯的秃头老儿，正缓缓爬来。
自私鬼王，吝啬之至，分毫必讨。
静珊元君全力一击，要以净鬼白焰讨它性命，它便以黑炎讨回命。
谁也别想占它丁点便宜。
除了……
蓬！
金焰炽旺，尽化尘土。
萦晓茫然起身，朝高台处望去。
那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