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没有家了
“小野！”
程溪白张开双臂，把像个飞速的朝自己奔来的陆见野搂进怀里，疯狂揉他的头发。十分惊喜，又有些忐忑。
“你病好了吗？对不起，本来想去接你出院的，没想到梦醒了…”
“还好，竟然又梦到你了！咦——小野，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能再见到陆见野，程溪白真的很高兴，也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还能回到这个梦中。
在情绪崩溃不知所措时，可以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全然信任的人极大程度上缓解了程溪白的不安。
太好了，太好了！
陆见野身躯一直紧绷着，他比程溪白小了好几岁，上次见还很是瘦小。现在身高却已经差不多，像是吃了催长剂一般疯狂发育起来。
他人的馈赠与喜爱都是一次性的，陆见野深知这个道理。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怜悯与好奇心是短暂的。
志愿者送到孤儿院的零食玩具他从来没有碰过，因为热闹过后是长久的孤寂。
他冷眼旁观别的小朋友欢呼雀跃地期盼着志愿者下一次来访，却不知道那些人走出孤儿院大门时便将他们忘个一干二净，就算前一刻刚刚夸赞过谁漂亮可爱，谁聪明懂事。
都是无关紧要的过客，陆见野闭紧嘴巴，攥紧双手，不让任何人走到他的身旁。
却在后来，收下了小猫的礼物。
“距离我住院，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阿白，你去哪了？梦是什么意思？”
陆见野面对其他人总是一言不发，对着程溪白毫不吝啬言语。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为什么程溪白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是那副当初刚出现的模样。
他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
“竟然那么久了？我说怎么下雪了……我还没有见过下雪呢！”
程溪白有点惊讶，梦境流速居然这么快，后面那句疑问他则当做没听见了。他曾听说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话，就会很快醒来，他暂时还不想醒。
陆见野紧抿着唇不说话，眉目严肃，黑黢黢的眼睛执拗地看着程溪白，直白扎眼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
……
小孩长大了，好像不太好忽悠了呀……！
感受到陆见野的不满，程溪白缩了缩脖子，改变策略撒娇道，“好冷啊小野，借一件衣服给我穿？”
因为陈校长的专访，红日孤儿院面向社会，被更多爱心人士知道，在了解到孤儿院的拮据后，纷纷慷慨解囊，进行捐赠。
经济日渐充足，院长把一些空闲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添置上二手家具，于是大一些的孩子都有了独立宿舍。
由于程溪白很瘦，就算陆见野比他稍矮一些，衣服穿着倒很合适。
房间并不大，上床下桌，还有一个旧衣柜。桌子上面有书籍作业本，看得出来陆见野在上学了。
给小太阳通上电，陆见野又翻出一条藏青色围巾想给程溪白围上。程溪白赶紧拦住他，室内足够暖和，再戴围巾就会太热。
小太阳开始发挥作用，保暖到位，程溪白浑身暖乎乎的，揣着手开始昏昏欲睡。
不过因为陆见野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目光带着钩子似的在他脸上钩来钩去，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看见少年过长的头发遮挡住眼睛，程溪白猜测他可能很久没有理过发了，“呃…小野，我帮你剪头发吧！”
话音刚落程溪白回想起自己上次的杰作，又有点想把话收回来。
陆见野没说话，直接起身把剪刀翻出来递给程溪白，示意他尽情发挥。
温暖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轻柔动作间引起陆见野阵阵颤栗。
对于程溪白来说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陆见野却是实打实的等待了几百个日夜。
在等待的那些日子里，陆见野有时候也会产生疑问，阿白是真实存在的吗？真的会有猫可以变成人吗？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像那个女人一样发病了，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溺于幻想。
阿白不过是因为他过于封闭而幻想出来的假象。
还好，还好。
陆见野呼出一口气，按耐住狂跳的心，失而复得的喜悦快要让他发狂，此刻全被游走头顶的触感安抚。
“阿白。”
“嗯？”
“阿白。”
“嗯。”
知道小孩没有安全感，程溪白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他。
上次给陆见野剪的头发太过失败，这次程溪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次下手时都要经过几番斟酌。陆见野又像个小狗似的不停唤他，程溪白都快手抖了。
还好最后的成果还不错，不是因为程溪白的手艺精进了，而是陆见野比以前更好看，更能驾驭奇奇怪怪的发型了。
程溪白扶着陆见野的肩膀用毛巾给他擦掉落在脖颈的碎发，顺着这个姿势，陆见野闭着眼睛轻轻靠在了他的颈窝，呼出的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程溪白的锁骨。
这是一个极近依赖的姿态。
这天晚上，程溪白终于实现了和陆见野一起出去逛逛的想法。
之前打工的钱还没用完在兜里，没有因为他醒过一次就消失不见，完全够他们消费了。
两人走在灯火通明的夜市，手里各自拿着一根烤肠。
夜市比起上次程溪白看见的，扩大了不少地方，临近过年，喜庆的音乐连绵不绝，人群熙攘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程婉妍是不允许程溪白吃小吃街任何垃圾食品的，但耐不住程溪白嘴馋，每次放学都跑着出去，赶在司机来前的几分钟在学校门口大吃特吃。
只不过每次都吃得很急，并没有好好享受过那种味道。
有一次还因为吃得太快没怎么咀嚼导致半夜胃痛，把程婉妍吓得半死。
想到程婉妍，程溪白的情绪有点低落。陆见野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眶变红，认真询问，“怎么了？”
程溪白盯着烤肠，撇了撇嘴角，想哭。
“小野，我没有家了。”
无尽的心酸随着这句话宣泄出来，程溪白不想哭出来的，当着小野的面儿，太丢人了。
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落，他胡乱地擦拭着，越擦越多。
陆见野沉默地注视着他，少年模样好看，哭起来格外惹人怜爱。陆见野走近了，让程溪白靠在他的肩上，就像他曾靠在程溪白脖颈上那样。
他们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像是天地间唯一可以依赖着彼此的存在。
“那我就把阿白捡回家，”陆见野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长大后我会很有出息的，买漂亮的大房子给阿白住。”
“再也不会让阿白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