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们的岁月如歌
鹤很清楚,尽管他所生活的地方是如此的宽广,坐拥着偌大的灵犀草原,有荒漠、秘林以及成群的山丘,但实际上,这依旧只是偏居一隅。
有路过的异乡人曾告诉鹤,跳出这个角落,向西北进发,在一片山谷之中有道长长的隘口,通过它,便可以离开荒野,那里远比外面的人想象的要广博,你所探寻的秘密也同宝藏一起,就埋葬在那里。
这些年,鹤试过很多方法,尝试不同的路线,都未曾真正抵达过那个山谷隘口。
因为单单只是稍微接近,就会遭遇游戈在附近的怪物,并且那里还有着古怪的天气,踏进禁区的上一秒,天空还晴朗的一览无余,踏入的下一秒,你的眼前就只剩下重重迷雾,和细碎的呓语。
他曾想过放弃,但现实只容得鹤走两条路:一条是悄无声息地死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中;另一条是无论如何也要闯出去,至少让外面的世界听听自己的声音。
好像,也别无选择
戈菲是个浑身散发着神话属性的奇异物种,它们长着副毛茸茸的长耳,洞察力卓群,身形高挑且敏捷,关键是还有着不俗的智力。
据说戈菲的族群,是被秋收之神祝福过的暗精后裔,平日里神出鬼没,很难看到。
可这会儿,鹤却一次性看见两只,他伏在山坡上,静静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距离鹤远一些的,是只灰色的戈菲,戴着顶深咖色的老爷帽,神色高傲,正在与另一只戈菲对峙,它脚底板下还踩着个大粗布袋子,里面似乎有某种活物在挣扎。
而相较离鹤稍近的戈菲,毛色黑白相间,它头戴一顶黑礼帽,显得尤为特别,背持着柄通体冰蓝色、长到有些夸张的镰状墨刀,光是注视它的背影,就会感到有股无形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颅顶。
以镰刀为武器,在荒野上有特别的意义,联系到它衣物上奇怪的图腾,鹤脑海里立即冒出了个名字,冬日信使。
冬日信使,来自于荒野上人们口口相传,名气甚广的几个传说之一。在荒野,勤劳,善良,勇敢,诚信等拥有美好品格的人,会受到神明的关照。
而发生于荒野上的诸多神迹,都证明神是真实存在的。
草原上曾经有个部落,由于那年超长的雪季远超往期,族内出现了食物严重短缺的问题。在严寒咆哮的隆冬里,无声的饥饿最为致命,族里经过商议,派出了两队最英勇的战士,接受自然之母的考验,前往茫茫无际的雪原,寻找冬日狩猎的目标,杀掉目标,并尽量带回足够多的肉食。
启程之日到了,战士们纷纷同家人辞别,承载着族人的希望出发,有一对刚刚陷入爱河的情侣,也在临行前依依不舍的告别,最后一刻,女孩坦露心迹,男孩一定要平安归来,那时候,自己就做他的女人。
两只冬猎小队刚开始都还算顺利,可当越来越深入雪原,家的方向都已模糊不清后,暴雪严寒才终于展现出了它真正冷酷的一面,队伍里开始有人倒下,能见度几乎为零,别说追踪猎物了,连前方的路都难以看清。极端恶劣的天气,导致小队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蜷缩在雪壳之下,等太阳出来,趁着雪原稍显平息的空档,加速前行。
部落里的人也一直在为勇士们祈祷,少女每天通红着眼眶,在祭坛外从白昼跪到黑夜。
可惜的是,其中一支小队还是永远迷失在了茫茫的白色之中。
另一支的小队运气也不算太好,他们虽然找到了某种兽群藏匿的踪迹,却在追寻途中遭遇了高山雪人,这种巨型生物性情残暴,在这片区域基本上没有天敌。
但即使是高山雪人,在这样极端的暴雪天气也无法正常生存,所以这个时候,它们应该都在冬眠。
同样地,能在这个时候碰到高山雪人,还是落单的,只说明一件事,它也极度饥饿…
战士们拼上了仅剩的力气,和高山雪人展开搏斗,男孩的朋友、就在他面前被踩成一滩变形的肢体,最后,小队队长以命搏命换来了一个机会,其他人合力砍下了高山雪人的右脚,击退了仓皇而逃的重伤的雪人,可小队也伤亡过半,他们拖着死亡的阴霾,继续未完的冬猎任务。
最终,小队沿着踪迹,追上了藏匿于雪盖之下的鹿群。
感谢过自然母亲的馈赠后,小队杀掉了其中的一部分。副队长奢侈地烤了一整只鹿,来给小队提振士气。剩下的原地剥去皮毛,抽掉鹿骨,捆在一起,短暂休整后,踏上归途。
尽管已经找到了食物,但暴雪依旧不会有丝毫减弱,茫茫之中,男孩在最前方辨识回去的路,突然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恶心的熟悉感,一声夹杂在风雪中的惨叫从队伍末端传来,那只断了脚的雪怪再次出现,像是只白色的魔鬼,喷吐着仇恨的冰霜…
如果你是个善良且勇敢的人,如果你曾有过挚爱,那么在你生命中的烛光即将摇尽的最后一刻,会看见身背蓝色镰刀的死亡使者。
他会收下你最后的遗言,和将说未说完的话,汇成一封本不该留存于世的信件,送到你最思念之人的手上,这便是冬日信使最后的温柔。
一个晴朗的冬日清晨,女孩早早地穿戴整齐,推开门前往祭坛。刚走到围墙下时,就突然楞住了脚步,她木然地抬起头,一袭黑袍的冬日信使就站在那里,阳光透过他背上的镰刃晃得人眼生疼。
信,缓缓落下,少女下意识伸手去接,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男孩温柔的笑脸,她轻轻地想去触摸,却只挥散了空气,光从指尖拂过,围绕了女孩几周,然后向部落外划去,像是指引,女孩随着光走去,族人们同样目睹了这份神迹,打开了部落大门,跟随在女孩身后,就这样身形单薄地在雪原走了不知多久,女孩在一个小雪包前停下,她捂着嘴痛苦地跪下,泪水凝聚在眼角慢慢化成了冰痕,身后才看到雪堆的族人们赶紧冲了上来,冲过女孩,砸开了冻得坚硬的雪层,仅剩的几个队员和男孩,永远冻结前的最后一刻,还死死拖拽着要带回部族的肉…
鹤偶然见识过几次戈菲种族的本领,但还从未见到过戈菲族的冬日信使。他猜测的依据,也只不过来自于黑礼帽戈菲,背上那把显眼的冬镰刀罢了。
它们说了什么,像是达成了某方面的一致,戴着老爷帽的灰色戈菲,将脚下的袋子踢给了背着冬镰刀的戈菲。只见黑礼帽戈菲猛一甩,把袋子扛到肩上,朝着迷雾山谷方向快速离开了,灰色戈菲则朝着相反方向,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鹤的视野之中。
又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安全后,鹤才从藏身处显现,他警惕地潜行到山下,仔细辨认了两只戈菲的脚印和其他印记,也小心地朝迷雾山谷方向跟去。
直觉告诉鹤,这或许是个接近隘口的机会,至少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