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沧月明让风声先是客场作战，用一个个人账号在音浪平台上发布了一段沧月明在深巷里被围堵的视频，并带上话题唐季律师深夜遭路人围攻，然后用其他水军账号迅速带起一波流量。
在热度稍微起来后，又用第二个个人账号策应，发布了一段从附近其他位置拍摄的深巷视频，视频附文案：“准备睡觉时被吵醒。没想到堂堂安星还会发生这种事。本来不知道挨打的是谁，看了隔壁消息，知道了[闭嘴][闭嘴][闭嘴]”
第二条视频出来后，话题热度很快就上了一个新台阶。该视频及文案也成了唐季律师深夜遭路人围攻话题下的第一热门帖子。
帖子下边评论纷杂，但很快，一些指向一致的评论被顶了上来：
“刚做完节目给唐季洗白，就被打了，这不是活该吗哈哈哈哈”
“看热评第一就知道清醒的还是大多数，没被洗脑，赞！”
“执行正义！”
“这就是民意所向啊！恨自己不在现场，不然好歹上去踢一脚！”
“唐季必死！唐氏必亡！所有试图给唐季洗白的都给老子去死！！！！！”
眼看着风向被带偏，运营组组长面色为难地看向管总监和沧月明，“老大，这毕竟是音浪的地盘……他们手握的资源太多了，这……”
管总监自然明白他们要打的这场舆论战有多硬，下属的困难他不是不理解，遂看向沧月明，无声地抗议：你看我就说要在我们自己的风声平台上搞嘛。你看看，适得其反了吧？
沧月明倒是摸着下巴笑得优哉游哉，“不急，先让舆论发酵一会儿。绝地反杀，快乐加倍。”
两条视频帖子发布半小时后，唐季律师深夜遭路人围攻的话题迅速攀升至音浪热搜榜的末位，并有上升趋势。可是没多久，就掉出了热搜位。
细心观察的人已经发现，话题后的讨论人数始终在快速攀升，可是没几分钟，上亿的数字就会断崖式下跌，变成几千万。
压热搜。
这种骚操作网民们早就习以为常，每次看到压热搜多多少少也都能猜到一些背后的原因。可是这次压热搜是为什么？人们想不通。
与此同时，运营组组长兴奋地大叫道：“有了有了！监测到了！‘自来水’们真的来了！”
他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沧月明脸上，比出大拇指，“沧律师，一个字，牛！”
管总监也惊讶又佩服地看着沧月明，心下暗道：还好这小美人是干律师不是干媒体的，否则自己这饭碗怕是要保不住。
沧月明笑着解释道：“当环境中的声音太过一致时，总会有人忍不住想跳出来唱反调。何况，还是要相信我们数十亿民众的朴素的正义感的嘛。”
没多久，热评第一的位置被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占了。
“我发的视频和想说的话被渣浪屏蔽了[裂开][哭笑不得]，fs上可以看，希望大家都去看[祈祷]账号名字同音浪：喵星人不说汪”
该热评点赞过亿，下边无数网友留评：“快去看！”
由于昨晚访谈的热度，风声上还积累着不少流量。在音浪用户赶来围观被音浪屏蔽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时，在风声平台上，唐季律师深夜遭路人围攻的话题早已被顶到了热搜第一。
话题下的热门第一，就是那个“喵星人不说汪”发布的帖子。
帖子的内容同样是一段视频，但这段视频是江华池他们拍到的那段无比清晰的街头打人片段。所配文案是：
“荒诞。口口声声喊着严惩犯罪，结果自己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当街犯罪。”
帖子下方的点赞最多、热度最高的几条评论分别是：
“这不就是风声广播电视大厦附近吗？这是从那条巷子里一直追到街上？！这种打法哪是泄愤，这就是要杀人吧？”
下方子评论：
[之前那个视频黑乎乎的，只能听见声音，还不觉得多严重。现在看这个，真的是往死里打啊，可怕。]
[说是夜里10点左右，那不就是刚录完节目就被堵了吗？这是提前埋伏吧[裂开]]
“虽然我还是认定唐季是个恶魔，这个律师是唐家重金聘来给唐季洗白的，但这些人的这种做法我真的不耻。这哪里是伸张正义，这就是犯罪！”
下方子评论：
[是啊，就算有什么不满，可以发声声讨啊，直接动手是不对的。]
[正义：不想被代表，莫挨老子！]
“这……不会是那个大佬出手了吧[裂开]”
下方子评论：
[啊？我随便说的，热度这么大了？放过我吧，号没了是小事，我好怕人没了啊[捂脸哭泣]]
[真相帝，给老子上去！]
[虽然我也恨不得唐季赶紧死，也不喜欢这小律师，但u1s1，我顶多在网上口嗨一下，不会在现实里打人，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跟我一样。所以，这群打人的……emmm……]
[谁还不是网上两米五、现实一米五了[狗头]反正我是没有打人的勇气，更没有把人往死里打的勇气，大帮哄也不行]
[有人急了[狗头]]
[想杀人灭口，还扣锅给民众？！]
“来风声这边才感觉正常了一些。音浪那边怎么回事？舆论风向简直恶臭。”
下方子评论：
[可不嘛，明显就是违法犯罪，音浪那边居然那么多人高声叫好]
[分明是星际时代，网络都出现上百年了，那边的舆论让我感觉仿佛回到了蛮荒时代[裂开]]
[要尊重法律，不能滥用私刑，是个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那边就是在单纯地宣泄恶意……]
[算啦，毕竟宇宙太大，联邦帝国的人种太杂[狗头]]
至此，就“唐季律师被打是否活该”这一“简单朴素”的问题，正反双方都找到了自己的阵营，并在网上迅速掀起了骂战浪潮。
当事人沧月明则抱着热水杯窝在椅子里，对着电脑看的津津有味。
项目组大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风尘仆仆的老唐出现在众人眼前。
“唐老板？”沧月明有些意外地起身恭迎，“您没去看小唐公子？”
“去看了一眼，小兔崽子还活着。”老唐没好气，“醒了不如没醒，就知道气人。我来你这看看。”
沧月明把电脑屏幕转向在自己身边落座的老唐，开开心心地给他看吵得乌烟瘴气的评论区，“内斗得可激烈了。”
老唐不明所以，“这对案子有什么帮助？”
沧月明分析道：“一审败诉，最直接的原因在于小唐公子自身。可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潜在原因，就是‘民意’。巨大的舆论压力让公检法部门全都没有详尽调查，而选择匆匆结案。但细想一层，真正迫于舆论压力的，是公检法部门吗？
“不，是政府。是大选在即，想争取连任的当任政府。他们怕案子拖下去，会影响在即将到来的大选中自己所得的选票。他们的暗中施压，才是影响公检法断案最直接的原因。
“所以，只要我们能瓦解‘民意’，我们就可以让政府退出。而假如我们能操纵民意，我们甚至可以让政府站在我们这一边。”
“操纵……民意？！”老唐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操纵得了？
沧月明笑眯眯地摊手指向电脑屏幕，“现在在展示的，不就是吗？
“抛出一个话题，给出对立双方，持不同观点的人立刻就会出现‘敌’、‘我’。
“网络会放大人的攻击性，人又本能地倾向于维护自己的偏见，所以很多时候，‘敌人’骂得越凶，‘我方’反而越团结、意见越一致，甚至会变成‘信仰’。
“昨晚的访谈直播和今天的热搜结束后，会有很多很多人，为了维护自己的‘信仰’，而站到我们这一边的。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帮助他们强化‘信仰’。”
老唐目瞪口呆。
不光是老唐，在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目瞪口呆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沧月明的言论，也是因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许多自己曾经在网上为一些现在回想起来的颇为可笑的“信仰”拼命“战斗”过的故事。
“讨论我死活的帖子怎么样了？”沧月明转头问。
运营组组长急忙调取监测数据，答道：“评论和帖子数加起来不到一万，关注热度过500万了。距离目标值还差挺多。”
沧月明在桌面上敲了敲手指，盯着电脑屏幕思忖片刻，果断道：“不能等了，放水军把热度顶上去。”
很快，风声平台上，唐季律师深夜遭路人围攻话题下的热门二出现了：
“我不是针对谁，只是想说在场的各位都是辣鸡。你们现在吵得这么欢，真的是在寻求正义吗？单就这件事而言，真正的正义，难道不是应该立即报警，把伤者送医吗？拍视频的贴主，你报警了吗？你叫救护车了吗？那位被打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打人的被抓起来了吗？警方通报呢？为什么都没有人关心！！！两边都喊着正义，事实却是两边都在吃人血馒头！”
下方评论：
[艾玛，终于有人把这个顶上来了。我很早就在热搜那条下边问那个小律师后来咋样了，可是热度一直上不去，也没人回答我[捂脸哭泣]]
[哎呀，网民不一直都是这个德行[摊手]口口声声喊着唐季去死，有几个是真心为死者伸冤，不都是在吃人血馒头狂欢。一个人的生死，不过是网民嘴上的谈资[狗头]]
[喵星人不说汪，快来看这一条！你报警了吗？后续呢？！]
乘着这股舆论风潮，“风声新闻”官号放出了一段“独家采访”视频：
记者（镜头外）：“沧律师，对于本次被夜袭一事，您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知情人仔细一听，立马就能听出这是叶灵的声音。被沧月明临时抓来顶场的小姑娘演技不行，语言有些生硬。
不过，眼下谁会在意这个“记者”呢？
镜头里的沧月明面无血色，一副命不久矣的虚弱模样，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大家不喜欢我，我觉得，其实是好事。这说明，民众具有非常强烈的正义感。有正义感，当然是好事。大家都富有正义感，整个社会才会越来越好。
“只是，不要让自己的正义感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枪使。要有能够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轻信那些能够迅速博得你情感共鸣的话。在是非上，我们要靠的是理智，不是感情。要靠法律，不能靠私刑。”
记者：“那您还要继续代理唐季的案件吗？”
沧月明：“当……咳！咳咳！咳咳……”
记者：“沧律师，您还好吗？”
沧月明有气无力地咳着，虚弱地摆着手安抚有些紧张的记者。稍微缓过来后，他直视着镜头，目光坚定道：“当然。当然要继续代理。民众有他们想要的正义，我也有我想要坚持的正义。”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风声新闻”配文案：
【昨日深夜10时左右，唐季案代理律师沧月明在录制完我台的《时事焦点》直播节目后，遭遇激进路人围攻。后被热心路人搭救，送往附近医院治疗。据记者了解，沧律师伤势较重，除皮外伤，初步断定还有部分脏器破裂，需待进一步检查治疗。沧律师说：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不要让自己的正义感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枪使，要靠法律，不能靠私刑。】
新闻一出，立即热搜。下方评论：
“不要让自己的正义感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枪使！也不要用‘正义’来粉饰自己非正义的行为！当街打人就是违法犯罪！安星警察总局，滚出来干活！”
“不要让自己的正义感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当枪使。瞧瞧音浪那边疯魔的样子……这话真细思极恐！”
“联系一下昨晚的那档节目，这案子果然水无比深叭[裂开]”
“美人病弱，却目光坚定的模样，卧槽，太圈粉了[捂脸]”
“在这个视频出来之前，我一直都坚信唐季有罪的，现在……[捂脸]”
“历史上最后大反转的案子真的数不胜数了，为什么网友们一直犯同样的错误？[捂脸]让子弹飞一会儿叭！”
“这事儿不出来，真没意识到之前音浪上的舆论风向有问题。现在回头看，真的能感觉到是有人在带节奏，想利用网友的呼声逼死唐季。可怕。”
“真的，在唐季的案子上，音浪那边的风气简直快跟饭圈一样了，就是要唐季死。稍微有点不同意见，说案子还有疑点，就能被喷死，甚至被人肉。”
“发现没？音浪那边已经成‘斜教’大本营了，稍微清醒理智点的都在风声这边。音浪和风声是咋回事，不用我多说吧[狗头]”
老唐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风云变幻的评论区，突然想起来，“这个视频……什么时候拍的？”
沧月明笑道：“昨晚上跟小灵儿拍的。不好好利用一下当时命不久矣的模样，太暴殄天物了不是？”
老唐指尖颤抖地指着屏幕上“脏器破裂”四个大字，“这个……？！”
沧月明不甚在意道：“随便写写嘛。”
唐和平：“……”
他又不解道：“刚你还说要操纵民意，现在又要他们保持清醒？”
沧月明笑得有几丝嘲讽：“反正他们从来都不清醒。重点是要占据道德制高点，强化他们的‘信仰’。”
这其中的逻辑有些跳跃，不搞媒体的老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边运营组组长突然喊道：“沧律师！音浪那边说整件事是我们自导自演的话题冲上热搜前排了！”
沧月明倒是笑得不慌不忙，“哦，他们才把这个话题放出来。想绝地反杀么？”
运营组组长很着急：“咱们要放水军冲了它么？”
沧月明：“不用。他们的时机掌握得不对，用不着咱们自己上，‘自来水’们就会去冲的。”
果不其然，愤怒的网友们立刻一窝蜂似的冲到唐季律师夜路被袭实为自导自演话题下，大骂发布该新闻的账号是“垃圾营销号”，为了博眼球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不要了。
“证据呢？说了半天一个证据都没有，合着你开天眼了？”
“化妆？姑奶奶我以9年美妆博主的资历告诉你，那种没有血色的脸的真实度根本画不出来！”
“人家都脏器破裂了！我天！说不定会死的！你在这泼脏水说人家是自导自演？拿命去演吗？”
“造谣，已举报，不谢！[微笑]”
“垃圾营销号，司马[微笑]”
“音浪今天真太让我寒心了，去风声了。再见，再也不见！”
老唐一脸懵逼，觉得这简直是魔法！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网民现在信我们不信音浪了？”
毕竟按照以往案例，出现反转后，网民们通常会一窝蜂似的回踩猛喷自己原来所占的阵营，以宣泄自己被骗的怒火。反正风声发布的新闻，也是没有任何证据的，脏器破裂什么的，也没有医院诊断书，如沧月明所说，就随口一说。为什么在音浪爆出“自导自演”这么大的雷点后，网民们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沧月明这一边？
沧月明摸摸自己的侧脸，无耻道：“可能因为我长得比较可爱吧。”
在被额头青筋直冒的老唐锤一记爆栗之前，沧月明急忙正儿八经地解释道：“因为我们的新闻始终牢牢占据着道德高地，相比之下，风声那边的新闻稿就显得很low。谁不喜欢跟高尚的人做朋友呢？”
与此同时，赛普特集团摩天大厦的顶层，ceo办公室内。
“哗——”满桌子的资料被猛扫落地。形象全无的方思远双目猩红、气喘如牛。
废物！这群废物！
片刻后，他颓然坐进椅子，面如死灰。
是他轻敌了。
目光落向相架里那张已经褪色的老照片，他伸出手轻轻摩挲，苦笑。
也许现在的一切，早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