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和亲宫斗虐文反击（14）
天色微暗，方雯还在房中休息，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小依起身要出去打听，方雯猜到可能是高文境内已经暂时平稳，所以李忍才有空返回。让小依出去传话给白繁不要阻拦。
只听外面白繁一声呵斥，众位侍女都不敢吭声了，那人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方雯心跳两下，就听到门被突兀一声推开。
兆城喜欢用锦缎屏风，复武却喜欢用珠帘。
她拿着一卷书，穿的并不厚重，出来相迎，那人一张容颜俊朗，脸上浅浅的伤痕却是他出生入死的证明。一身风尘仆仆，是一回来就来找她了？
方雯目光轻轻落在男人脸上。
两人再次相见，不是松林山涧而是边境室内，那人看她的眼神自然和往日的恭敬和气也略有不同。
也许是在他的地盘，又也许是他自以为弄懂了方雯的身份，语气依然平静，却又带着一点自嘲：“夫人在都尉府看来是过的很好，某关心则乱了。”
夫人？
方雯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恢复淡然：“将军既然别来无恙，想来高文境内局势必定已经平静。”
她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李忍也没有再提，两人曾经坐而论道，再把这个神秘的半师当成是闺阁妇人显然已经不可能。
倒是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莲妃被丞相王坚处死，高文王逃出兆城又遇到叛军，不得不逃到叶城暂居。叶城易守难攻，王坚也遭到兆城士族反噬，他的两个儿子也不幸遇难，悲痛之下无法出兵追击。公主被徐公护送前去天都，太子下落不明，但忍猜测他必定是去了投了孟王。”
说着说着，男人似乎喉咙有些嘶哑，咳嗽一声。
方雯看到这一幕，掀开珠帘，白繁和小依连忙走进来，小依看了身材高大的某人一眼，方雯一声吩咐，她又只能出门去倒茶。
方雯带李忍穿过厅堂来到对面的客室，里边虽然物品短缺，到底布置的清雅。李忍脚步一滞，目光在室内穿梭，拱手道：“打扰了。”
这才落后方雯一步，慢慢走到榻边坐下，很快，小依送了茶水进来。李忍端起来拇指大的杯子要喝。方雯又突兀吩咐一句：“拿碗来。”
小依还懵了一下，白繁已经领命出去了。不多时，拿回来一个大海碗，一壶凉白开，倒在碗里。
李忍连喝三碗，这才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多谢夫人赐茶。”
夫人？
小依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方雯看了她一眼，白繁便将人拉走，安静的室内只留下一男一女。男的有她两个宽，近乎一个半高。隔案而坐，气氛松弛。
“某出使高文乃是受命于王上，一般无人知道某的身份，某一直知道夫人知道某的身份，却从无试探。是因为感觉夫人没有加害之心。但某后来有遣人看守在上山下，这才知道夫人乃是太子侍妾。太子连出逃也不忘劫掠夫人一行。某的属下趁火打劫，将夫人带走，想必夫人应该不会怪罪吧。”
他一番话是解释也是肺腑之言十分坦诚。
方雯早已经料想可能有这些事情，也无比庆幸，最后她能在乱世之中苟且偷生，只是摇头：“怎么会。若非将军出手相助，如今妾恐怕已经生不如死。感激都来不及，和谈怪罪。”
男人微微一笑，又脸色微妙：“夫人看来如我所想，是不愿委身于淮太子了。”
方雯美目清扫，语气和缓：“将军所想不错，身世所累，与太子无缘，但身弱力小，承蒙将军搭救，不知何以为报？”
李忍沉默一秒，开口惊人：“某年仅而立，多年征战，不曾有婚约之盟，夫人若是不弃，不如留在某身边。某必当全心照顾。当然夫人若是不愿，某也绝不冒犯，只是不愿夫人一身才华，就此埋葬了。”
这话一说完，就见李忍脸色难得露出些许难看和后悔来，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不合适。
看他似乎要张嘴请罪，方雯瞥他一眼，轻声回了一字：“好。”
这下将军是彻底呆了，好半响，没有说话。
他既然无言，方雯自然无语。
沉默了老天，将军又吭哧吭哧勉强憋出一句：“夫人不必勉强，是某唐突了。并无强迫之意。夫人若是不愿，暂时先在此地休息。若夫人再有安排，日后再说也不迟。”
方雯却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叹了口气：“哎。”
李忍些许愕然，连忙告罪：“某唐突至极，还望夫人见谅！”
方雯却又神色微微黯然，自嘲一笑：“看来将军是看不上妾身了。”
男人眉头紧蹙：“夫人万不可多想，在某心里，夫人如高山明月，遥不可及。太子强迫夫人，乃是他夜郎自大，猖狂无知。某是过于仰慕夫人才华，一时出言冒犯，是以才悔不当初。请夫人不计前嫌，仍然愿意别居此处，某就已经不胜荣幸了。”
方雯看着他不说话了。
李忍似乎无法忍受她的眼神，越发尴尬，连忙告罪再三就告辞离去。留下方雯一人静坐在案前，默默无声。
这天之后，方雯又过了三天才等到他主动来访。还带来了一个至交好友。
根据将军的说法，那位好友是自己死皮赖脸跟来的，但那位朋友倒是性格开朗，一见到方雯便大加赞叹，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让人很难摆出冷脸来。
有了这位在军中任职军师的郭先生的叨扰，两人之间气氛又稍微宽松了一些。
饶是如此，郭先生也调侃李忍似乎在此处格外守礼，又少见的能解读方雯似乎有些恼怒将军，连忙为二人说和。
“义弟也老大不小却只知道埋头军务，自然对人情世故不甚了解。你怎么如此不通情理，无论如何也要讨夫人欢心才是。如夫人这样的女子，跟了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真是好生浪费。”
他把李忍扁的一文不值，说的方雯都开始忍不住心软了。这才慢慢原谅了那天他首先提议等到自己同意又竟然拒绝自己的事情。
“哎，可叹夫人生的这样花容月貌，跟着将军要吃苦头啊。若是有一日他马革裹尸，夫人难免神伤。不过分钟情也是好事。”
三人喝茶下棋，郭子儒又废话不断，却激的方雯竟然一子崩出，脸色也微变。
郭子儒瞠目结舌，看着两人，似乎这才知道，这两个人并非是单相思。
看李忍还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连忙告罪自己唐突。
而后苦笑：“天可怜见，这世上竟然还有这回事，男女之情真是说不明白。”
都尉府的安生日子没过多久，郭子儒就被先行调令离开，李忍收到太子淮在虎水成亲的消息。
十一月，孟王出兵为他入高文取道，两国本就相连，孟王居高临下，一路安泰。太子淮分兵攻打金道川，李忍出兵抗衡，士兵多有中毒，但李忍兵出诡道，派人奇袭太子淮粮草。
太子淮却不在主帐内，而是来到了都尉府，趁夜将方雯掳走。
此时自然并非是因为他多么喜欢流丹郡主，自然还是因为那枚八王信物，有了此物，他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方雯被他带走，白繁在后边一路追杀，太子的人不断被杀，但他却执拗不肯放手，连夜带着方雯骑马赶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停下。
白繁也不眠不休，带着镇川旧部追杀，终于在金道川遇到李忍的西原军，白繁前去求助，李忍点兵出击。他素来擅长训练单兵，所谓千里奇袭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
很快便被追上的太子眼看无望带走方雯，便想要杀了她。
迢迢汗水，带着她堕下马，将她拥在怀中，一匹黑马一骑绝尘远远追来，马上的人开弓远射，逼得太子淮只能挥刀乱砍，不断后退。
他身上伤痕累累，精神也越发不堪，心有不甘，眼看那人依旧近在咫尺，他终于放弃，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方雯倒在水边，李忍终于来到，将人接在怀里，试探鼻息，发现他呼吸微弱，霎时间心痛如绞。
一将人救回只能打马回营，军医前来诊治，只能可惜道：“虽是没有性命之忧，到底过分劳累，虚耗太过，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李忍只让他进行救治，又嘱咐左右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情。
等到方雯悠悠转醒，想起此前的种种危险，难免又心惊肉跳，但身侧李忍终于再也忍不住悲伤，只是承诺今后会好生照顾她。
“若是夫人应允，忍愿意娶夫人为妻，今生今世，白首相依。但夫人所命，莫有不从。”
得到一位征西大将军这样的承诺方雯也没有太高兴，她只是淡淡的轻轻的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轻柔。
她之所以隐瞒身份，并不是因为她觉得好玩或是不想说，是因为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必然要被复武王室迎接回到天都，届时，复武王为了安抚镇川百姓，很有可能会为她赐婚，让她做个活的摆设。
这样虽然没有真的在一起，好歹不至于分开。
若是李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届时，恐怕他们分离的时光就要来临了。
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方雯身体不适不能轻易挪动，是以便在军营里暂时生活，李忍每日忙完便抽空来陪她。军中虽然有些微词，但方雯不怎么出来走动，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
一直到半年后，高文境内一片乱象，复武终于出兵借口帮助高文王复国，李忍带兵出征，剿灭高文国内叛乱，又将宰相王坚处死，一心复国的太子也死于战乱。高文王重新回到兆城复位。只是这个“可怜的”老人家已经膝下无子，复武王就恩徐他前去天都定居，派人来治理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