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虚伪
滴——滴——滴——
程溪白听见熟悉的仪器响声,眼皮颤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梦又醒了。
小野……遭了!小野打伤了林自谦,林仕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程溪白内心焦急,恨不得马上重回梦境。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很可笑,依赖梦境逃避现实,可他又觉得陆见野是如此真实。
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自嘲时,一根修长带点凉意的手指轻轻戳了戳程溪白的眉心,想要抚平那不安的皱起。
“!”
房间里有人。
程溪白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只红色的愤怒小鸟。
…… 楚时年!
“哥…哥!”下意识地艰难开口,咦——他可以说话了?
一觉醒来身体似乎好了很多,程溪白有点疑惑,又没什么头绪,索性不想了。此刻见到熟悉亲近的人,这太惊喜了。
楚时年收回手指在床边坐下,程溪白注意到他的眼眶发红,像是流过眼泪。
“弟弟。”楚时年声音沙哑,确实是哭过,他的眼睛里面装着哀伤,“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进入房间看见床上那个形销骨立,面容苍白,依靠氧气罩呼吸的少年时,楚时年差点没忍住要去找李少鸿对质,然后从厨房拿一把砍刀剁了他!
疯狂的念头过去后,他开始恨自己,就不该出国去。
楚家搬到程家隔壁时小时年已经八岁了,楚任权带他去程家拜访。
程婉妍接待了他们,对小时年说,“弟弟在楼上呢,小年上去一起玩吧。”
小时年一上楼,就收获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精力旺盛的小团子,缠着他玩闹了一下午。
最后他要回家时,小团子抱着小时年的大腿嗷嗷大哭,喊着不要哥哥走。
自那以后,他身后多了一个小孩,心上多了一个弟弟。
……
如果他留在国内多照看一点,说不定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转悠的小孩儿就不会落得这样下场。
程溪白的心揪起来,他想朝楚时年说出车祸的真相,嘴唇一动又退缩了。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哥哥不会相信的。
他又害怕万一告诉了楚时年,楚时年去找李少鸿问,李少鸿一定会马上让他“意外死亡”。
“我没…事,哥哥怎么回来了?顺利毕业了吗?”
“当然了,你当我是你呢,好吃贪玩。”知道程溪白不想让他担心,楚时年顺势陪他转移话题,两人也默契的没有提起有关程婉妍的任何事。
……
“程爷爷他,有没有跟你说起关于一枚私人印章的事?”最后,楚时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私人印章?程溪白有点摸不着头脑,突然他想到之前还在瀚水病房时,依稀听见李少鸿也提起过什么私章。
“爷爷的印章么?不是都在爸爸那里?”
“不是那些…算了,说不定李叔也会找你问这个。弟弟,不管你知不知道,都要说不知道,明白吗?”
提到李少鸿,楚时年就忍不住要皱眉头,又怕程溪白看出什么,挤出一个笑来。
小孩儿很聪明,这点他从小就知道,他实在害怕程溪白要是知道了李少鸿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承受不住。
“哦。”程溪白有点疑惑,却还是乖乖点头。
知道现在程溪白是安全的,楚时年没有多呆,他得回去找楚任权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少爷,这么快就下来啦!”
楚时年刚下楼,一个长发束起,精致妆容也掩饰不了脸上细密皱纹的女人马上从沙发上起身,要招呼他。
楚时年不发一言,目光轻蔑地上下扫视,顿时让那女人难受得捂住心口。
李少鸿从书房出来,走到那女人旁边,“小年,看完溪白了?他现在身体太差,不能陪你闹了……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顺便聊聊南城那个项目!”
这话宛如给楚时年心里扎了一根刺,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虚伪,以前自己无比敬重的人,此时满腔怒火。
想到父亲的叮嘱,楚时年暂时压下愤怒,却克制不住情绪。
“婉姨尸骨未寒,溪白重伤未愈,李叔叔这就迎了新人回来,真是好、福、气啊!”
“这房子是婉姨耗神耗力装点起来的,要说我她真傻,费这辛苦劲儿,别人抬着屁股就住进来了。”
“李叔,听说这阿姨有一个儿子,是您的种吗?都十九岁了,比溪白还大呢!李叔真是慈善家,买一送一的垃圾也往家里捡!”
明晃晃的恶意掺杂在话语中,李少鸿气得脸色铁青,心下一哽。
先不提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着急了,引人诟病。再者楚时年头上有个楚任权,他李少鸿被打了左脸,还得把右脸凑上去。
看着楚时年嚣张的离去,李少鸿面色沉下来,目光狠戾。
等他拿到程云天的遗产,将程氏变成囊中之物,一定要姓楚的好看!
“少鸿……”那女人被骂得脸色煞白,泪眼朦胧的凑到李少鸿怀里,李少鸿搂着她低声安慰。
“丽秋,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张丽秋靠在李少鸿怀里,含着泪水的眼里全是屈辱和狠毒。
她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却仍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只得乖乖任人指着鼻子骂。
这一切都是程婉妍还有她那个儿子程溪白的错!她张丽秋的儿子也并不差!等着吧,以后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儿子的!
“溪白,你好好想想,你爷爷有一枚私章,你真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吗?”
自从知道程溪白能身体好些能说话了,李少鸿的话题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印章。
他反复询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他的耐心已经没多少了。
车祸过后他才得到消息,程云天的还有另外一条遗嘱!
如果他定下的遗产继承人意外死亡,那么谁能拿出他的私人印章谁就能继承全部遗产,否则就是人死财消。
这个老狐狸,为了防他李少鸿,真是煞费苦心了。他早就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上层人,从来都看不起他。
程溪白确实不知道爷爷还有什么私人印章,看着李少鸿连装也不愿意装、渐渐阴沉的眼睛时,他知道这场对话该有新的回答了。
“我……爸爸,我好像有点印象,但我的头太痛了……”
少年躺在床上,身子瘦得像一张纸,皱着眉头竭力回忆的样子很轻易就骗过了眼前的刽子手。
虽然没有拿到东西,但至少得到了一点希望,李少鸿关切道,“别急,慢慢想,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嗯,爸爸,我会死吗?”程溪白看着床边这个熟悉得有点陌生的男人,他有了白头发,也不似记忆中那么高大了。
那张一向对他不耐烦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温情,“别乱想,爸爸一定会治好你的,溪白…关于印章,你要是想到了什么要马上告诉爸爸!”
这就是他的爸爸,所有温情都起始于利益。
目送李少鸿走出房门,程溪白收回视线,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